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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種情況下,她現在如果在蘇州周邊比較理想的地區買下固定資產,一定會有不錯的升值空間。這種資產,可以是房屋、店鋪,也可以是田地。根據她打聽到了物價,這裡的田地,一般的也就四五兩銀子一畝,比京城要便宜多了,上好水田,也就是六到八兩,若是偏遠些的鄉村,價格只怕還要再低些。而且這裡的糧食是一年兩收,種瓜果蔬菜,氣候也相宜,種棉花,更不愁出路。加這裡河網密布,湖泊也不少,想要搞搞養殖業還是很方便的。再想到在胡飛田莊入口附近住的那家婆媳,結合自己在那一帶聽來的八卦,原來江南婦女,不論貧富,基本都是會織布的,每人一天織的量,就足夠養活自己了。照這麼說,如果她組織一個織布工場,又或是從普通民眾手裡收購布匹拿到別處去賣,也不是難事。聽說下南洋的船隊,每年都要收購大批絲織品的,有候府的關係,說不定這又是一條路。這麼想來,江南竟是處處商機!
春瑛更興奮了,忙將想要的東西一條一條寫下來,逐一斟酌,又填補了漏洞,估算了成本,再想好應對各種突發狀況的方法,方才稍稍平靜下來,鬆了口氣,將紙小心地收好。
這時候,他們暫居的這處宅子裡,李家的人已經開始打包行李了,只等大少爺李敬辦好事,就可以坐船回京,也有人跑出去見識江南繁華,給家人買禮物,或是象路有貴那樣,採買些許貨物回京脫手,好賺幾兩零花錢。
另一方面,李敘料理好家事,也開始收拾行囊。他打算搭順風船回京,好去面對一向面和心不和的嫡母和嫡史,只是心裡始終有些忐忑不安。他雖然不想花錢,但他在族中人微言輕,哪能拒絕得了呢?終究還是獻一筆錢上去的,往好的方面想,有一位做官的兄長,他們一家也有一個依仗。
李敘妻子見他面帶憂色,也知道他在煩惱什麼,便跟著唉聲嘆氣,春瑛見了,問是怎麼回事,聽說了緣故後,忽然想到,自己一家在本地真的是舉目無親,如果真想在江南落腳,始終還是要有幾個相熟的人家幫襯才好。胡飛還沒回來,李敘就成了最好的人選。
於是她笑著對李敘的妻子道“敘少奶奶,敘少爺既回了京,也該到各處長輩那裡請個安問個好兒,東府一家子,都在江南住過幾年,二老太太倒罷了,只是念著這裡的醬菜,香醋什麼的,少爺小姐們卻早習慣了這裡的吃食,即便回了京,也仍舊沿用江南的東西。若敘少爺能給他們說說如今江南的新聞,再捎幾樣江南風物,他們一定會很高興的。”
李敘妻子有些驚訝,想了想,笑道“這事兒倒容易,你就能給他們說了。”
“我說的只有這幾日的風景,可這幾年的事,我卻一無所知,自然比不得敘少爺與少奶奶在蘇州住了好幾年。”
李敘妻子想想也是,便笑著應了下來。待回家跟丈夫一說,李敘便道“她這是在提醒我,母親與大哥為何能在族中壓我一頭?不就是因為他們與侯府關係近麼,大哥還有個妾是侯府老太太從前的大丫頭麼?如今東府起來了,他家之前長年在外,跟我們不熟,跟大哥他們也不熟,正好借了這個機會跟他們好好親近親近,有了東府做靠山,就算母親逼我拿銀子,也不敢做得太過了。”
李敘妻子忙道“既然如此,我索性跟你一起回去!東府里,無論是你的叔祖母還是你嬸娘,你都不好跟她們直接說話,我們女人卻沒這個忌諱。”
夫妻倆便就此收拾起來。還沒忘送春瑛一份謝禮,春瑛卻有些沮喪,為什麼兩口子都要走呢?留一個也好啊……這下胡飛的莊子怎麼辦?!
過了七八天,李敬已經採買到足夠的貨物,該上船了,行李也都備好了,如今只等人齊,就能開拔回京。
可是,路有貴還沒回來。
春瑛有些著急了,江南再好,也是陌生地方,指不定有什麼宵小之輩盯上了父親,萬一有個好歹可怎麼辦?
幸好,路有貴第十天趕了回來,還帶著一百多匹布各色綢緞,外加兩百匹松江布,其它的諸如嘉興產的素綢,花綢,綾地花綢,輕光王店綢,璞綢,湖州產的直紗,花紗,夾織紗,包頭紗,還有蘇州本地主的花羅,素羅,刀羅,河西羅,秋羅等等,甚至還有四匹妝花緞,林林總總,裝了有五六車。
春瑛看得眼都直了,悄悄拉過父親,“怎麼這樣多?難不成你把銀子都花光了?可就算花光了,也未必能把這麼多粒子買下來吧?”
路有貴沒說什麼,只是道“只是恰好遇上了。”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間,他才對春瑛道“我在周邊逛了一圈,果然見到幾家牙行,專做這絲綢布料的生意,跟隨我在京中做的差不多,只是他們本錢大些,要的粒子也多。我原在松江販了一批上好的標布,船才離了松江不久,中午在一個小鎮上吃飯,吃完就有人來找我談買布的事了,我見他出的價不低,二話不說就全部賣給了他,立刻回松江,又販了一批。後來買了綢緞,也是這麼做,結果這幾天裡,我就賺下幾十兩銀子,因是在江南轉的手,給錢不如京里高,我便索性多買了一些,運回京去,賣給各大綢緞鋪子,光是木家小子的店,就能收去一半!這回來江南,果然是來對了!”
