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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章三爺也反應過來了,臉嚇得煞白:“父親,難道聖上真會因為母親衝撞了聖駕而處罰我們全家?!”

    章寂沒有回答,只是將視線轉向大堂正中的妻子牌位,怔怔地發起了呆。

    章家兄弟憂心自家命運,也不再為母親喪事的規格與父親爭論了,他們見官兵沒再來圍府,連忙派人四處打聽最新消息,看皇帝醒了沒有,皇帝是否生了氣,皇后又有什麼最新舉措,越王是否出現了……就在章家一片人心惶惶之際,常森再次來到了妹妹妹夫的府上。

    他是來告別的。昨晚他回家後不久,就迎來了皇帝派出來傳旨的內侍,命他天亮後立刻出發北上,不得有誤。他固然是為妹妹的死而傷心,但皇命不可違,此時此刻也只能向妹夫與外甥們表達歉意了。

    既是皇帝有命,章家人自然不會怪他,但章二爺卻忍不住拉住他問:“三舅舅,您可曾打聽到什麼消息?母親究竟是為什麼……”他紅了紅眼圈,淚水便掉了下來,“好歹讓家裡知道個緣故,就算是死……也死個明白!”

    常森嘆了口氣,看向章寂,後者的臉色也露出堅毅之色,雙眼直盯著他:“三哥,若你知道些什麼,就請告訴我們吧!”  

    常森環視屋內眾人一眼,在場的都是常氏的兒孫,都不是外人,理當讓他們知道的。他想了想,嘆道:“其實我也不是太清楚,但昨兒夜裡內侍來傳旨,那內侍從前承過我的情,因此確實冒險向我透露了一些消息。”

    章二爺不由得跨前一步:“是什麼消息?!”

    常森道:“昨日他就在殿內侍候,因此知道個大概。據說,你們母親送了摺子上去後,聖上見那摺子長長一篇,心裡先煩了,又正在氣頭上,有心晾一晾你們父母,就把摺子丟在一邊,先看起別的奏摺來。”

    明鸞聽到這裡,不由得一動。常氏的奏摺內容並不算長,字也寫得大,頂多就是在懷念往昔和表示懺悔罵兒子方面囉嗦了一點,皇帝連這種程度的囉嗦都無法忍受嗎?那他對章家來說還真不是個可靠的靠山啊。

    常森繼續道:“看了半個時辰,御醫送藥來了,聖上吃了藥,又歇了一會兒,然後再起身看摺子。這時候已經快要晚膳了,聖上吩咐送三份臣下的飯菜過來,想必是要召我與你們父母進殿的。不料這時候來了個武官稟事,乃是聖上親信,稟事的時候,所有侍候的人都要迴避,因此那內侍並不知道那武官都回稟了些什麼東西。只知道聖上大怒,下令徹查所有曾在當日進出過內殿的內侍。那內侍聽旁人私語,似乎是那名武官在宮中截住了一個形跡可疑的內侍,查問時發現他是前去御膳房傳旨的,但身上居然帶有紙張,紙上寫的都是今日送到聖上殿內的奏摺上的內容摘抄。這是泄露大內機密的大罪!”  

    章家眾人都聽得一驚,章寂也在旁點頭:“我瞧見乾清宮裡的內侍都人心惶惶的,聖上還傳了禁衛進來審問內侍與宮女,只知道一定是出了大事,聽說是有要緊東西失竊了,卻沒想到是御前侍候的宮人泄露機密。”

    常森道:“就在檢查有哪些奏摺被泄露時,聖上看到了你們母親的摺子,便把人傳進去了。但接下來這名內侍被遣出殿外,不在御前,因此並不清楚聖上與你們母親都說了些什麼,只是他在關上殿門的時候,隱約聽到聖上大罵‘你連親外甥的死都不問一句,先顧著給親家求情,還有臉面提太子?’”

    明鸞全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常森,又扭頭去看沈氏。

    沈氏臉色蒼白如紙,哽咽道:“這都是我的錯……因我為娘家人的處境憂心,母親看在眼裡,安慰了我幾句,只是我實在放不下……想必母親是因此才會替我娘家人求情的……”

    章寂閉上了雙眼,深吸一口氣:“若是因此而觸怒聖駕……那也是你們母親自己的決定。”  

    常森對他道:“三妹素來疼愛這個媳婦,也跟沈李兩家交情頗深,會有此舉,也是常理,只能說她是糊塗了,以為還是從前呢。若是太子無事,又或者小四兒沒供出太孫的下落,興許事情還不至於糟糕到如此地步,但如今……”他頓了頓,“好歹先把妹夫跟小四兒的事說了再求情也不遲啊!”

    明鸞見他們漸漸將責任都歸到常氏身上,便有些忍不住了,高聲嚷道:“祖母在摺子里已經請過罪了,為什麼皇上會說她提都不提太子就為親家賠罪?”

