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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面對章寂的質問,沈氏一時無言以對。

    章寂卻是越想越生氣:“事後我也打聽過消息,太子出事,是在前一天夜裡,石頭山就在城西,消息傳回東宮,太子妃再使人給你傳信,也當是天亮宮門大開之後的事。那時候時間雖不早了,但若不是太拖拉,還趕得及在上朝前給我捎個信,那我在朝上就能有所準備,或是向幾位閣老遞話,或是下朝後尋幾位忠於皇上的宗室老王爺打招呼,那皇后與越王行事便沒那麼便宜。至少,不會讓皇后與越王在先帝病倒後把持了皇宮與朝政!”

    沈氏咬著下唇,眼中淚花閃爍。

    章寂繼續回想:“哪怕是時間趕不上,老四若是早知道真相,進宮前也能多做些準備,不至於糊裡糊塗便在宮裡被人捉了個正著。我們家雖不曾在宮中安插人手,但昔年孝康皇后在時,也曾留下幾個舊人,都在宮中養老呢。”

    沈氏低頭不語,心裡卻覺得公公的想法太過天真了。孝康皇后死得早,就算有幾個舊人留下,不是被安排去守偏僻宮室,就是在先帝、太子或吳王跟前侍候著呢,能頂什麼用?至於事先做準備的說法——當時情勢如此危急,公公又早早出門上朝去了,哪裡來得及做什麼準備?若是公公婆婆心繫東宮,心神不定,說不定還會叫人看出來,那豈不更加糟糕?今日章家能合家得以保全,未嘗不是因為他們真不知情的緣故。

    章寂不知道兒媳心中的想法,見她沉默不語,不由得提高了聲量:“說話!我問你呢!”

    他聲音略大了些,屋裡其他人都聽到了,紛紛轉頭去看。他冷冷掃視一圈,大家長的威勢壓下來,立即讓所有人都打消了探問的想法,繼續低頭做自己的事,只是悄悄豎起一隻耳朵,留心他們那邊的動靜。

    明鸞不與別人相同,大大方方地盯著那邊看,見沈氏一副虛心認罪的模樣,心裡就暢快幾分。她湊到陳氏耳邊小聲道:“母親您瞧吧,祖父知道了大伯娘做的事,也是要責怪她的,可見大伯娘是真的做錯了,您就別再當她是好人了。”

    陳氏正為沈氏憂心,聞言瞪了女兒一眼:“你又在祖父面前嚼舌了吧?”

    明鸞撇撇嘴:“我不過是說實話罷了。母親,就算你跟大伯娘再要好,也不能為了她違逆祖父的意思,這可是有違孝道的!”這種大義名分的話,她也會說。

    陳氏卻是被氣了個半死,咬牙切齒地要伸手去擰明鸞,明鸞往旁邊一縮,躲開了她的九陰白骨爪,嘻嘻一笑,便往門外跑去了,陳氏想要追,又礙著眾人都在跟前,生怕驚動了家裡人叫他們笑話,只能暗暗生悶氣。

    屋子的角落裡,沈氏哽咽著將當日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說,坦承自己原本命令章忠等人將太孫和內侍胡四海護送到章忠岳家的莊子上躲藏了,不料後來章府被圍,馮兆南撤兵後,章忠老婆上門來哭訴,她才知道章忠被搜莊的官兵抓了去,混亂中太孫與胡四海逃走了,從此不知去向,而後她才聽說了嫁到李家的妹子將人打發走的事。但太孫與胡四海如今的下落,她確實不知情,原有心要向先帝稟明真相的,卻又無可稟告,只得繼續咬牙不認了。

    章寂聽完後便嘆了口氣:“你也太大膽了!既然接了太孫出宮,就該安置到更妥當的地方。章忠岳家的莊子不是不好,但那裡緊挨著你陪嫁的莊子,越王與馮家要搜人,又怎會輕易放過?一個不慎就會引人疑心。如今不但叫越王與馮家知道你事涉其中,還失了太孫的下落,無法向先帝交待,既連累了全家,也辜負了先帝、孝康皇后與悼仁太子。若是你跟我們夫妻提一句,家裡早就派人去接應了,又怎會讓太孫主僕在危急下無奈逃走,投奔無門?!”