春瑛聽得高興,忙道“照這麼說,江南果然比京里容易討生活!”
路有貴點點頭,眉間也有幾分得意。但又帶了幾分不甘心,“可惜了……你可記得伍笛這個人?”
春瑛點點頭,“江南的布商,長得黑黑的,是不是?他家好像就是在松江一帶。”
“沒錯,我偶爾遇上了他,才知道他父親病了幾年,熬不住,已於上月末去了,臨終前吩咐他回宣城繼承祖業。因此他這幾日正尋人接手他的鋪子和貨物。他賣得急,價錢也壓得低,總共二三萬匹布,都是飛花,尤其一等的,算起來居然只要八分銀子一匹!”
春瑛吃了一驚心中一算叫道“那爹還等什麼?!為何不快買下來?!哪怕是幾百匹也好!若仍舊是這個價錢,我們每匹都能淨賺七八分銀子呢!哪裡找這麼好的買賣?!幾乎算是半價了!”
路有貴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哪怕是量少些價高些,也是極划算的,偏偏這些布如今在別處倉房時放著,要等運過來,少說也要三四天功夫,我想著這裡說不定爭著要走了,自己的本錢又不多,方才忍痛棄了。”
春瑛咬咬唇,“爹手頭的銀子,夠買下多少?”
“不過是幾百匹,因是布,不比綢緞值錢。”
“他的布匹成色如何?記得他以前運貨到京里賣,有些布已經泡過水,他也照賣不誤的。”
“這倒不會,我看過一些,都是上好的,哪怕壞了一點,這個價錢也不錯了,真要買時,自然要一一驗過。”路有貴抬眼望女兒,“怎麼了?”
“爹。”春瑛湊近了父親,“不如……咱們就買下吧?!既是好布,在蘇州轉手出去也行的。咱們用不著一次買下,分批買,挑好的買,一批一批地賣,若是那伍笛使詐,咱們也不會虧太多。”
路有貴皺眉“只怕他等不得,再說,大少爺方才已經發了話,明日就得走了。”
春瑛深吸一口氣,沖父親笑了笑“我留下來。”
路有貴怔住了,春瑛上前一步,:“我留下來,這些生意我都做過,布料我也熟,伍笛我也見過,爹留墨涵給我做幫手,又有荷嫂照應著,我在這裡不會有問題的,等把布收進來,我馬上就去聯繫買家,哪怕是少嫌一些,也會儘早轉手出去。等父親回京,把貨都脫手了,再回來時,我這裡也已經賺得不少了。”
“你一個女孩兒家……”
“我雖是女孩兒家,但我能做的。”春瑛望著父親“這些難不倒我的,您是知道的。”
路有貴沉默了,他是知道,只是……
“再說……”春瑛咬咬牙,“我在這裡,還可以幫著照應小飛哥的莊子,離港口近了,他的消息也容易打聽,爹,若我這麼遠跑過來,只是為了把小飛哥的哥哥趕走,也未免太不划算了。您既然知道牙行的發展前景好,想必也有這個意思吧?索性……咱們就此走出第一步吧!”
第三百三十一章 路家牙行
路有貴最終還是被女兒說服了。他將手上的綢緞中,一部分質量略次的轉手出去,賣得五十多兩銀子,又向大少爺李敬借了一百兩,連同先前進貨時剩下的三四十兩碎銀一併交給了女兒,囑咐了墨涵與荷嫂半日,才對春瑛道:“為父知道你從前跟胡小哥一同在外討生活,又在東府跟著二老太太、二太太見了些世面,頗練了些膽氣出來,只是江南不同京城,你在這裡人生地不熟,又是女孩兒家,萬事當小心謹慎,別以為自己聰明過人,便不把旁人放在眼中。”
春烘知道他的話是忠告,鄭重應下:“爹放心吧,我知道自己幾斤幾兩。”
路有貴哪能就此放心:“錢財要小心存放,不要輕易交到他人手上。墨涵雖好,你也要記著男女有別,住的地方……還走到外頭賃吧,寧可多花些銀子,也別虧待了自己。讓荷嫂陪你住,別叫人說閒話。墨涵雖是胡小哥從前的書僮,畢竟是年輕男子。”
春瑛張張嘴,無奈地點了點頭。
路有貴想了想,又道:“若真有麻煩纏身,敘少爺夫妻不在,你可以去荊家求助,或是找慧君小姐。前些日子辦喜事,這兩家的人你也認得幾個,若事情緊急,倒也可試一試的。”
春瑛道:“這個我知道,他們兩家的地址我已經記下了,說不定還能向他們兜售我們的料子呢。還有……如果真遇到了無法決斷的事,我就去常熟小飛哥的莊子上找他家管家請教,我看那位張爺爺是個老到的人,又……不是外人。”
路有貴抿抿唇,點頭“嗯”了一聲。
第二天,春瑛便送父親上了回京的船。李敬雖然不明白路家為何要將女兒留在此處,但還是託了岳家照看,甚至提議春瑛搬到荊家宅子去住。春瑛婉拒了,她跟荊家沒關係,算起來是他們家女婿的管家的侄女兒,住到他們家,算是什麼身份?
回到蘇州城內,她首先派墨涵出去打聽了房屋出租的行情,便在城門附近臨近河道的地方,租下了一個兩進小院,租期為三個月。這小院前頭是墨涵住著,正廳收拾出來備做接待客人的地方,春瑛則帶著荷嫂住在後院的小樓上,樓下房間可做貨倉。這宅子雖然有些舊,但勝在小巧清雅,後院還有幾棵高大的樹木,夏天住著很是清涼,儘管不如京城的四合院寬敞,卻還算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