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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放眼圈立時就紅了,章敞在旁怕得直發抖,明鸞則暗自膽戰心驚:事情真的危急到這種程度了嗎?不行,她得去找朱翰之問個清楚。如果燕王府真的要提前起事,而章敬又不得不參與進去,成了造反派的話,那她就得準備跑路了,她可沒那麼啥,明知道是死也要等著別人來殺!
匆匆準備了一些飯菜,明鸞藉口送飯,急急離家上山去了。離著小屋還有幾十米呢,她遠遠瞧見朱翰之開門出來,便立刻奔了過去:“我問你,現在北邊的局勢是不是很緊急?你們要提前動手了嗎?!”
朱翰之見了她先愣了愣,接著張張口,卻沒說什麼。明鸞看著他身後背了包袱的兩名隨從,其中一人滿頭大汗的,似乎是先前派去打聽消息的那個,不由得有些遲疑:“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
朱翰之抿了抿唇,沉聲道:“剛剛從肇慶府傳來的急報。李家泄密的內鬼是他家留在京城的一個庶子,已經向朝廷招供了李家在廣州的一些布置。錦衣衛剛剛追查到廣州來,知道李家船隊曾經派出幾個人前來德慶,不定什麼時候就要到了。所以我……我馬上就要走了。”
明鸞呆住了。
第十四章準備
他要走了?馬上就要走?那……她怎麼辦?章家怎麼辦?!
明鸞的聲音有些顫抖:“錦衣衛查上門了?那……我們家會怎麼樣?”
朱翰之伸手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覺得心裡略安定了些:“沒事的,他們查不到我,而你們在這裡卻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他們頂多是懷疑……燕王府派人來看望老爺子,為了你大伯父的緣故……”
明鸞吞了吞口水:“那……不是等於告訴他們,我大伯父真的跟燕王成了一夥了嗎?”
朱翰之想了想:“你回去跟你祖父、伯父和父親商量商量,看能不能想出個能糊弄人的說辭,比如……燕王府確實有意拉攏你大伯父,但你大伯父還沒答應。”
明鸞腦子轉得飛快,馬上想到:“燕王府的人想讓我祖父幫忙勸說大伯父,但是祖父覺得……皇上已經登基好幾年了,天下也算是太平,若戰亂再起,苦的還是百姓,因此沒答應燕王府的請求。那幾個人有些生氣,很快就離開了,但不知去了哪裡。”
朱翰之眼中露出讚許之色,微笑道:“我倒盼著姨祖父能對來人稍稍做一回戲,可惜,以他老人家的脾氣,怕是不願意的。”
明鸞深吸一口氣:“全家性命要緊,他老人家要是不願意,那就由咱們這些小輩來代勞好了!”
朱翰之抬了抬手,但到半途又重新放下,輕聲道:“錦衣衛的人不好糊弄,你們最好事先準備好說辭,順便弄點人證物證,讓他們查去。”
明鸞點點頭,看看朱翰之,又有些遲疑:“你……你這一走,是要回北平去了嗎?”
朱翰之苦笑著點頭:“我們也許要過很久才能再見了,你……”
他還未“你”完,明鸞就忽然想到先前的疑慮,忙抓住他的手追問:“燕王府是不是打算提前起事?我大伯父會負責什麼?朝廷會不會知道他參與了這件事?會不會遷怒我們家?你不能什麼都瞞著,不論是多糟糕的情況,你也得給我一個明白,不能讓我們糊裡糊塗地送死!”
朱翰之若有所思地問:“若朝廷知道大表叔參與了燕王叔的起事,要拿你們泄憤,你打算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當然是跑啊!”明鸞睜大了眼,“這裡到處都是山,大不了跑進山里象瑤民一樣生活。所以,你們一定要努力,只要你們打進了京城,推翻那誰,我們就不用躲起來了。你們早一日做到,我們就早一日脫困,可別讓我們等太久!”
朱翰之眨了眨眼:“若是……我們沒能打進京城呢?”
明鸞瞪著他:“朝廷兩線開戰,建文帝手下能撐場面的將領遠赴安南,你們拉攏了一幫大將,兵力也不少,還早在幾年前就開始在京城布局,建文沒什麼政績又是篡位上台的,你們還有個名正言順的太孫在,名分、物議、情報、指揮能力都占了上風,還打不進京城?!”