    眾人都沒料到她會插嘴,不由得靜了一靜,目光紛紛投注過來。陳氏嚇了一跳,連忙拉住女兒,章三爺已經先開口罵道:“住口!你這孽障,也不瞧瞧這是什麼地方,就胡亂開口說話,你母親是怎麼教你的?!”陳氏眼圈頓時紅了。

    明鸞壓根兒就沒把這個便宜老爹放在眼裡,自然不會就此罷口:“我說的都是實話啊!祖母口述奏摺時,我就在旁邊,一字一句聽得清清楚楚呢,不信問大伯娘,那摺子就是她代的筆!”

    眾人又齊齊將目光she向沈氏,明鸞也盯了過去:“大伯娘您說是不是?祖母在摺子里可是再三賠了罪,也為太子的事傷心難過,皇上怎麼會冤枉祖母呢?”  

    沈氏的目光在猶疑,明鸞立即就發現了她的猶疑,連忙加重了砝碼:“當時在正屋裡侍候的丫環有好幾個,應該也有人聽到了祖母的口述的。我真的沒有撒謊!”

    沈氏忙道:“確實如此,摺子里有請罪與為太子吳王之死而感傷的語句,只可惜聖上沒細看,誤會了母親。”

    章寂與常森的神色更難過了,只覺得常氏死得實在冤枉。後者還嘆道:“就算是摺子里寫過了,三妹也不該以為這樣就足夠了,好歹要在御前再表示表示才好啊!求情什麼的……”他看了一眼沈氏,沒有說下去。

    沈氏流著淚在章寂面前跪下:“這都是媳婦兒的錯,請父親責罰!”

    章寂無力地擺擺手:“這是你們母親自己做的決定,怪不得別人。”沈氏頓時伏地痛哭,引得在場幾乎所有人都哭了起來。

    章二爺卻覺得有些不對,回頭問常森:“三舅舅,您說那內侍告訴您的是……皇上看了摺子後召了母親入殿,然後將所有內侍都遣了出去,就在內侍出殿關門的時候,皇上罵母親了?那在關門之前,皇上跟母親說了什麼?就那一會兒的功夫,難不成母親會如此心急,一進殿就直接為沈親家求情了麼?!”  

    常森愣了愣,細細一想:“這麼說來確實奇怪……那屋子並不大,內侍離開關門,也就是一會兒的功夫。那內侍的意思,似乎是指你們母親在摺子上……”

    甥舅倆對視一眼,章二爺便立刻衝到明鸞面前問:“三丫頭,你還記得祖母的摺子都說了哪裡話麼?可有為親家求情?”

    明鸞果斷搖頭:“沒有,一句話都沒提過!”頓了頓,瞥了沈氏一眼,“祖母還叫大伯娘別太擔心,如果李家情形不好,可以送些吃食衣物過去,但是不要插手管太多。”

    章二爺怔住了,常森立刻便盯住了沈氏:“你確實照你婆婆口述的內容寫了摺子麼?”

    沈氏委屈地含淚道:“確實寫了,寫完以後,母親親自看過,確認無誤,才叫我拿匣子裝起來的。”她轉向章寂:“父親,媳婦兒雖擔心娘家人的安危,但呈到御前的摺子事關重大,媳婦兒怎敢胡來?”

    常森看向明鸞:“鸞丫頭,這可是真的?”  

    明鸞點點頭,這也是她想不明白的地方,當時她看過那摺子,常氏也看過,內容沒有問題呀?莫非……

    她瞧了章二爺一眼,吞吞吐吐地問:“會不會是有人換了祖母的摺子……”常氏換衣服梳頭髮用了很長時間,又跟她說了一會兒話,沈氏如果在這段時間內再寫一份奏摺,也不是不可能。可惡!她該提醒常氏再檢查一遍的!

    但章二爺沒跟她想到一塊,反而受到了另一種啟發:“三丫頭的話也有道理,既然有人能把朝臣奉到御前的奏摺抄一份送走,自然也有可能把聖上丟在一邊不管的摺子換掉了。聖上又是喝藥,又是小歇的,難保不會有人趁聖上不在偷龍轉鳳!”

    常森似乎也覺得這種猜測很合理:“皇后本來被軟禁在坤寧宮內,卻能在皇上下令召御醫時,帶著兩位皇子如入無人之境般趕到,可見皇宮早就在她掌握之中了。她雖多年來一直對我們常家頗為恭敬,但想也知道不可能真心敬服,越王與馮家也三番五次有削弱二哥權勢之意。只需送上一份奏摺,觸怒聖上,就能輕而易舉地打擊常章兩家,他們又怎會不這樣做呢?”他連聲哀嘆:“三妹是被人算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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