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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元鳳擔心完自己的終身,袁氏的肚子就發動了。事先安排好的穩婆對文龍與元鳳道,這是袁氏前些日子勞累過度,才會使得胎兒比預期的時間出來得早,而且袁氏的身體狀況不大妙,最好能請一兩位能做主的人過來鎮場子。一番話說得文龍元鳳魂飛魄散,心中更是愧疚。沈氏從來對袁氏沒有好臉色,為了沈氏的喪事,袁氏累得早產,若有個萬一,叫他們如何彌補?
幸好老天保佑,袁氏叫喊了一夜,終於生下了一個白白胖胖的男孩兒,母子平安。袁氏只是衰弱些,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但並沒有生命危險。文龍與元鳳歡喜不已,抱著小弟弟逗弄,心都軟成水了,又聽大夫與穩婆說產婦身體太弱了,需得好生調養,便問了許多忌諱之事,送走了他們,又忙忙飛報南鄉侯府。
章寂帶著明鸞過來看了一回新孫子,心裡倒也有幾分喜愛,瞥了文龍一眼,吩咐道:“趕緊給你父親送信去,叫他也高興高興吧!”文龍笑道:“已經派人去了,這事兒是第一等要緊的,哪裡還能等到祖父吩咐?”元鳳也笑說:“父親知道了,必然歡喜得很,想必搜尋逆黨也更有精神了,不用多久就會立下大功呢!”
章寂笑了笑,沒說什麼。
出乎文龍與元鳳意料的是,不過六七天功夫,杭州就有信回來,說章敬已經抓住了幾個建文餘孽,聽說側室生子,便趕著收拾行李要回京來了。到了第十日,人已經進了京城,先進宮去見了皇帝與攝政王,便立刻趕回家去,也顧不上看一雙長子長女,就立刻撲到了袁氏的院子。等文龍與元鳳趕到時,正好看見他抱著小兒子笑得眉眼都彎了。
文龍與元鳳趕緊見禮,章敬點點頭,便道:“方才我已經見過聖上了,將杭州的軍務報上去,攝政王贊我用心,又得知我抓住了建文帝兩個逃走的親信,從他們身上搜到了呂太后的親筆書信,大大獎賞了我。皇上許我一個月假期,讓我在家好生休養,又升了我為一等侯。”
文龍與元鳳俱是大喜,齊齊向他恭賀。
章敬心情頗佳,又道:“今兒出宮時,遇上幾位老王爺,寒暄了幾句,他們說我還年輕,又喪了妻,既升了爵位,家中無人主持中饋,未免叫人笑話,要尋個賢良的宗室女給我做填房。我想自己哪裡有那等福份?萬一真娶了位貴妻回家,豈不是叫你們兄妹受委屈?就隨意尋了個藉口回絕了。只是我瞧他們的神情,似乎還不死心,不知道還要使什麼手段呢,倒不如我將你們二娘扶正了,占了這正室之位,也省得再有人盯上我。你們素知袁氏的為人,一向相處得極好的,日後也依舊如往日般行事就行了。你們覺得如何?若沒有意見,我就吩咐人擺酒席,再請攝政王出面做主,也就不怕有人說閒話了。”
文龍與元鳳都愣住了。
第一百章扶正
袁氏扶正的消息傳到南鄉侯府時,明鸞很是吃了一驚,但看章寂的神色,似乎早就料到了,忙問:“祖父先前已經猜到了嗎?”
章寂冷笑道:“袁氏若生了女孩兒,那至少要等一兩年才會扶正,既然生了兒子,你大伯父又怎會委屈了她?如今袁氏之父在攝政王手下,頗受重用,袁氏身份足夠做個填房了,況且有了你那個小弟弟,袁氏之父只會在攝政王面前說你大伯父好話的。這原是兩相得宜的好事,只有你大哥哥大姐姐委屈罷了。”
明鸞聽了,便將這件事記在心裡,等到文龍元鳳兄妹過府向祖父請安時,小心觀察他們的神情,打探著他們的口風。她跟文龍好歹也在一個宅子裡相處了幾個月,頗有些情分,自然希望他能看開些。
不過經她明里暗裡的探問,文龍與元鳳似乎並不在意袁氏扶正這件事,只是傷心父親的急切。不等到明鸞明白問出口,元鳳就已經說出了心聲:“母親屍骨未寒,父親就忙著辦喜事,在家大擺宴席,實在是太急切了些,哥哥與我雖不好說什麼,但看了心裡實在難受。”文龍安撫她道:“父親也是想著把事情鬧大了,好讓那幾位老王爺死心,不再打我們家主意,這也是不得已。”元鳳看了他一眼,低下頭沒說話。
明鸞問:“這件兒跟王爺什麼的又有啥關係?”