    沈氏無言以對。她雖是南鄉侯府世子夫人,可以支使幾個侯府的人手,但能量始終是有限的,更別說她是瞞著公婆行事。她事後回憶起當日的情形,也曾想過,如果太孫身邊有多幾個人手護衛,即便是官兵來搜莊,也有人可用,無需章忠親自上前攔人,而太孫與胡四海要逃走,也可以多帶上幾個人,事後要聯絡南鄉侯府也好,求助李家也好,躲藏出逃也好,都不至於斷了音訊。

    她自嫁入章家,一直是眾口交贊的長媳,叫人誇得多了,也覺得自己是聰慧能幹之人,今日才感到幾分慚愧。她還是太年輕了,辦事不夠周到,面對公公的訓誡,她也只能虛心受教,低頭認錯。

    章寂盯著她,心頭的怒火略小了些,想著遠在遼東、一別數年的長子,還有兩個向來乖巧孝順的孫兒孫女,他也不想對沈氏責備太過,只是有些話他是要說清楚的:“事已至此,再後悔也沒用了。你想救人沒錯,只是不該瞞著長輩。太子是夫人親外甥,太孫也是夫人親外甥孫子,夫人對他們一向疼愛,更別說先帝對我們一家也多有優容,若是知道太子遇害,太孫危急,我們斷沒有置之不顧的道理。你雖是太子妃親姐,未必就比我們更關心東宮一家子的安危,卻如此自作主張,心裡想的是什麼?你以為我們為了自保會任由太孫遇險麼?還是覺得我們夫妻年老無能,你幾個小叔不堪大用,不如你懂事,不如你忠心,更不如你聰明?!”

    沈氏無地自容,不停地磕頭:“媳婦兒絕對沒有這樣的想法,父親這話太重了,叫媳婦如何受得起?!”

    章寂長長地吁了口氣:“你既知道自己錯了,就好好想想自己都做錯了什麼!別真當世上就只有你一個好人,別人都是鐵石心腸。所謂忠孝,可不是看你嘴上說得如何好聽,而是看你如何做的。看在你兩個孩子面上,此事就到此為止,往後不許你再自作主張,給我切記!”

    沈氏流著淚連聲應下,又磕了幾個頭,眼見章寂不耐煩了,方才起身退下。轉過頭看到屋裡眾人都在瞧著自己,想必方才的情形都落入他們眼中了,沈氏不由得漲紅了臉。但一想到公公雖訓斥了自己,卻沒有將事情公開的打算,顯然是給自己留了臉面,又覺得慶幸。她躲開眾人的目光,一低頭便走了出去。

    門外,明鸞正跟洗硯說話。先前洗硯請了一位大夫過來給沈君安看診,也順道給文驥瞧了瞧,據說沒有大礙,只是身體弱些,又在獄中染了風寒。因文驥自小嬌養,受不得苦,病就好得慢些。如今跟著洗硯來的陳家婆子已經按方子抓好了藥,熬完了送到文驥手裡,看著他喝了下去,但效果如何還要再等等看。

    明鸞便對洗硯說:“家裡還有好幾個小弟小妹呢,其他大人的身體也都不算好,路上若是吃了太多苦頭,也不知道要病幾個,但我們未必每到一個地方都能停下來休息,請大夫也未必像現在這麼方便,煩請洗硯大哥多買些成藥帶著,以備萬一。”

    洗硯笑道:“表姑娘小小年紀,想得卻極周到。我們爺和奶奶原就吩咐我帶了好幾種藥丸,有治風寒的,有治水土不服的,也有治腸胃不順的,還有預防萬一備的金創藥與乾淨的白布條。想著天氣已經轉涼了,消暑的藥應該用不上,越往北去越冷,另有幾瓶子驅風暖身的藥酒。因怕東西帶得多了不便宜,我們奶奶還特地多給了我銀子,讓我到了北邊後再置辦皮子做冬衣呢。表姑娘儘管放心。”

    明鸞聽到他準備得這麼周全,心裡對五舅舅陳宏夫妻二人更添了幾分好感,便笑道:“五舅舅五舅母真好,什麼都想到了,會不會太破費?”

    “表姑娘就放心吧,不過是一點銀子罷了。以咱們陳家的家底,這點不算什麼。您若還有吩咐,或是想要什麼吃的、玩的,也只管吩咐我。表姑娘小小年紀,正是愛玩的時候,既不是犯人,也無須顧忌太多。”洗硯壓低了聲音,“若是姑奶奶有什麼想要的,卻又怕旁人說閒話,也可以悄悄兒告訴我,我悄悄兒去置辦了,不必驚動旁人。”

    明鸞眨眨眼,笑了。洗硯有眼色,但她也不好意思太過勞煩他,想了想,便道:“你準備得這麼周全,我也沒啥想要的了,不過……常用的藥丸雖有,但如果等到人生了病再吃藥來治,就有些遲了,還不如先增強體質,避免生病比較好。有沒有什麼簡單好用的藥茶方子?比如秋天裡喝了可以去燥、潤肺、驅寒的,又比如勞累一天後喝了可以睡得好些,驅除疲勞的,又或是多喝了可以強身健體的,在藥材齊全方便好找的地方先配好了,一包包的,到了地方只要能做飯就能熬了每人喝一碗。唔……如果有防瘴氣的就更好了。”

    洗硯原本還聽得眉飛色舞的,連連點頭,聽到最後一句,便有些不解:“又不是往南邊的深山老林去,備防瘴氣的藥茶做什麼?”

    “以備萬一也好。”明鸞想起那幾個官差私下議論的話,“就算沒用,也費不了幾個錢。我記得那種方子需要的藥材都是很便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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