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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慘叫一聲,身體晃了晃,頭面被砸得青腫發紫,口鼻都流出血來,但他沒有暈過去,只是暈頭轉向地晃悠著,雙眼緊閉,似乎被鹽刺激到了。他倒不是個笨人,知道自己受到攻擊,雖然目不能視,卻還是揮舞著手中的大刀,不讓人靠近。
但明鸞早已離開了原來的地方,轉向他身後,正好是他大刀揮不到的地方,再度掄起仍舊十分結實的板凳,竭盡全力往他後腦勺摔過去,只聽得重重一聲,板凳摔落在地,沒有散開,而人則晃了晃,頸部流下深紅色的粘稠液體,接著,他整個人便往前撲倒了。
明鸞不敢掉以輕心,揀起板凳,就往他身上砸,見他一動不動,又往鄰家農舍里拿了根竹竿來,專朝他下身要害部位戳,見他不動,又上前踩了幾腳,仍舊沒有動靜,才確定他是真的暈過去了,便迅速找了兩根麻繩來,將他雙手雙腳往後掰,捆得死緊,這才放心地轉身跑去找朱翰之。
她還記得先前莊中眾人齊聚的方向,直接就往那裡跑,果然看見一眾莊丁聚在一處院子外,院內朱翰之正板著臉端坐,他面前跪著幾個人,為首的一人垂頭喪氣地正向他請罪:“公子,都是小的疏忽,才讓人跑了,請公子責罰!”朱翰之皮笑肉不笑地道:“你原來還知道自己疏忽?!你又不是不知道那人有多要緊,還把人放跑了,你居然還有臉來我面前請罪?!”
那人大氣都不敢出,周圍的人也都情緒低落。有人發現明鸞來了,忙迎上來小聲道:“章三姑娘,現在不大方便,你能不能明兒再……”
“是誰來了?!”朱翰之在院中揚聲詢問,打斷了那人的話,那人只得轉身去稟報:“是章家三姑娘。”
朱翰之的臉色微微有些好轉,站起身看向明鸞,有些歉意地道:“有事麼?現下莊上不大方便……”
明鸞同樣打斷了他的話:“你們在找人是不是?穿著一身華貴服飾,有些胖的男人,呃……大約三四十歲。”
朱翰之一臉震驚,旁邊眾人也是同樣的表情,方才還在請罪的那人慌忙回頭來問:“章三姑娘見過那人?!”
明鸞往自己來的方向指了指:“我在那邊看到這人殺了你們一個兄弟,就把他砸暈了,又捆了起來,現在應該還躺在那裡。”
那人跳起來,呼啦一聲飛快地朝她指的方向跑了,眾人也迅速跟上,院子內外瞬間空了一半,明鸞有些發呆,朱翰之走了過來,臉色有些不大好看:“你見到他殺人,為何不來告訴我?你居然一個人對付他……萬一敵不過那人怎麼辦?!他既然能殺一人,自然不在乎再多殺你一個!”
明鸞白了他一眼:“當時的情形,我如果不把他攔下,他就跑了,到時候這個莊子就要暴露了。我也是為了大局才冒險的,而且早已考慮過各種風險,沒有把握我是不會去做的。”
朱翰之仍舊有些生氣:“你以為自己是高手麼?手無寸鐵,也敢對付他?他自幼文武雙修,又敢殺人,你拿什麼去砸他?!”
“我的武器可了不起呢。”明鸞睨著他,“那可是七大武器之首,百發百中,就沒有失手的時候!”
朱翰之瞪著她不說話,不一會兒,眾人抬著暈倒的男子回來了,個個臉色都有些怪異。朱翰之丟下她去看那人,發現他臉上處處紅腫得發紫,耳鼻口都流出了血,幾乎面目全非,頭上、後脖與身上都是血,看上去慘不忍睹,整個人象只豬一般被捆了手腳,下身要害處還有幾個清晰的腳印。
他也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回頭看向明鸞:“這都是……你打的?那七大武器之首……是什麼東西?”
明鸞挑挑眉:“當然是我打的了,至於是用什麼打的你就別管了。我是把他打得完全不能動彈了,又將人捆起來,才過來跟你報信的,這樣也不怕他會忽然醒來逃跑。”
朱翰之又打了個冷戰,想起這人的身份,又覺得對方有些可憐。不過這份同情只在他腦海中一閃而過,他很快就給手下人使了眼色,讓他們將人抬進了屋裡,然後笑著對明鸞道:“今兒你幫了大忙了,本來我們抓了這人關在屋裡,想著他還要一陣子才能從昏迷中醒過來,便疏忽了,沒想到他居然提前清醒了,還狡猾地做出假象,騙倒了我們的人,讓我們誤以為他還躲在附近,完全沒想到他已經逃到別處了。若不是遇上你,也許就讓他逃脫了。”
明鸞這才知道先前莊上的騷亂是因何而起,便問:“這人是誰?我看他不象是一般人,你們抓他是打算幹什麼呀?”