朱翰之輕咳一聲:“我只是說萬一。”
“沒有萬一!”明鸞仍舊瞪著他,“要是沒有把握,那還不如不要開始!你以為這是玩家家酒?失敗了從頭再來?那是要死人的!死的還是千千萬萬的人!既然開始了,那就做到最好,說什麼萬一?要是有那萬一,那就把那萬一從一開始就消滅掉!”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衝著朱翰之吼了,朱翰之一時被她氣勢所迫,呆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小心翼翼地賠笑說:“三表妹,你且冷靜些……”
“我冷靜不了!”明鸞用手飛快地扇著風,“熬了這麼多年,眼看著總算過上安穩些的日子了,又出了這種事,搞不好隨時會小命不保,你叫我怎麼冷靜啊?!”她急喘幾下,冷笑道:“姑奶奶才不要束手待斃呢!反正都是要死的,還不如跟他們拼了!”
朱翰之想起那把柴刀,頓時冒冷汗了:“三表妹,你別衝動,還不到你親自上場砍人的地步,萬事有我呢,我會想辦法的。放心,章家是我救命恩人,若沒有你們,我早就死了,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置你們於不顧的。”
明鸞飛快地瞪他一眼:“你都要走了,要怎麼想辦法?如果事事都要靠別人,死了都白搭!”她才不要把自己的命交到別人手上呢,尤其那個人還不肯對她說老實話!
朱翰之抿了抿唇,神色有些僵:“我說到做到,你只管放心!”
“我沒法放心!”明鸞繼續瞪他,“要不你就跟我說說,你有什麼計劃?哪怕只是個大概呢,還有實施的時間、地點什麼的,我這邊也可以配合你一下。”
朱翰之面上不露,心中卻在苦笑:這麼短的時間裡,他哪裡能想出什麼辦法?不過人他是一定要救的。也許……他不能再固執地堅持獨善己身的想法了,燕王叔的計劃,他需要參與得更加深入,也許危險會更大,但是,他可以獲得更大的權柄,不但有能力救自己想救的人,也可以不再受那些小人的氣。
明鸞見他這個反應,就覺得他是在說大話,心裡不由得生氣起來。就象之前他總是對她說什麼喜歡呀傾心呀,還吹《鳳求凰》的曲子給她聽,可當她想知道事關章家未來的太孫安危時,他就無論如何也不肯說實話。現在他可以打包票說他會有辦法救章家的,但如果事到臨頭他沒辦法了呢?難道章家所有人就真的送死了?
明鸞打從心底里不願意將自己的未來完全寄托在別人身上,很想要駁一駁朱翰之,但話到嘴邊,她就看見他眼中露出了堅毅之色,似乎做出了什麼決定似的,不由得怔了怔。這一緩,她的理智就壓過了怒火,想到家中長輩們的囑咐,又想到朱翰之正急著要走,他身後有個隨從已經好幾次露出要催促的神色了,她最終還是忍住了衝動:“好吧,這一時半會兒的,要你馬上就想出辦法來,也太難為你了。你還是快點離開吧,路上小心點,多保重身體,還有謝謝你剛才的建議了。”
朱翰之見狀微微皺眉,低聲問:“你不相信我?”
那是當然的,她憑什麼相信?但明鸞沒有明說,只是道:“當然相信了,但現在不是情況緊急嗎?你先走吧,路上慢慢想辦法。”
朱翰之盯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隨從乙終於忍不住上前催促:“公子,該動身了,我們必須得在天黑前離開德慶州。”朱翰之瞥了他一眼:“知道了。”隨從乙還要再說,被同伴扯了一把,才不甘不願地退了下去。
朱翰之轉頭望回明鸞,微微低頭道:“我知道你並不相信我,但我還是要說,我會想辦法救你們的,請給我一點時間。我走之後,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好好……照顧姨祖父,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再見的。”
明鸞抿了抿嘴,沒有說什麼。
朱翰之從懷中掏出一物,正是那夜在悅城吹奏過的竹笛,他將竹笛遞給明鸞,道:“這東西……我帶著上路也沒什麼用處,表妹拿去玩兒吧,就當……是個念想。”
明鸞怔了怔,很想要推拒,但朱翰之卻二話不說將竹笛塞進了她手裡,冰涼的手心瞬間感受到了笛身的溫暖,不知怎的,明鸞的動作忽然遲疑了,她對上朱翰之的雙眸,手裡握著竹笛,竟一時心軟下來:“那……就多謝了。”她猶猶豫豫地遞上籃子:“這裡是給你們準備的午飯,都是些餅子、包子什麼的……還有一壺熱茶,你們帶著路上吃吧。”拿這個當回禮好象有些不合適,但她現在身上沒有別的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