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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鸞心裡堆了無數計劃,回家的路上也想個不停,陳氏見狀便笑她:“又不能真的去住,你傻樂傻樂的做什麼?”明鸞瞥了她一眼:“您怎麼知道我不能真的去住?哪怕只是小住也好。就算是要在祖父身邊盡孝,也沒說我一定得天天粘著他,連門都不許出的。偶爾出去做個客呀,訪個友呀,上個香呀,探個親什麼的,也不奇怪,那我時不時到皇上賜給我一個人的小宅子裡住兩天,又有什麼不行?這可是皇恩浩蕩!要是把那宅子丟一邊不理會,還要當心別人說我不喜歡皇上賜的宅子,有負聖恩呢!”
陳氏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但又想到女兒自打進了安國侯府,就受了不少氣,事事不得順心,也就心軟了,覺得她若只是偶爾到那小宅子裡住兩日,散散心,老太爺也未必不許。
不過明鸞的計劃可不止如此。她成功去了一趟城中的宅子,又帶上了母親和家人,回來說起那宅子裡種種,家中眾人聽完不過一笑,也沒幾個人對她這小產業起心的,畢竟只是個兩進的小宅子。附近這一片,都是達官貴人聚居之處,這么小的宅子已經算是相當罕見了,原來大概是哪個權貴之家的別業,若只是尋常人家的宅子,哪裡有閒心在院子之外再隔出個小花園來?
又再等了兩日,明鸞再次提出,要到城外的田產去看一看。袁氏本來還勸她:“我替三姑娘問過了,那地是上等田地,往年收成極好的,但佃戶卻有些分散,只有三四戶住在田地邊上,其他人都是附近另一處莊子的人。三姑娘過去了,連個下腳的地方都沒有,豈不是太不方便了?若叫莊上的粗人衝撞了姑娘,就更不好了。”元鳳也在旁附和:“是呀,三妹妹,你就別去了。這跟上回去看宅子不一樣。你若實在不放心,要知道地里的情形,我叫管家替你走一趟吧?”
陳氏聽了,閉口不語,明鸞則笑道:“大姐姐,姨奶奶,你們不必擔心,我又不真是從小兒嬌生慣養的千金小姐,半年前我還在田間地頭做農活呢,這點事兒算什麼?我去看那地,並不是不放心,只是想知道自己的產業在哪裡,又種了些什麼,佃戶都是怎樣的人,租金貴不貴,諸如此類的。如果有需要改進的地方,我心裡也有數。”
陳氏便道:“大姑娘就由得她去吧,這丫頭從小就愛到處跑,只當讓她散散心就是了。”
元鳳聞言便答應了,還笑著輕輕擰了明鸞的臉蛋兒一記:“你這丫頭,我還以為你要去做什麼呢,原來是悶壞了,想要玩兒去的,怎麼也不叫上大姐姐?”
明鸞乾笑著掙開她的手:“大姐姐成天忙著管家,哪裡有空去玩呀?”又趁機問玉翟:“二姐姐去不去?”玉翟在德慶時就對田裡的事不感興趣,便道:“我要留下來照看虎哥兒和鵬哥兒,沒空去。”元鳳便嘆道:“罷了,你就別勸二妹妹了。明兒我要和二娘去石家給姑祖母請安,若連她都走了,家裡就只剩下幾個病人了,若是有客人來,連個能出面招呼的都沒有。就讓二妹妹留下吧。”
玉翟嗤笑一聲,扭開了頭,元鳳只當不知,暗暗將前者喜歡吃的茶點往她面前推了推。明鸞則偷偷朝母親陳氏擠眼睛,她又一次成功地獲得了允許,這回是要出城呢。
仍舊是帶著馬家夫妻,旁的丫頭婆子一個沒有。陳氏與明鸞坐著馬車出了城,看見道路兩旁糙色青青,便覺得心頭的壓抑去了大半。待走得遠了,明鸞見路上車馬行人不多,還鑽出車廂來跟馬有福要求自己駕一段路。
馬有福是見識過她的技術的,只猶豫了一小會兒就讓出了位置,但自己也坐在邊上時刻警惕著,見明鸞把車駕得極穩,速度也快,一路上轉彎、避讓山石樹木或小動物什麼的,動作都很靈敏,不由嘆道:“三姑娘真了不得,京城裡的大家閨秀,有幾個能像您這般把車子駕得這麼好的?”
明鸞聽得笑了:“那也沒幾個像我這樣受過窮、下過地、種過田的大家閨秀呀!”
正說笑間,不遠處的山道後忽然跑出來一騎,還離得幾十丈遠呢,就往馬車這邊直衝過來了。馬有福嚇得大喊:“快讓開!”又對明鸞說:“姑娘,快把車駛到一邊兒去啊!當心撞上了!”
明鸞卻早已認出了來人是誰,不慌不忙地駕著馬車慢慢減速,然後停在路邊一處空地上,正好與那馬擦身而過。騎馬的人打了個轉,又繞了回來,彎身下腰,沖她粲然一笑:“我就猜想你這幾日一定會出城的,果不其然。”
明鸞卻沖他做了個鬼臉:“你要嚇死人呀?要是驚了馬,真衝過來了怎麼辦?我母親還在車裡呢!”
