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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玉榮撇撇嘴:“你管她是從哪裡打聽的,總之章家人把燕王府來人趕走了,這總是事實。咱們好向馮總旗交差了吧?”
裴老三想想也是,便與他一道去了。
馮興桂卻對這個答案很不滿意:“章家人狡辯幾句,你們就信以為真了,居然就這麼放過他們?若是什麼證據都查不到,等回了京城,你們有什麼臉面去見千戶大人?蠢貨!”
裴老三心下大怒,忍氣道:“總旗大人,馮千戶當初交待我們時,吩咐得清清楚楚,我們只需要查清燕王府的人在德慶做了些什麼,是否與章沈兩家人有所接觸,又約定了些什麼。如今我們已經查清楚了,他們不曾見過沈家人,與章家人也是不歡而散,更別說有所約定了。您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鍾玉榮見馮興桂臉色不豫,忙將同伴攔下,上前賠笑道:“總旗大人恕罪,屬下們也是心裡著急。如今燕王府使者已經走了許多日,咱們在德慶再查下去,若是章家堅決不招供,又能如何?總不能把章家人關起來嚴加審問,那章放已是定了要去安南的人,咱們又是奉了密令前來的,若將事情張揚開去,錦衣衛也不好替咱們說話呢。與其在此消磨時日,不如趁著燕王府那些人還未走遠,趕緊追上去,要是能拿到人,有什麼事問不到呢?說不定還能探得燕王的機密。馮千戶知道了,必然要記總旗大人一大功!”
馮興桂臉色稍霽:“你這話也有理,只是章家老大如今在遼東把持軍權,若能將他拉下馬來,對我們也有好處,無奈他平日最是小心不過,好不容易拿住了他的把柄,若就此放棄,豈不可惜?”
鍾玉榮與裴老三齊齊在心中大罵,他們只是錦衣衛,可不是馮家的家奴,拉下了章家老大,誰去抵擋遼東的蒙古人?就算是馮兆中本人,也未必會贊成此議,這馮興桂分明是自作主張呢!
裴老三心中最厭這等沒本事又自以為是的人,扭過頭不去接話,鍾玉榮無奈,只得道:“總旗大人,遼東的兵權固然好,但燕王府的事更要緊,咱們留在這裡也是無用,不如先追查燕王府的人,同時將事情始末上報馮千戶,請他定奪如何?”
馮興桂有些不樂意,他還指望能一舉功成,好在馮兆中面前露露臉呢,但想到兩名下屬的勸告,他又猶豫了:萬一真的誤了追查燕王府使者,錯過探知燕王機密的好時機,馮兆中必然會大罵他一頓,從此再不重用。他好不容易才有了今日的地位與權柄,怎麼甘心做回碌碌無為之人?
猶豫再三,馮興桂終於下了決定:“好吧,你們收拾收拾,再探聽一下,若是章家果然無事,咱們就走吧。”
鍾玉榮與裴老三對視一眼,總算鬆了口氣,但想起日後,又忍不住齊齊苦笑:都耽誤了這麼多天,哪裡還能追到燕王府使者?這趟公差看來是註定了無功而返,到時候還不知要吃什麼掛落呢!
第二十一章老手
章家人一直提心弔膽地等待著錦衣衛諸人的動作,只是出乎他們意料之外的是,自那天鍾玉榮回去後,似乎就沒了下文,除了陳氏透露鍾玉榮曾找過宮氏,卻無功而返之外,什麼反應都沒有,再過兩天,德慶城崔柏泉與左四那裡便傳來了馮興桂一行從碼頭離開了德慶的消息。
馮興桂等人走之前,曾經打聽過一群持北平口音的人的行蹤。這顯然是在追尋傳說中的“燕王府使者”。
明鸞聽到這個消息時,一度為朱翰之擔心,要知道他的身份目前可是見不得光的,要是被馮家抓了去,那真是死了都沒人知道。但她冷靜下來後,記起朱翰之已經走了將近十日時間,就算是走得再慢,也不可能被錦衣衛的人追上了,更別說他那個人最是jian詐狡猾,從來只有他算計別人的,幾時輪到別人算計他?明鸞心中大定,情緒也好了許多,卻堅決不認為自己是在擔心朱翰之,她只不過是怕朱翰之暴露了,會連累章家而已。
不過這群錦衣衛居然會這麼輕易地走了,讓人有些不敢相信是真的。章家人對此百思不得其解,最後明鸞在左四與崔柏泉處得了個不知道是不是答案的答案。
左四道:“這幾個錦衣衛行事挺張揚的,尤其是領頭那個小年青,進城後一直住在最好的客棧內最好的客房,每日都叫人備下最好的酒菜,夜夜笙歌。若說他是來辦公務的,這也未免太懶怠了些,但他手下那幾個人確實是天天都出門辦事,十分勤勉。有一人甚至在兩日內走訪了三處村鎮,路程加起來都有一百多里了,向數十個人問了話,相當仔細。可見他們此行是真有事要辦,但到底是不是公務,卻是難說。”
明鸞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左四叔,您怎會知道他們幹了什麼?”