朱翰之笑了笑,不答反道:“這事說來話長,待我日後再告訴你。現在天都快黑了,你先回去吧,晚上走夜路不方便。”
明鸞瞥了他一眼:“不想告訴我就直說嘛,我又不是不識趣的人。對了,我祖父讓我來問,太孫殿下與燕王殿下的傷勢怎麼樣了?”
“他們的傷勢已經有了好轉。”朱翰之笑道,“兄長已經沒有大礙了,燕王還要再休養些時日,請姨祖父放心吧,若有消息,我會馬上告訴他的。”
明鸞猶豫了一下,便告辭走人,也不多問他們要對那人做什麼。她看得出來,朱翰之似乎很著急去看那人,既然如此,她也不會沒眼色地給他添麻煩。
回到家裡,她將事情經過告訴了祖父一人,章寂問了問那華服男子的長相,從明鸞處得到簡單的描述後,沉默片刻,便讓她保守秘密,不要再跟其他人提起了。明鸞心中疑惑,但還是乖乖應了,陳氏與玉翟問起時,她就說莊上人多事忙,她沒有見到朱翰之,不過從旁人處得知,燕王與太孫的傷勢都沒有大礙,她們也就放下心來。
到了第二日,朱翰之沒有過來,直至第三日,他才派了個隨從來通知他們家搬走。明鸞心中更加疑惑了:“為什麼要搬走?可是莊子的事暴露了?”那隨從卻只是說:“這是公子的吩咐。”明鸞氣結。倒是章寂非常平靜地下令,讓陳氏帶著兩個孫女收拾行李。
他們一家才搬到此地不久,能有多少東西要收拾?很快就裝好了車,然後一家老少齊齊坐車,與另外幾家村民一起離開了。他們沒有走遠,只是到了江寧的湯山附近,便停下來,又進了一個村子落腳。朱翰之等人似乎早有準備,已經那村子裡買下了幾處房舍,剛好夠他們幾家人入住。
在湯山這個地方,朱翰之派來陪同的人手並不多,周圍的居民也都是一般的老百姓,倒比先前那村子要自由些。章寂、陳氏與周姨娘想起自家曾經在江寧滯留過一段日子,玉翟也想起自己的親兄長就是在這裡染上天花的,都有些黯然神傷。倒是明鸞膽子大了,又穿上那套男裝,扮成個鄉下少年模樣,在附近山上采了些藥糙,又砍了一擔柴,然後挑著進了江寧縣城,以賣柴賣藥的名義打聽起消息來。
京城裡的局勢又發生了劇變。原本應該在宮中養病的建文帝,不知怎的忽然出現在聚寶門外的南兵馬司,然後帶著幾員親信大將,點了三千親兵,浩浩蕩蕩地返回皇城,進宮後第一件事,就是賜死馮皇后,並廢二皇子為庶人,同時立年紀尚幼的三皇子為皇儲。
緊接著,他下達了對馮家滿門的絕殺令。
第七十二章真相
建文帝坐在金座上,任由太醫為自己上藥,臉繃得緊緊的,神色陰鬱。
一個年紀不過十七八歲的小太監有些慌張地從殿外跑了進來,稟道:“大臣們都跪在前殿,求陛下收回成命呢,有兩位老大人因受不住寒風,已經暈過去了。趙統領求問陛下,可要為兩位老大人請太醫?”
建文帝冷笑一聲:“朕受苦受難之時,不見他們如此關心,如今朕要殺馮家人,他們就象死了爹娘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馮家老不死才是天子呢!”
小太監慌忙跪下:“奴婢惶恐!”太醫也滿面驚慌地跪下磕頭不已。
建文帝的臉色略緩和了些:“起來吧,又不是你們的錯,不過是馮家的同黨走狗在苟延殘喘罷了。他們還以為自己能保下自己的賤命呢!等朕解決了馮家,自會收拾他們!”
小太監自然是連聲附和,心中卻深知大臣跪求的不是保馮家人性命,而是求建文帝不要殺戮太過,並且收回立三皇子為儲的成命。如今正是春天萬物復甦之際,殺戮過多,有傷天和,更別提太孫與燕王正在舉兵來襲的路上,這種事隨時都會成為他們攻擊建文帝的把柄。而三皇子年幼,又不大聰明,立他為儲實在叫人不安。二皇子雖有馮家血統,又有過錯,卻是僅存的年長皇子,貿然將他廢為庶人,也太糙率了些,更會讓社稷不穩。然而小太監知道,自已是不能將實情報上去的,寧可讓建文帝繼續誤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