文龍便把章敬說的有宗室王爺要將女兒許給他做填房一事說了,章寂在旁聽得皺眉:“那幾位王爺我聽說過,都跟燕王不大合睦,早年燕王年幼時,還做過不少虧心事。如今燕王攝政,他們不安分守己,還要給燕王屬下的親信添堵,真真不知死字怎麼寫。你們父親雖行事急切了些,倒也不失為一個避禍的法子。”
文龍嘆道:“孫兒也是這麼想的,只是大妹妹心裡難受,孫兒也有些不是滋味。二娘反倒安撫我們,又勸父親不必急著辦喜事,又或是一切從簡,只要跟族裡打聲招呼,上個族譜,也就夠了,連小弟的滿月也不必大肆操辦,也免得折了他的福氣。父親倒也聽進去了,只是還猶豫著,底下的將士又勸他趁機熱鬧一回,權作慶賀加爵了,因此還未定下。”
明鸞聽得有些無語,反正對於文龍元鳳兩兄妹來說,袁氏是好人的觀念早已根深蒂固了,無論發生什麼事,他們都不會懷疑到袁氏身上的。
章寂不忍心叫孫子孫女繼續糊塗下去,就說:“袁氏既然扶了正,身份就與從前不同了,她如今也有一子,為骨肉計,為人母者是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的。你們是前頭元配留下來的子嗣,鳳兒倒罷了,就怕龍哥兒礙了弟弟的路。別的不說,這爵位的歸屬就足以動人心了。你們多加提防吧!”
文龍元鳳聽了這話,眼睛睜得老大,爭先恐後地對他說:“二娘不是這樣的人,祖父就放心吧。”“二娘若有這樣的想法,平日必會露出行跡來,可她如今待我們反倒比她親生的兒子還要好呢,祖父您誤會她了!”
這下章寂也無語了,想想袁氏就算耍手段,也只會奪走原屬於文龍的爵位,倒不會傷他性命,況且還有自己在呢,章敬對長子也很是看重的,想必不會有什麼大問題,也就不再多說了。只是等到文龍元鳳離去後,他忍不住向明鸞抱怨:“我一心為孫子孫女,提醒他們小心,怎麼在他們心裡就不如一個繼母可信呢?”明鸞乾笑,小心安撫他:“袁姨奶奶多年的水磨功夫,哪有這麼容易露餡?不過您提醒了大哥哥大姐姐一回,以後袁姨奶奶要是有什麼異動,他們必然會起疑心的,到時候就知道誰才是最可信的人了。”章寂嘆氣不已。
明鸞見狀只得拿別的事引開他注意力,又提起常熟新近捎來的家書,勸章寂:“您不在跟前看著,兩個弟弟的功課也鬆懈了,四嬸正頭疼呢。祖父,如今京里看著已經平靜下來了,皇上也安好,不如咱們回常熟去吧?”
章寂猶豫了一下,既掛念孫子,又放不下皇帝,便道:“再看看吧,要是京里真的無事,過些日子等你大伯父家的小弟弟滿了月,咱們就回去。”
明鸞無法,只得應了,又再次寫信去問朱翰之,心裡疑惑著他到底去了哪裡?怎麼先前送過去的信一直沒有回音?如今京里平靜下來了,他應該也能鬆一口氣了吧?幾時才打算冒頭呢?
她哪裡知道,朱翰之此時正看著底下人收集到的情報,鬱悶不已。
他盯了手下幾眼,悶聲問:“這些就是京里最近這個月發生的事?”
“是。”陳一彪有些摸不准他的心思,小心翼翼地回答,“京中還算平靜,聖上也平安,看起來與燕王殿下相處得頗為融洽,這大概是最好的結果了。公子也能安心了吧?”
安心?
朱翰之心中暗嘆,局勢如此,要安心也太早了。
原來燕王攝政後,一心要大展身手,好叫那群阻礙自己上位的宗室朝臣知道他的能耐,也是打算凸顯一下昭宣帝的無能,因此才接了任,便以皇帝與攝政王的共同名義連下十多道命令,卻是這幾個月里昭宣帝因種種原因拖延下來的事務,有撥款給各處部衙房屋修繕的,有補上拖欠某些偏遠地區衛所軍費的,有免去幾個近年遭了災的地區稅賦的,有在京城周邊修建貧民冬季避寒屋棚的,還有自建文朝時就中斷了的,安排宗室與勛貴世家中沒有爵位功名的年青子弟入軍中任職歷練的舊俗,也重新揀了起來。
命令雖是以皇帝與攝政王的共同名義下的,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攝政王的手筆。這些事雖沒幾件是緊急的,卻著實解了許多人的困局,一時間,無論朝野民間,文臣武將,還是宗室世家,都得了好處,原先反對燕王的人也不好再說什麼了,還有越來越多的人在背地裡議論,說燕王果然比皇帝靠譜些,皇帝性情再仁厚,也只是傳聞,從來沒這麼體貼過,看來這皇帝還是比不上燕王愛民恤下呀!
這些傳聞,眾人只在私下裡流傳,不敢拿到朝上去說。有猜忌燕王趁機收買人心的大臣,看到他在朝上光明正大地將自己的安排告訴皇帝,請皇帝的示下,又以皇帝的名義下旨,倒也不好說他沽名釣譽。只是回頭看見皇帝絲毫沒有戒心,反而一臉高興輕鬆的模樣,甚至完事後又老調重彈,勸說燕王接受皇位,大臣們自己也心涼了,覺得自己再忠於皇帝又有什麼用?皇帝自己不在乎,做臣子的逼著他待在這皇位上,算不算是違了聖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