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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四沉默片刻,忽然笑了:“小丫頭,別告訴我你也給我尋了個差事?”

    明鸞聳聳肩:“這怎麼可能?我要有這麼神通廣大,也就不用窩在這種地方了。你要是有門路,就自己想法子去,就算辦不到,著急的也不是我。”說罷背過身施施然走了。

    隔天后,千戶所果真下了命令,召崔柏泉前去擔任千戶大人的師爺身邊的小兵。因為消息來得突然,並沒有先兆,等到鍾氏與陸氏聽說後急急趕到山上小屋時,崔柏泉已經帶著生母盧姨娘進城了。她們著急地纏了村里一家準備進城的人半日,終於搭著順風驢車進了城,找到千戶所。

    她們本來是想重施故伎,先找新任千戶哭訴一通的,結果剛發出第一聲哭叫,就被江千戶的親兵轟出了千戶所。她們不死心,在營前繼續哭鬧,想要引起江千戶的注意,結果江千戶是注意到了,卻完全沒有見她們的意思,反而還命人來打了她們各人十板子,罪名就是騷擾軍營重地。

    雖然經她們這一鬧,崔柏泉剛到千戶所就被人笑話了一頓,背後還有不少人嘲諷他家裡人不靠譜,但他還是撐了下來。他本就自小讀書習字,抄寫的活對他來說自然沒有難度,他還十分殷勤小心,侍候得那位老師爺很是滿意,沒多久就在所里站穩了腳跟。而且他將身染瘋疾的生母帶在身邊照顧,還被人夸是個孝子,雖有嫡母在外頭說他閒話,卻沒多少人相信,就算原本笑話他的人,後來也漸漸改了態度,頂多是讓他多勸勸嫡母,不要再生事,免得惹千戶大人不高興了。  

    鍾氏與陸氏見崔柏泉新差事做得好,只得打消了為難他的念頭,反而吵著要跟他一起進城住了,還說小妾尚且能住城裡的房子,憑什么正室嫡母卻只能住鄉下?崔柏泉拿俸祿有限房屋狹小的話回應她們,鍾氏便冷嘲熱諷他是看上了她們的私房錢了,想要變著法兒要她們掏腰包,實在不孝,若是長子九泉下有知,還不知會如何看待這個兄弟,云云。

    崔柏泉聞言不由有些動搖,但他總算還沒糊塗,知道自己絕對無法承擔四個人在城裡的生活費,只是煩惱不知該如何安撫嫡母而已。偏偏左四又有事離開了,一時無法聯絡上,他不知該尋何人商量。

    說來也巧了,江千戶這時已經在德慶安頓下來,可以騰出手燒他新官上任的三把火了,他的火燒得與新知州不同,並不是靠為難下屬們確立自己的權威,而是首先為千戶所的底層士兵們謀福利。

    他認為軍戶當中有不少士兵,或因家貧,或因身有傷殘,有相當多的人滿了二十五歲還在打光棍,有些人甚至到了四十歲,還沒娶上妻子。軍戶都是世襲的,而德慶本地的軍戶數量又有限,再這樣下去,德慶一地的兵源遲早會出問題。而另一方面,則因為早年瑤亂等問題,有不少士兵戰死,其妻守寡,帶著幼小的子女,生活十分困苦,無力為衛所屯田,又荒廢了土地。因此,他鼓勵這些年紀老大卻打光棍的男子,娶那些喪夫無依的軍戶寡婦為妻,作為獎勵政策,兩家的田地可以合為一家所有,但上交的錢糧卻只算一戶的,還可以給這種新結合的家庭提供一個正軍名額,前提是那人需得是身體健康、家世清白的青壯。  

    這項政策瞬間在德慶一地引起軒然大波。對住在城鎮一帶的軍戶而已,這項政策並無甚要緊的,但對於駐紮在偏遠鄉間的軍戶以及那些家中有子弟遲遲未能選入正軍的人家而言,這卻等於提供了他們一個向上爬的好機會。特別是那些住在偏遠地區又早年喪夫的婦人,心急想讓兒子當上正軍,也顧不得許多了,紛紛尋媒人打探,是否有合適的中年軍漢需要娶妻。一時間,德慶州各地都多了人家辦喜事。

    看到這種情形,金花嬸特地到鍾氏面前說了些有的沒的,後者生怕自己會被逼再嫁,便老實了許多,再也不到城裡鬧事了,倒是陸氏表現有些古怪,雖然沒再尋崔柏泉的麻煩,卻總是收拾得花枝招展地跑去城裡,宣稱是要探望盧姨娘和年少的侄兒,卻每每在軍營前徘徊,惹得不少人在暗地裡說閒話。

    有不少人非議江千戶的新策有違禮教,但江千戶卻不為所動,沒過兩個月,千戶所便添了許多身體條件合格的青壯士兵,他們沒有一些老兵油子的壞毛病,個個都老實聽話,勤奮練習,一心想要出人頭地。原本還有些缺員的千戶所頓時沒了隱憂,新來的幾家流放犯派不上用場了,便都被安排去了偏遠的地方。

