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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臨國公慌裡慌張地,也不敢聲張,胡亂找了個藉口,只說那僕人打壞了一件要緊東西,打了一頓,趕出去了。他家長孫不知內情,還以為是這僕人一心為他出謀劃策,引得祖父忌憚,才會受了這場罪,苦求祖父半天不得後,心一硬,就不再提起。

    明鸞從祖父處知道了此事的後續發展,還以為是情已經了結,沒想到今日卻收到了曹澤民的信。只是人都趕走了,他還寫信來求什麼?莫非還有後文?想來郭釗那幫人只要沒有安慶大長公主管著,都還有點腦子,莫非他們在石家安插了不止一人?!

    明鸞暗暗心驚,又看信封內的其他幾頁紙,瞧那上頭還寫了些什麼。誰知不看還好,這一看,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那幾頁紙並不是信,卻是幾張記錄單子。頭一張里寫著沈昭容哪一天出門去了哪裡,先是在安國侯府得了財物,具體是些什麼物件,有多少數量,等等,都有清單列出;後來她又叫何人往何處典當了些粗製的銀飾,換得多少銀兩,然後拿去收買了住在哪條街哪間房子裡的哪個流氓地痞,命他叫人在城中散播章明鸞母女二人的流言。流言的內容包括陳氏在未嫁時便與江千戶有什麼來往,出嫁後在夫家又因何事惹得丈夫猜忌其不貞,流放到嶺南後,靠著江千戶得了多少好處(這部分多是杜撰),又在去年燕王起兵前與其夫因何事生了口角,然後主動求和離,是在和離後,燕王起兵消息傳來,章老侯爺才提出讓她帶走孫兒之事,後來因事不能成行,今上派人去接章家人時,她原已跟章家人分離了,後來又被娘家陳氏族人送回京城,與章家人會合,然後就一直以章三未亡人自居,住進了南鄉侯府,其娘家兄弟又憑章家的關係得了官職,等等。  

    除此之外,又有章明鸞之父章敞,為人如何不堪大用,在燕王起兵消息傳到嶺南後,貪生怕死私自出逃,不慎墜亡,絕非被馮家爪牙所害。

    還有章明鸞,原與懷安侯在嶺南時就有首尾,日日與其在山中私會,或攜手出遊,有許多不合規矩之事,等等。

    明鸞看得心頭有火,章敞死亡的原因與陳氏在婆家曾受到過的猜忌,不用說一定是沈氏泄露出去的,只是不知道沈氏如何知道前者,後者倒罷了,當年那事兒,說不定就有沈氏的推波助瀾。陳氏在章家失勢,宮氏又不成器,還有誰能威脅到沈氏在章家的地位?不過她也太下作了,這些子虛烏有的事,也是隨便跟娘家侄女說的?

    惱怒之餘,明鸞也忍不住心驚,這信裡頭列得明明白白的,有不少都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秘密,曹澤民郭釗等人是如何打聽出來的?還有沈昭容,怎會知道京城裡哪裡有替人做這種骯髒事的流氓地痞?

    她皺著眉頭再看另一張紙,這裡頭說的卻是另一樁事。宮裡皇帝與皇后的親信太監胡四海,在上兩個月里喬裝改扮,掩人耳目,連續走訪了十二位城中有名氣的醫者,問的都是男子生育上的疾病,據其中幾位醫者所言,胡四海提供的患者症狀,可知他在子嗣上已經極為艱難了,便是真能生下兒女,只怕也不是長壽之相。當中又有一位老大夫,醫術十分高明,專擅男科,他根據那求醫者所言,又推斷出患者年未弱冠,是因出生時身體就弱,少年時又過了幾年苦日子,失於調理,損傷了根基,再服用了虎狼藥,才患上此病的,要想調理好,少說也得花上二三十年,好生靜養了,還有三成病癒的機會。  

    明鸞看得倒抽一口冷氣,忍不住站起身來。這種秘事中的秘事,郭釗與曹澤民他們又是怎麼知道的?!就算是胡四海行事不密,能從十二位名醫處打聽到這些隱私,也很不簡單了。更可怕的是,他們打聽這些是要做什麼?!

    明鸞拿著幾頁信紙苦苦思索,那邊廂,元鳳已生出了好奇之心:“這是誰寫來的信?出了什麼事麼?妹妹怎麼一驚一乍的?”說著便站起身來,似乎打算走到她身邊。

    明鸞猛地醒過神來,迅速將信收好袖了,扯了扯嘴角:“沒什麼,是……”頓了頓,“是我舅舅寫來的信。”

    元鳳卻仿佛理解了一般:“是陳五爺聽說了外頭的流言麼?他一定很擔心三嬸吧?唉,那些好事之人也太無聊了些。”

    明鸞勉強笑笑,斷然道:“大姐姐,我還有事要忙,就不陪你了。你早些回去吧,改日得了閒再來。”