來的竟是朱翰之。
第二十章會親
朱翰之笑嘻嘻地,就著原來的動作探頭向車裡的陳氏問了聲好:“三表嬸好呀,多日不見,瞧著您氣色不錯。”
陳氏先前因聽得馬有福在車外的叫喚,也受了些驚嚇的,如今見是朱翰之,心中有些不悅,卻也不願顯露在臉上,便淡淡笑說:“多謝侯爺問候了,侯爺氣色也挺好。”
明鸞在旁嗤笑,知道母親是不高興了。朱翰之摸了摸鼻子,傻笑說:“我一大早就在這裡等著,原本以為又要白等一天的,見了你們的車子過來,一時激動,就沒注意分寸。是我魯莽了,三表嬸別見怪,翰之在這裡給您賠不是了。”
他說得誠懇,陳氏反而覺得不好意思了,想到朱翰之這一年多來對自家照顧有加,全家人的性命可以說都是他保下來的,平日裡也禮敬親近得很,不過是年輕氣盛,做事有些衝動罷了,自家母女又不曾有什麼閃失,為了點小事便與他生氣,也太不知感恩了些。於是她的笑容里就少了幾分冷意,多了幾分親近:“一點小事罷了,不值什麼。侯爺是專門在此等我們的?你怎知道我們要出城?”
朱翰之見陳氏不再怪自己,忙又笑開了:“我從皇上那兒聽說了,以三表妹的性子,一定忍不住要到自家產業上去瞧的,大前天你們去看了宅子,我只當她第二天就會出城去莊上看的,沒想到拖到今日。”他沖明鸞露出一個委屈的神色:“我都白等兩天了,等得不耐煩了想要走開,又怕跟你們走岔了,只能繼續傻等。”
明鸞見了他那個表情,原本還有些心軟的,但轉念一想,又覺得他素來狡猾,這話未必是真的,說不定只是說來哄她,便撇撇嘴,扭開頭道:“誰叫你等了?你就算想見我……們,也用不著親自在路邊守著,大可以叫別人代勞。”忽然又覺得不對:“你為何要等?可是有什麼要緊急事要找我們?那怎麼不到家裡去?”
朱翰之目光閃一閃,乾笑道:“呃……有是有的,不過也算不得急事,當然還是很要緊的……”猶豫了一下,便對車廂內的陳氏道:“陳五爺夫妻前日到了京城,因城裡租房不易,就轉而到城外的莊上賃了房舍,正巧是我名下的莊子。我與他聊了聊,他好象聽說了些傳言,猶豫著不知該不該找上安國侯府,因此托我給你們捎個口信,瞞著章家人把你們接過來說說話。”
陳氏又驚又喜:“五哥來了?!”明鸞也滿臉喜色:“那可太好了!五舅舅這是要起復了嗎?他是聽了什麼傳言?為什麼不到安國侯府來呢?就算不想來,也可以讓人捎信給我們的呀?”
朱翰之笑說:“他前日才到,剛來得及去吏部打個轉,還沒騰出空來找你們呢。既然今日你們出城了,也不必另挑時間,不如就此隨我去了莊上見面吧?陳五爺和五太太見了你們,想必會很高興的。三表嬸已經有四五年沒見兄長了吧?”
陳氏紅著眼圈連連點頭,又問:“侯爺莊子在哪兒?我們這就過去吧。”朱翰之道:“我騎馬在前頭引路,你們的車子跟來就是。”又對明鸞說:“他們住的莊子,名叫王右莊。而你那兩百畝地,則是在王右前莊的前頭,兩地兒相差不到二里,有好幾家佃戶都是住在王右莊上的。咱們從這裡過去,正好能經過你的地,你也能看得清清楚楚。一會兒到了莊上,你要是想知道地里的情形,我叫了那莊頭來給你細說,如何?”
明鸞瞥他一眼,嘴角含笑:“那就拜託了。真沒想到,居然會這麼巧。”其實她心裡有數,那塊地的選址一定是朱翰之在背後搗鬼,要不就是從他名下的田產分割出來的,要不就是特地找的緊挨著的地,否則哪有這麼巧?不過她倒是不討厭這一點,朱翰之是個信得過的,自家佃戶出自他莊上,日後也不怕會出岔子。
朱翰之見她嘴角含笑,也翹起了嘴角。原本就是他在皇帝面前給明鸞求的賞,田產的選址自然要選得足夠近水樓台了,日後成了一家人,打理起來也方便不是?
朱翰之一騎當先,馬有福接回了馬車駕駛大權,駕著車隨後跟上,不過走了半個來時辰,就到了一片開闊的田地。朱翰之騎著馬放緩了速度,待與馬車窗口平行,才放聲說:“表嬸表妹,你們瞧,前頭就是王右前莊了,西南邊那一片就是表妹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