    章家得知這個消息,還在暗地裡慶幸,當年他們來到德慶時,主事的是粗心的萬千戶,而不是江達生,不然他們如今還不知在哪裡呢。但等到他們聽說那幾家流放犯的姓名來歷後,便打消了同情心。原來那幾家都不是陌生人,基本都是當年擁護建文帝登基的功臣附庸,其中有一個,居然還是安慶大長公主駙馬歐陽倫的得意門生。  

    第二十九章舊事

    安慶大長公主,乃是太祖皇帝嫡出的公主,先帝親妹,當今聖上的親姑姑,身份尊貴,無論是在皇室還是朝廷,都備受尊崇。她還有一位享負盛名的駙馬,雖然早逝,卻是國之重臣,深受先帝信重,難得還家私豐厚,又善理財。安慶大長公主出身尊貴,又得佳婿,還有錢有勢,堪稱皇家公主中最得意之人。

    雖然在駙馬急病而逝後,她的風光便打了個大折扣,但新皇登基後對她的封賞卻又彌補了這一點。

    但對章家等與悼仁太子關係親近的人而言,安慶大長公主是一個背叛者。曾經,歐陽駙馬是悼仁太子的老師與最堅定的支持者之一,可在他死後,安慶大長公主卻投入了新皇的陣營,利用駙馬留下的勢力與財力幫助後者,雖然沒有明確的證據證明她曾參與了新皇謀朝篡位的行動,但若她什麼功勞都沒有,又怎會在新皇登基後獲得那麼多的封賞呢?

    歐陽倫的弟子都是奉安慶大長公主之命行事的,本該是擁護新皇登基的功臣之一,可如今只是過了三年,居然就有人成為了流放犯,與昔日悼仁太子舊人享受同等待遇,叫章家人如何不好奇?

    章放打聽到那人被發配的地點,特地趕過去,在半路上截住了對方,問到了一些事,然後趕回來向章寂報告:“據他說,當年安慶大長公主下令支持越王奪嫡時,歐陽太傅門下也有人反對,只是聽大長公主說,悼仁太子不滿太傅多次指責他的缺點與錯誤,心生怨懟,因此暗中指使宮人向太傅下毒,以致太傅身亡。大長公主是要為夫報仇,連人證物證都拿出來了,他們都信以為真,才會參與進去的……”  

    章敞在旁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你是說……悼仁太子害死了歐陽太傅?這怎麼可能?!”

    章放嘆道:“我自然不會相信,雖說當年太傅確實常常指出太子的錯漏之處,但都是私底下為之,我曾聽太子提過,說他十分感激太傅的指點,讓他獲益斐淺,又何來怨恨?這分明是騙人的,也不知大長公主是哪裡來的所謂人證物證……”

    章寂陰沉著臉道:“既然他說出‘信以為真’這四個字,可見他們已經知道那是假的了吧?”

    “人證是先帝賜給大長公主與駙馬的四名宮人之一,因擅長藥膳,駙馬就特地討回府為大長公主調理身體,那年冬天駙馬偶感風寒,病逾後身體有些虛弱,大長公主命那宮人為駙馬做藥膳進補,不想那宮人竟在藥膳中下了毒。事後駙馬府的人曾對這名宮人嚴加審問,她始終不肯招認是誰指使她這麼做的,直到後來他們找到了她的家人,逼她開口,她才承認是東宮下的命令,她妹妹在東宮侍候,據說太子妃曾親口向她許諾,只要她把這件事做好了,就抬舉她妹妹,日後太子登基為皇,至少也會封妃。後來東宮大火,加上宮變,原本的東宮宮人都死絕了,她妹妹也不例外,死無對證,歐陽駙馬的門生與駙馬府的人也就信以為真,不想大長公主身邊一個老嬤嬤從前入宮時曾經與那宮人的妹妹曾有過一面之緣,去年偶然出府辦事,無意中遇見一個女子與那宮人的妹妹長相十分相似,心中起了疑,便跟隨其後,發現她居然是馮家一個管事的老婆,平日一向是在福州打理產業,只因馮家老夫人五十大壽,夫妻倆方才上京賀壽,聽說她還有個兄弟,不但捐了個官身,家中還有百頃良田……”  

    章寂冷笑:“原來如此,父母姐妹為死士,替兒子掙下一個富貴,卻害了一國儲君!”

    章放繼續道:“至於物證,則是兩封信,是以悼仁太子的筆跡寫的,沒有署名也沒有印鑑,只能作為輔證,無奈當年大長公主已經認定了太傅乃是悼仁太子所害,只看了上頭的筆跡,便沒再仔細查證。”

    章寂看向他:“如今大長公主想必已經知道自己受騙了吧?怎麼就沒半點動靜?”

    章放嗤笑:“她能有什麼動靜?她所有的權勢不過是空中樓閣罷了。建文元年的時候,歐陽太傅的數名得意門生還能在朝中得占高位,不到兩年,便紛紛被皇帝以各種藉口調了閒職,或是以莫須有的罪名被革職,歐陽家過去數十年間得來的產業,也有近半被人侵占瓜分,大長公主根本就無力阻止。她曾經找上宗人府宗正哭訴,結果不過是等來建文帝一紙旨意,訓斥她不該干政,將她送到山上庵堂里清修去了。如今駙馬府的人要見她一面,尚且艱難,更別說護住其他人了。她此刻正不知如何後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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