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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王苦笑:“若真把他逼急了,他未必會在乎這個。他那刁鑽古怪的性子,說不定為了皇上安危,連自己都能捨出去的。你別看我如今大權在握,又有軍權在手,朝野擁護者眾,要是真被皇上稱作逆臣,那些說我好的文武大臣們未必個個都願意繼續站在我這邊。當初我若不是拿皇上的名義起兵,你當各地的軍將就這麼容易降了?宗室里就先鬧起來了。我難道還能將宗室皇親都殺盡了不成?說白了,我就是吃虧在名分上了!”

    燕王妃忙道:“那如今又該怎麼辦?總不能因為翰之一人,您就放棄大業了吧?!”

    “怎麼可能放棄?”燕王嘆息一聲,“不過也不能小看了這孩子。唯今之計,就只能使些水磨功夫,慢慢磨掉他的戒心,讓他繼續做回他的閒散侯爺去,別再插手進來了。大不了我多忍耐些時日,不再對皇上下手就是。橫豎皇上讓位之心從未變過,我只需等待水到渠成的那一日,便誰也擋不住我了!”

    燕王從此果然對皇帝越發關心了,不但親自過問皇帝的飲食湯藥,還天天召了胡四海過去問皇帝的病情進展、心情如何,皇帝在朝上打個噴嚏,他都要將為皇帝看診的太醫叫去問個仔細。

    朝政之事,他雖然一力操持著,但還是把重要的事項都向皇帝報告過,知道皇帝的脾氣,他也沒問後者的意見,只是把事情起因說了,提一提處理事情的官員是誰,採取了什麼措施,有什麼結果,讓皇帝對政務有個大概的印象,別人問起也不至於一無所知,但真要下手去做什麼決定,又手足無措只能依靠他相助。對於這一點,朝臣們倒是挑剔不出什麼來,反而還有人誇他盡心盡力為皇帝分憂呢,便是有老臣嫌他未能仔細教導皇帝,也不好說出口。一來他沒這個責任,二來,人家忙著處理政事,連休息時間都不夠,哪裡還能做得更多?況且皇帝對這些也沒興趣呀!  

    皇帝確實是沒興趣,燕王事無巨細地將政務告訴他,他反而覺得沒必要,幾次勸說燕王,私下還對朱翰之說:“王叔遲早要接過皇位的,何必操這個心?朕若能做得來,也不必煩惱了。”

    朱翰之只能幹笑,勸道:“皇上就忍一忍吧,即使再不耐煩,也要為燕王叔的清名著想。若他真的自行處理朝政,不跟您說一聲,就怕有人會說他有篡位之嫌了。”

    皇帝聞言只能嘆了口氣,繼續耐著性子聽燕王的絮叨。燕王得知朱翰之的話,只能苦笑,知道是自己先前所作所為惹惱了他,以至於他戒心難消,唯有繼續努力了。

    隨著時間進入到秋天,燕王在朝中是越發德高望重了,皇帝幾乎成了隱形人。為了養病,皇帝一個月里只有三五日是上朝的,但從他對政務的了解來看,並不是完全無所事事,朝臣們也就不再說什麼了,反而還讚嘆燕王做得好,私心也覺得有這麼一位帝王未必是壞事。但由於皇帝沒再在上朝時重提讓位之議,朝臣們即便覺得燕王再好,也不敢將這話說出口。

    不過,隨著皇帝的身體狀況好轉,在朝上出現的次數增多,朝中那部分死忠保皇黨開始生出了希望,覺得皇帝只是年紀小,還未定性,才不願處理朝政的,但看他平日對政事的了解,顯然也是個明事理的人。大不了日後大臣們辛苦些就是了,但換皇帝什麼的,卻不可取。  

    事情漸漸又陷入了僵局。支持皇帝繼續留任的人與支持燕王接任的人彼此都處於一陣沉默狀態,誰也不敢先跳出來。在時光的流逝中,燕王漸漸理清了混亂的朝政,將從建文朝開始的亂局導向清明,皇帝偶爾也聽從兄弟的勸說,下幾道惠民的命令,再出台一些討好士林學子的措施,竟然在民間博得了不錯的名聲。

    這樣一來,就算他再向燕王提起讓位之事,燕王也不敢貿然應下了,只能加緊從太醫那裡打聽皇帝的身體狀況,得知他早年留下的隱疾遲遲未能痊癒,才暗暗鬆了口氣,同時示意相關人士向外泄露這些秘密。

    在這段時間裡,明鸞早已陪同祖父回了常熟,同行的還有文龍與元鳳兄妹。章敬帶著袁氏與新出生的小兒子回杭州任上去了,章家在京中只留了下人,因此對京中的消息就沒那麼了解。章寂只要聽說皇帝日子過得不錯,什麼時候又被人稱誦了,心裡就歡喜,又不見燕王有什麼動作,就放下了擔心。

    然而明鸞卻放不下心。她與家裡人不同,還有朱翰之那邊的渠道,時不時能知道些京中的秘聞。知道得越多,她心裡就越擔心,若不是顧慮到自己在京,多少會縛住朱翰之的手腳,還捨不得回常熟呢。但她同時也在擔心,朱翰之會因為自己不在跟前,就少了顧慮,反而會放開膽子做出什麼要命的事來。雖然朱翰之每月都有信給她,但正因為事事都從他那裡聽來,她又害怕他會有所隱瞞了。  

