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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鸞對崔柏泉的兄長沒什麼感情,倒不排斥他的說法,只是不想繼續這個話題:“行了,這都是人家的家事,我們討論來做什麼?天色不早了,你接下來想去哪兒?我要去柳大人家一趟,不方便帶著你,要不你先回茂升元休息一會兒?”

    朱翰之瞥了她一眼:“你這是不高興我說崔柏泉家裡的壞話?即便是朋友,也畢竟是有些仇怨的,不過是三年的交情,你與我卻是親戚,有必要為了他便駁我的話麼?”

    明鸞白了他一眼:“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不是說了嗎?崔家當年是被利用了,被騙了,過後崔家父子被砍頭,也是越王要滅口。這些仇怨都跟小泉哥沒有關係,至於小泉哥要如何處理他生母和嫡母的事,那是他的自由。我雖然生氣,但表達完意見就完了,沒理由還要逼著人家照我的意思去做。你心裡不痛快,儘管罵去,但我還要事要做呢,沒空陪你鬥嘴。”

    “你要去柳家?人家不是說不急麼?明知道這位州同大人現正有公務要忙,卻還要找上門去打擾,你還說不是在顧左右而言他?”朱翰之似乎有些不依不饒,“我方才瞧你跟他似乎挺親近的,該不會有些別的想法吧?三表妹,我就把話放這兒吧,無論崔家是不是被利用了、被矇騙了,還是受了冤枉什麼的……崔萬山當年確實是要對我父親慘死負上責任的!他不是普通的小兵,是統領一軍的大將,若非祖父親信之人,這兵權他拿不到手裡!他認不出聖旨是真是假麼?他不相信我父親的為人麼?他不清楚祖父的心意麼?!可他就是被騙了!就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些亂臣賊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殺死了一國儲君!難道他就真沒有責任?光是他這失察之罪,就夠他滿門抄斬的了!只斬殺父子二人,已是皇恩浩蕩!”他深吸一口氣,略平息了一下翻滾的情緒,“不管崔柏泉幫了你多少忙,也改變不了他的出身。我相信……章家人應該分得清誰才是可以親近的人。”  

    明鸞早已冷下臉來,盯著他看了半日,忽然笑了笑,湊近了臉小聲問:“如果這麼說的話,那個越王和馮家在你們全家眼皮子底下攪風攪雨,又是拉攏勛貴大臣,又是圖謀造反,為什麼你們就沒一個發現呢?這是不是也算失察之罪?那要追究誰的罪過?”

    她直起身來,睨著他那張鐵青的臉,冷冷地道:“少在姑奶奶面前唧唧歪歪!不是你們一家子,我們家還好好過著自己的日子呢!我們章家不欠你什麼,別仗著自個兒是金枝玉葉,就對我們家指手畫腳!”說罷也不理他,轉身就走。

    第六十一章請求

    明鸞就這麼丟下朱翰之自個兒走了。橫豎她陪他在城裡逛過幾回,幾條主要的街道想來他都是認得的,也知道回茂升元怎麼走,不怕他會迷路。況且就算迷路又如何?他那麼大個人了,又不是真的傻子,能從北平千里迢迢走到廣東來,難道就沒本事從德慶回到九市去?

    她逕自去了同知衙門后街,敲響了同知官邸的後門。那裡守門的老頭不是頭一回見她了,很慡快地替她遞了信進去,不一會兒,便有個婆子來領路,說是太太要見她。

    明鸞知道柳同知的太太是去年才過來與丈夫團聚的,卻從沒見過,平日裡就算到柳家來,也只在前院跟柳同知說幾句話,而去歲末家裡送年禮時,則是自家父母出面負責的,她當時沒跟著來,自然也就見不到柳太太了。今日頭一回見這位官太太,她心裡倒有些緊張。  

    跟著那婆子在宅子裡繞了兩道門,便進了一處花廳,花廳前的過道一端有個寶瓶門,隱隱可以瞧見同知衙門後院偏廂的屋檐角。明鸞根據記憶中的地形,揣度著這大概是內宅招待客人的地方了,地方還真不算大。

    一個身穿艾綠色湖縐褙子、下系牙色繡花羅裙的三十來歲婦人端坐在花廳羅漢床一端,頭髮梳成簡單的圓髻,也沒戴什麼華麗的首飾,只隨意插了兩根碧玉簪子,襯著一對綠水般的翠玉耳墜,倒是說不出的清慡。她右手拿著把竹編的團扇,正是本地出品,上頭還繪有蘭糙圖案,輕輕地一下一下扇著,雪白的腕子上露出一個同樣如綠水般青翠欲滴的鐲子。

    這位想必就是柳同知的太太了,明鸞心道:看起來倒像是個挺斯文雅致的人,不過平日瞧柳同知生活還算簡樸,他這位太太卻很是富貴啊,瞧這套玉首飾,綠成這樣,可不是一般的貨色能比的。她又迅速掃視花廳里幾眼,廳中的家具擺設都沒什麼特別的,不過是半舊的紅酸枝家具罷了,都是衙門裡配備的,連一個貴重些的花瓶都沒有,一旁的多寶架甚至還空了一半格子,只擺放了三四個普通的青花瓷瓶。倒是那兩排八張圈椅上,掛著蠟染布椅搭,跟青花瓶子相得益彰,使得這間花廳隱隱透出幾分書香氣息。

    明鸞雖不太清楚這個時代的富貴人家生活水平,但她好歹在南鄉侯府里住過一段日子,這點眼光還是有的。這間花廳里的家具擺設,要放到南鄉侯府里,頂多就是體面些的大丫頭房間裡擺放的貨色。可是南鄉侯府里的太太奶奶們,戴的玉首飾也不過是柳太太頭上這樣的檔次而已。柳家究竟是什麼來歷?  