    元鳳一怔,遲疑地點點頭:“也好,說來我也該回去了。母親今天還沒喝藥呢,若我不再三催著求著,又親口試藥,她再不肯喝的。”  

    明鸞聽到沈氏之名,眉頭一皺,便冷笑道:“大姐姐,或許你不樂意聽我這麼說,但我還是要勸你。雖然你孝順母親,但也別太縱容了她。她從前在杭州養病還好,沒事打攪,她得了心靜,反而對身體有好處,可如今她掙命似地趕回京城,還不曾安頓下呢,就鬧得你和大哥哥人仰馬翻的,又舍財,又傷心,什麼時候能消停?若你們又出了空子,叫她出得門去,或是找人鬧事,或是進宮見駕,天知道她又會闖下什麼禍來?若真引得皇上做下錯事,世人罵的還是你們!你是好不容易得了稱心如意的婚姻,到底還未進門呢,大哥哥卻連親事的影子都不見,到時候你們承受了惡果不說,還要連累我們,以及大伯父。大姐姐難道就為了孝順母親,把祖父、父親,還有家中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名聲都不顧了?!”

    元鳳聽得面色青白,顫聲道:“我怎敢如此?哥哥與我都再三吩咐了門房,不許放母親出去的,二娘也囑咐過家下人等了。只是那到底是我親生母親,若她要硬闖,難道我還能打暈了她不成?”

    明鸞冷笑:“你不想打暈她,就別讓她有機會出屋子!這方面你二娘比較有心得,你只管去請教她好了。大姐姐,不是我心狠,不敬長輩,你不知道她都幹了些什麼!我娘跟她做了十幾年妯娌,從來都只有說她好話的,哪怕是她做了壞事,又露了馬腳,我娘見她有難處,還是不忍心,時時照應她。在嶺南時,她病得床都起不來,她娘家人通沒搭理,吃飯洗漱,都是我娘侍候她的,可她都跟沈家人編排我娘些什麼?!明明知道我娘連村子都沒出,還要造謠說她去了城裡跟人私會!還好我們全家都看見娘沒出門,不然我娘跳進西江都洗不清了!她這根本就是人品有問題!”  

    元鳳驚得瞪大了眼:“這事兒我卻從不曾聽人說起!”

    明鸞嗤笑道:“這種事太多了,誰耐煩一件一件地說?反正她平時的言行都能證明了。何況你和大哥哥又是她生的,祖父不好給你們沒臉,也不讓我們在你面前說起。但你也要多提防點她才是。我們家不曾害過她,她卻是打定了主意要往死里nüè我們的!你不知道,她曾私下跟死了的杜氏抱怨,說她千方百計謀得了我們家的親事,又順利嫁進來做了當家少奶奶,拉扯著娘家妹子做了太子妃,又生了太孫,正是該全家人飛黃騰達的時候,若不是我們章家不給力,在朝中幫不了太子的忙,她的富貴又怎會跑了?若不是嫁進了章家,她隨便尋個有前程的進士嫁了,也能穩穩噹噹享一輩子的福,不會受這幾年的苦楚。你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

    元鳳臉色更蒼白了,眼圈立時變紅:“母親……她怎能這樣說?!”

    明鸞擺擺手:“你想想她平時的態度,就知道我這話不假了。這是她私下跟杜氏說的,我因為正好在她屋子外頭澆地,就聽見了,悄悄兒告訴了祖父,祖父就不樂意管她死活了。只是想起從前大伯父對她一片痴心,你和大哥哥又都是孝順的,怕你們知道了心裡難受,不許我告訴人。但我想著,大姐姐是真心為我母女二人著想的,若我不讓你們知道這裡頭的底細,你們糊裡糊塗地再吃了她的虧,那豈不是我害了你們?你若不信,只細想想,大伯父是她結髮十多年的夫婿,你和大哥哥又是她親生的兒女,她對你們如何?對沈家人如何?!”  

    元鳳搖晃著轉身想走,一臉的不敢置信。明鸞還不罷休,又追上兩步繼續道:“她為了娘家親人,夫家都不顧了,娘家妹妹和親外甥的性命也不顧了,眼裡只有一個‘沈’字,你覺得她是真心為皇上著想麼?不過是借他為沈家謀權謀利罷了。你瞧她如今的架勢,只一心要送侄女入宮為妃,哪裡肯聽皇上的真心話?只因皇上冷靜了些,不曾聽她的,怕是她連皇上都惱了。我知道你們家心裡有數,不怕皇上惱,但若皇上真的惱了你們家,你們又能派上什麼用場呢?將來的日子只怕還不如在遼東那幾年呢!”

    元鳳紅著眼圈回頭看她,眼一眨就掉下淚來:“好妹妹,我知道你說這番話,是為了我和哥哥好,也為了我父親好。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放心吧,我會小心謹慎,不讓母親有機會闖禍的。”

    明鸞道:“你若真能攔住她才好,只是往日也沒少攔,終究不中用,只能多注意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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