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拉閱讀上一章

第307頁

    有卞家人在前頭開路,他們這一行確實順利。有需要出面辦事的,老松頭與趙叔都包了,路上的食宿雖然花費大些,但也都在他們的承擔範圍內。若說有什麼不足之處,就是卞家那位奶奶路上無聊了,會請陳氏過去說說話,曾經非議過明鸞,說她一個男孩子,都十五歲了,怎麼還天天窩在馬車裡,不象其他男人一樣騎馬。陳氏只能幹笑兩聲,推說兒子身體弱,天氣冷,怕他著涼,因此不叫他騎馬。她回去後跟女兒說起,明鸞覺得這樣下去可能會引人懷疑,便偶爾也到車廂外頭來,坐在車轅上看看風景,擺一擺男孩子的姿勢,雖然那樣的後果是她吃了一肚子冷風,胸悶得緊。

    正月過去,二月二龍抬頭,他們終於到達了京城附近的江寧。明鸞沒忘記自己跟卞家人提過自家是江寧人,便拉著陳氏與他們告別了,看著他們走遠,方才駕著馬車,繞了個圈,尋一處客店住下,然後打聽京城裡的消息。

    這段日子他們一直在趕路,對南京城裡局勢了解不夠,沒想到那裡早已風起雲湧,亂象叢生。

    據說由於宗室皇親的反彈,建文帝遭受了極大的壓力,後來不知怎的,有人捅出了“真相”,指當初對幾位藩王下毒手的並不是皇帝派去的人,而是馮家的爪牙,原因是這幾個藩王都曾經在朝廷上跟馮家父子作過對,而且他們都與大皇子關係更親近。這下可算是捅了馬蜂窩了,一時間,朝野上下請求廢后與懲處馮家的呼聲大漲。

    建文帝有些招架不住,就打算稍稍讓一步,先把大皇子的儲君之位定下來再說。偏偏在這時候,馮家人昏了頭,居然讓馮兆東在廣西擁兵自重,再聯合金山衛等幾處親信把持的軍隊,要逼皇帝廢大皇子為庶人,立二皇子為儲。眼下燕王擁太孫為君,興兵南下,建文帝正要依靠這幾處大軍抵擋他們的攻勢,卻忽然被馮家從背後捅了一刀,自然大怒。他正要治馮家人的罪,大皇子卻在這時候被人揭發在府中藏了龍袍,有叛逆之心,馮皇后聯合了部分宗室勛貴要求建文帝治大皇子死罪,建文帝有心要保大皇子,只能鬆口答應立二皇子為儲,並將大皇子軟禁在王府里。馮家人見狀,便也讓了一步,示意馮兆東停止行動,可萬萬沒想到的是,馮兆東手下的大軍不但沒有聽從號令,反而還乾淨利落地清除了安南最後一點叛臣勢力,然後全軍開拔,返回廣西境內,奪了原本廣西指揮使司的大權,徹底控制了西南大軍,甚至還有向廣東、湖廣、雲貴滲透的趨勢。

    建文帝見狀便向馮家興師問罪,而就在這時,先前上旨要求廢號與懲處馮家的幾個帶頭的大臣與宗室紛紛遇襲,三死七傷,從現場留下的痕跡看,很有可能是馮家死士所為。馮家再次掀起朝野的極大不滿,又有人揭破二皇子曾經跟幾名勛貴子弟在京城裡謀害人命,死者也是高門大戶出身,然後二皇子身邊的近侍向建文帝告狀,說小主人每天晚上都在詛咒皇帝早死,說完就一頭撞向柱子死了。建文帝帶人去搜查二皇子寢宮,果然搜出了巫蠱之物,當即大發雷霆,不肯聽聞訊趕來的馮皇后求情,便命人將二皇子押送宗人府審問。不過,這個案子至今還沒有下文,因為建文帝病了,兩個兒子都有不臣嫌疑,妻子與岳家更是居心叵測,加上近日燕王大軍南下,漸漸靠近京城,馮家卻還要在緊要關頭擁兵自重,為了私心不肯出力,他憂心過重,就病倒了。而在他病倒之後,馮家老爺子因為官拜太子太保,又是國丈,受馮皇后託付接手朝政,二皇子也被人從宗人府放了出來,眼下馮家正在朝上設法定大皇子的罪,聽說有大臣意圖向建文帝通風報信,但還未到達寢宮就被衛兵殺了。

    陳氏聽了這些消息,憂心忡忡:“這分明是馮家人在搗鬼!當年先帝病重時,他們就這麼幹過,如今只怕又想重施故伎了。”

    明鸞冷笑道:“這就叫因果報應,誰叫建文帝自個兒做了壞事,如今他的兒子也這麼搞,分明是有樣學樣!母親別管他們了,先打聽祖父他們的下落是正經。”

    陳氏忙道:“當初羅吉先生倒是留了個地址下來,只是我不大認得,要不咱們先派人去探探路?就怕京城內外局勢緊張,見了咱們是外來的生人,會起疑心。”

    明鸞便道:“開春後進京的人也不少,客商也好,探親的人也罷,咱們又不進京,怕他怎的?我看江寧離京城挺近的,這邊還算太平,不如母親先在這裡住些日子,我帶著松叔先到那莊子上探一探?”