    柳太太見明鸞走了進來,便露出了微微淺笑:“來了?”語氣透著熟稔,仿佛不是頭一次見面似的。明鸞卻不敢大意,正正經經照著自家便宜老媽教的禮儀,給她道了個萬福:“見過柳太太。”

    柳太太見她恭敬,臉上的笑意便深了幾分,用扇子指了指下手的椅子:“不必多禮,平日兩家時有來往,也算是通家之好了。我們老爺總說,你們家的老爺子是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曾與老爺子交談過幾次,都讓他得益不淺,你們這些小輩來了,也不必客氣,快坐吧。梅香,上茶。”

    她態度如此親切和藹,明鸞也鬆了口氣,笑著道了謝,在她指的椅子上坐下。接著一個青衣小鬟用個半尺大小的茶盤捧了一盅茶上來,放在小几上,茶香撲鼻而來,也不知是什麼茶葉,味道怪好聞的。明鸞見那茶盅是瑩白細薄,上頭畫了幾筆花糙,便知道定是高級茶具了,茶水是淡淡的綠色,茶葉嫩嫩的,散得滿盅都是,看起來像是毛尖,但要她說出是哪一種,又或是雨前明前什麼的,她還真沒那本事。

    柳太太笑著勸她喝茶,還說:“老家送來的茶葉,自家茶園裡出的,不是什麼貴重東西,不過是那茶香特別些,與別處不同,還算少見罷了。”  

    明鸞笑著說:“那就十分難得了。今兒我能有幸嘗一嘗,真真是我的福氣。”說罷便捧起茶盅喝了一口。

    說實話,她雖跟著陳氏學過些禮儀規矩,但練習的機會不多,客觀條件也不足,所以行為舉止要裝個樣子還行,真要上手,未免露怯。比如這喝茶,她就覺得杯身有些燙,因此是一手輕輕捏著杯沿,一手托著杯底,只小啜一口,也不知道這一口該喝多少,只是隨著自己心意,淺淺嘗了一口,差一點就被燙著了,才想起應該先吹涼些再喝的,但也來不及了,便微笑著將杯子放回原處,收回手,抬頭沖柳太太笑笑。

    柳太太不知為何,臉上的笑容略淺了些,也沒說什麼,便跟她拉起了家常,不過問些家裡人的身體如何、平日在家做什麼、今日為何進城之類的話題。明鸞心裡奇怪,一邊應對著,一邊在心裡想:約我來的難道不是柳大人嗎?怎麼反而是柳太太在招呼我?

    她這念頭才在腦海中閃過,便有個婆子來報說:“老爺從前頭衙門過來了,正在換衣裳,說是一會兒就過來。”柳太太忙道:“老爺今兒覺得怎樣?要不要喝點解暑茶?”

    “老爺說身上沒什麼,只是沒有胃口,興許是方才吃飯時撐著了,讓太太給他備點酸梅湯來。”  

    柳太太便笑道:“早就勸了他無數次,吃飯的時候別顧著想公事,吃多了都不知道。”然後站起身,“你坐吧,老爺有事找你呢,我去後面給他弄酸梅湯。”

    明鸞連忙起身相送:“您慢走。”

    柳太太便扶著那婆子款款去了,明鸞倒鬆了口氣。老實說,叫她裝得斯斯文文地跟個斯斯文文的貴婦人說話,還真是壓力山大,偏又不好意思表現得太過直慡,怕嚇著了人家。

    她沒留意到,柳太太扶著婆子走遠了,回過頭來看她,忍不住嘆了口氣。婆子忙問;“太太這是怎麼了?先前不是一直盼著見章家三姑娘麼?”

    柳太太嘆道:“上回章家三奶奶過來時,那等氣派,無論行止談吐,都不是一般人家可比的。那時我還想著不過是個流放來的軍戶女眷,老爺待他們這般客氣,已經是抬舉了,用不著太鄭重,不想差一點就丟了臉。今兒聽說她女兒來了,巴巴兒地把壓箱底的陪嫁首飾都戴了出來,就是不想再失了面子。沒想到母親是那樣的,女兒卻又是這樣的,瞧著舉手投足雖比一般小門小戶的強些,也稱得上是落落大方,但跟她母親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她母親一舉一動都說不出的優雅高貴,只聞茶香,就知道是什麼茶,什麼時候采的,連用的水是露水還是井水都喝得出來!這做女兒的,卻只奉承了我一句,居然嘗不出那是上好的信陽毛尖!這個模樣,叫我怎麼放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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