    朱翰之不知是不是察覺到了心上人的不安,倒也偶爾會尋個空,跑到常熟來探望她,順便為章寂介紹一下京中最新動態,夸幾句皇帝的聖明之舉,安老人家的心。但每次他都待不長,不過兩三日又回去了。明鸞又開始擔心他來往兩地,過於勞累,只覺得回京後,她操心的次數比從前在德慶時的五年裡還要多。

    時光就這樣匆匆逝去,不知不覺,就到了隔年的臘月。明鸞脫了孝,皇帝很快就下了旨意,正式定下她與朱翰之的婚事,只等來年春天舉行婚禮了。

    對於婚事,明鸞心裡是又歡喜又害怕,歡喜的是終於決定了終身大事,能與朱翰之結成夫妻了,害怕的是朱翰之這兩年遊走於皇帝與燕王兩派之間,就象是走鋼絲一般,不知什麼時候能安定下來。最近半年,由於燕王終於鬆了口,願意從皇帝手裡接過皇位,朝臣們也都不再反對了,宗室更是偃旗息鼓,朱翰之反而更忙了,也不知在做些什麼,卻有幾個月不曾到常熟來,連文龍娶親,也不曾來喝過喜酒。

    正月里,明鸞沒能等到朱翰之,心裡很是失望。到了十五元宵節,章敬見她悶悶不樂,便勸她去看燈會散散心。明鸞明白這大概是自己在娘家過的最後一個元宵節了,就笑說:“我不去,我陪著祖父。”

    章寂失笑:“傻孩子,你天天都陪著我,好容易過節,正該去玩兒才是。你守了幾年孝,都不好出去玩的,如今不必忌諱了,就索性換了小戶人家女孩兒的衣裳,帶上幾個人出去吧。把你姐姐和弟弟們也都叫上,讓你大哥做領頭的。祖父也要趁機會去看戲,散散心呢,你若不去,就得一個人在家了。”  

    明鸞聞言,心裡也有了幾分興致,笑說“好”,真的依他所言,換了一身小家碧玉的襖裙,拉著一眾換了裝的兄弟姐妹們,陪著祖父坐船沿河道去了燈會方向。

    今日縣裡的富戶湊份子請了個有名的戲班子來,正在河道邊的小戲台上演出,唱的都是些熱鬧戲。章家早派了人去占位子的,船才到了戲台前,就看見台上有個武生在翻跟頭,連翻了幾十個,引得周圍觀眾連聲叫好,虎哥兒與鵬哥兒都看住了,眼皮子都不捨得眨一下,章寂便趕了幾個無心看戲的大孫子去瞧燈。

    明鸞隨著兄姐,帶了幾個婆子隨從另雇了兩條小舢板上了岸,剛擠到燈市邊上,就被人cháo衝散了。她站在原地等家人來尋,忽然聽得不遠處悠悠傳來一陣熟悉的葉笛聲,心下不由得一動。

    第一百零三章意外

    那葉笛聲悠悠揚揚,隱隱約約,夾雜在四周的人聲、鑼鼓聲中,斷斷續續地傳來,但明鸞卻出奇地聽出了笛聲的曲調,只覺得耳熟得很,讓她瞬間回想起多年前的一個夜晚。

    那一晚,也是在河邊,天上掛著圓月,周圍人聲鼎沸,流光溢彩,有一個少年坐在她的身邊,低聲向她訴說著自己的心聲,請她嫁給他。時光飛逝,匆匆數年過去,當年的少男少女已經長大了,再過不到兩個月,她就要成為他的妻子。回望過去,那回憶中的情形就如同昨天才發生的一般鮮明。  

    明鸞的嘴角漸漸浮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冷不防聽見身後傳來叫聲:“姑娘!”她回頭一看,卻是細竹與王寬兄妹倆從人群中擠了出來,氣喘吁吁地跑過來道:“方才人一擠,就失了姑娘的蹤影,嚇得我冷汗都出來了。幸好遇上了哥哥,他個兒高,一眼就瞧見姑娘在這裡。”又張望四周:“大爺大姑娘他們呢?”

    明鸞知道文龍與元鳳身邊都有許多人圍著,想必不會有危險,便笑道:“叫你哥哥四處瞧瞧,若是能找到他們在哪兒,即便無法會合,也能安心些。”

    細竹應了,叫王寬一瞧,後者果然在不遠處的一個花燈攤子前發現了文龍的蹤影,他身邊跟著元鳳等人,正面帶憂色地眺望過來,見明鸞無事,頓時鬆了口氣。

    明鸞瞧見街上人多,擠得他們東倒西歪的,便叫細竹與王寬:“跟哥哥他們打聲招呼,讓他們自己玩兒去,回頭再到船上會合。這條街咱們常來的,兩邊的人家都極熟,況且有你們在,也不怕我會被拐子拐了。”王寬就遠遠對文龍做了半日手勢,才瞧見後者點了頭,帶著元鳳往另一個人群少些的地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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