    陳氏猶豫,明鸞再三保證只是探路,絕不會多事,她便只好應了。明鸞就帶著老松頭前往京城,在南郊找到了羅吉所說的那個莊子。只是她在莊外觀察了半日,總覺得那莊子有些古怪,莊中的人似乎跟一般的村民不大一樣,連說話做事,也沒有莊稼人的模樣。明鸞心中存疑,也不敢輕舉妄動,便打算先回江寧跟陳氏商量商量再說。

    就在她轉身準備離開之際,京城方向來了幾匹馬,飛奔進莊。她眼尖地發現第二匹馬上坐的人有些眼熟,仔細一看,可不正是朱翰之麼?

    可是,他的臉上怎麼沒有了疤痕?

    第六十六章違和

    明鸞想要再看得清楚些,可惜朱翰之一行人騎馬速度快,風一般跑過去了,只讓她隱約看見了後腦勺。明鸞有些猶豫,想要再進莊找人看清楚些,卻被老松頭拉住:“小鳴哥,你要做什麼?”

    她從廣州開始,扮男裝的時候一律讓周圍的人喚她“小鳴哥”,以防路上被旁人聽出端倪,因此時她還是少年打扮,老松頭就沒改口。明鸞聽了,便對他道:“我方才瞧見進莊的那幾個人裡頭有個挺臉熟的,想要靠近些再看看。”

    老松頭卻道:“那幾個人瞧著不是一般人,後頭跟著的四個青壯背上還背著長長的布包,看那形狀,有幾分像是刀劍等物。這裡是天子腳下,敢在這種地方佩刀劍,不是衙門的官差,就是歹人,若是官差,沒必要包著布皮,遮遮掩掩的,可見他們來歷有問題,小鳴哥還是不要靠近的好。”他長年跟著商隊走天下跑買賣,見過的人多,眼界自然不是明鸞這種小菜鳥能比的。

    明鸞聽了他的話,回想了下,依稀記得那群人里確實有人背了什麼長條狀的東西,但她當時所有注意力都在朱翰之臉上,也沒仔細留意,便說:“我是瞧著其中有個人臉熟,若真是他,那在這種地方背著刀劍也沒什麼出奇的。最重要的是,如果那個人真是我想的那一位,只要問他就能知道祖父他們的下落了!”

    老松頭猶豫了一下才點頭說:“也罷,你就在莊外等著,待我進去瞧瞧。”

    明鸞忙道:“你又不認得他,他也不認得你,你去了有什麼用?還是……”話音未落,便不知從哪裡跳出幾個男子來圍住了他們,雖是村民打扮,卻個個孔武有力,腿腳靈便,臉上都帶著警惕之色。其中一人抬了抬下巴:“你們是哪裡來的?想幹什麼?!”

    老松頭擋在明鸞面前,賠笑著向那人作了個揖:“小老兒隨少爺來京城尋親,因不識道路,在附近迷了路,走到這裡,見有人煙,想要找人打聽打聽,卻又不敢輕易驚動,便在此處徘徊。若有冒犯之處,還請尊駕原諒則個。”

    那人上下打量他幾眼,又轉眼去看明鸞。明鸞只覺得他的目光像刀子似的,被他看了一眼,全身就冰涼一片,心知這人不好對付。

    那人微微一笑,臉上帶著嘲弄之色:“來尋親?說說吧,你家親戚姓甚名誰?家住何處?你們是從哪裡過來,又在何處迷路呀?你要是說得明白,倒也罷了,若是說不明白,那就是心存歹意,說不定是附近山裡的強盜來踩場子,近來聽說已經有不少村子被搶了!”

    老松頭額頭微微冒汗,正要回答,明鸞卻一把抓住他的袖子,給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退下,自己反而上前一步,對那人道:“這位大哥真是說笑了,這裡是天子腳下,哪裡來的強盜?至於我要找的親戚是哪家嘛……是一位吉爺告訴我,我家親戚住在這一帶的,我姓張。”頓了頓,見那人露出幾分猶疑之色,又補充道:“弓長張。”

    那人一愣,眼中閃過一陣茫然:“弓長張?不是立早章麼?”

    明鸞眼中一亮,笑道:“大哥這話是什麼意思?我自然是姓的弓長張了,總不會連自己姓啥都不知道吧?”

    那人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上頭曾經囑咐過,也許會有一對姓章的母女前來尋親,可眼前這個不但是個男孩兒,還不姓章,若說只是巧合,偏他又說出了羅吉的名字。他只得叫過一個同伴,低聲囑咐幾句,然後打發回莊裡報信去了。

    明鸞留意到他的舉動,又發現圍著她與老松頭的幾個人神色都放鬆了許多,不再像先前那樣面帶警惕了,便知道這群人多半是自己人,心裡也安定許多。

上一章 目錄 下一章
已經是最後一章了 »

第307頁

你剛剛閱讀到這裏

返回
加入書架

返回首頁

書籍詳情 返回我的書架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