左四撇撇嘴:“廢話,這幾個人操的是京城口音,行事做派又顯然是官家人,來了德慶城也不知收斂,我們能當不知道麼?若他們直接上衙門要求協助,我們反而不敢多問,但他們這般張揚,又不肯找上官府,不是在執行密令,就是辦的不是公差。錦衣衛向來囂張慣了的,天知道他們會幹出什麼事來?自然要小心盯緊了,省得他們惹出禍事。倘若他們遇到危險,我們也能及時救下,免得他們有個三長兩短,上頭怪罪下來,我們才冤枉呢!”
明鸞恍然大悟,十分狗腿地替他倒了杯茶,賠笑著捧到他面前:“左四叔說得對,你們真是太厲害了!管他是誰,到了德慶城,想要瞞過咱們左四叔的眼睛,那是做夢——左四叔啊,您既然一直留著他們的行徑,可知道他們為何忽然走了?”
左四慢條斯理地接過茶喝了一口,才道:“他們為何忽然走了,我是不知道,但他們在這裡幾日了,做了什麼事,還是有跡可尋的。他們一行五人,領頭的小年青實在不省事得很,明明不懂規矩,卻還能得此高位,不是官宦子弟,便是靠拍馬屁升上去的。這樣的人或許有些小聰明,但其實沒什麼真本事。”他瞥了明鸞一眼,“我雖不知道他們為何要來查你章家,但我平日冷眼瞧著,也不覺得你們家真做了什麼違紀之事,想必不會有大礙。”
明鸞暗暗抹了把汗,笑道:“哪裡是我們家做了壞事?原是以前的仇家見我們到了德慶四年還活得好好的,心裡不忿,想要折騰我們呢!”
“是麼?”左四不置可否,繼續道,“那五個人中,除去領頭的那小年青外,另有一個車夫長隨,是打下手的,且不管他,又有一個長得五大三粗,賊眉鼠眼,慣會拍那小年青馬屁的,也沒甚可說的,剩下兩人,一個姓裴,一個姓鍾,想必就是你說的那兩人了。這兩人可了不得,說話行事都透著精明,尤其是那姓裴的,我手下的人冷眼在旁瞧著,只覺得他偵察追蹤的本事比之最好的捕快也不差什麼了,真不愧是錦衣衛。我的人遠遠地盯著他們,不到半天,就被他發現了,可見他眼力和警惕心都極佳,只是他無意為難我們,才裝不知道罷了。不過另一個姓鐘的第二日也有幾分察覺,同樣沒跟我們計較。我們也就稍稍收斂了些。”
明鸞瞪大了眼:“為什麼呀?他們既然不肯聯繫本地官府,應該就是不想你們插手的意思,知道你們在監視他們,居然沒有反應?”
左四嗤笑:“傻丫頭,他們能有什麼反應?到地方上辦事,若是公務,沒知會地方官府,本就是他們不對,若是私活,那就更沒底氣了。我們又不曾攔著他們,不過是遠遠瞧著罷了,能有什麼反應?況且,他們那頭兒做事這般張揚,半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想來是覺得德慶山高皇帝遠,他又是領頭的,無人管束,便敞開了尋歡作樂。他不知是真不知道,還是有恃無恐,也不知驚動了多少江湖綠林中人,都把他當成是肥羊呢。我們派了人去盯著,還是救了他。他手下那姓鍾和姓裴的都是老手,自知理虧,又怎會為難我們?”
明鸞這方明白了,只覺得自己太蠢,這種事其實並不難理解,她略靜下心一想,也有幾分了悟:“那個馮興桂這麼張揚,但是又無心辦正事,只顧著自己快活,他手底下的人如果都是沒本事只知道巴結討好的就算了,既然有兩個真有本事還很有資歷的老人,應該會看不慣吧?”
“自然會看不慣,而且那領頭的小年青對這兩個能幹人還不算客氣,常常斥責他們,那姓裴的還挨過一頓板子,聽說是在他兩天內奔波百里查到了許多事之後,我們知道了都覺得吃驚。”左四有些得意地道,“此事千真萬確,是客棧老闆、夥計還有那小年青召去相陪的幾個粉頭與丫環說的。”
明鸞有些無語了,只覺得那幾個錦衣衛有些可憐,他們可能覺得自己還在秘密行事,只有兩個人察覺到本地官差在暗中監視他們,但誰會想到他們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怕是連吃喝拉撒都成了公開的秘密。左四不愧是捕快中的老手,什麼都瞞不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