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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這是在胡思亂想什麼呀?周念家的文房鋪子的招牌跟她穿越前的名字有毛關係?!再說,他家平反以後,他就是世家大少,跟她一個小丫頭更沒關係了!
她急急用手量了周念中衣的尺寸,便抱著《甫田集》提出告辭,飛快地跑了。周念看著她遠去的背影,有些摸不著頭腦,又忍不住笑起來。
春瑛跑回浣花軒,把書交給了梅香,後者也奇怪地問她:“跑這麼快做什麼?瞧你熱得臉都紅了,如今還不到四月呢。”
春瑛乾笑兩聲,深呼吸幾下,才道:“我瞧見念哥兒的中衣破了,三清正在fèng補呢,真難為他了。姐姐可有柔軟些的料子?我想替他……們做兩件。”
梅香怔了怔,笑道:“那索性也給三少爺做一件吧?最近他長高了,正要添新的呢。”想來春兒既要升二等,這種活計遲早要上手的,就讓她先練一練。
春瑛卻驚異地道:“我這樣的手藝給三少爺做衣服?!”開玩笑的吧?她一向只給他做鞋襪腰帶之類的小佩件呀?“真的可以嗎?中衣可是貼身衣裳,要是做的不好,他一定不肯穿的!還是姐姐自己做吧?”
梅香的臉可疑地紅了紅:“我這些日子沒空替他做,回頭我把尺寸給你,你就順道做了吧?若是做的不好,給別人穿也是一樣的,不然就裁開了做成手帕給小丫頭們使。”說罷不等春瑛回答,便進裡間尋了一匹白色的絲緞出來,又說了三少爺的尺寸。
春瑛抱著料子,瞄著梅香的紅臉,哪裡還猜不到:“我明白了……都做白色的呀?要不要替姐姐做一身大紅的?”接著不等梅香跳腳,便笑嘻嘻地跑了,恨得梅香在後面大叫:“你這促狹的小蹄子!明兒發月錢,當心我讓蘭香扣下你的那份兒!”
春瑛大笑著跑出後院,迎面卻撞上了一個人,嘴裡急急說了聲對不起,待站穩了一看,卻發現那是曼如。後者臉色有些發白,身上跟先前在院裡見她時,已經換了一身衣裳,不再是柳綠衫裙了。
曼如有些不自然地朝她笑笑:“春兒……你回來了?方才去哪兒了?我到處都找不著你。”
春瑛收起了笑容,死死盯了她幾眼,盯得她渾身不自在:“你……你看我做什麼?”
春瑛笑了笑:“哪有什麼呀?只是覺得姐姐這身衣裳真好看,不過早上穿的好象不是這一件呀?”
曼如心下暗自惴惴,勉強笑著要解釋,春瑛卻已繞過她,笑著往自己房間的方向去了:“不好意思,崔姐姐,我有活要干呢。回頭再找你說話?”
她背過身,便收了笑容。如果說她曾經對曼如有過信任,那現在已經變成了一種叫做“警惕”的東西。
她的未來剛剛有了希望,她絕不會因為一些可笑的理由,把那股希望葬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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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高門 八十八、面對面的質問
春瑛拿著料子回房,便找出了針線蘿,伸展了一下雙手關節,打算大展身手,挑了一把鋒利的剪子和畫粉,打開那捲素緞,打算下剪子剪了。
正忙活時,她感到有人進了屋,抬頭望去,居然又是曼如!
春瑛皺皺眉,低下頭繼續幹活,道:“姐姐又有什麼事?”
曼如訕訕地在十兒的床邊坐下,揉搓著裙帶,卻不說話。春瑛也不理她,逕自裁好了布料,便拿針線fèng起來。
以前曾經給自家老爹做過衣服,她心裡倒不擔心會做不了,只是一想到那是給周念做的,而後者卻是那樣溫文爾雅的書生,她便不敢抱著輕忽的態度,決心要認認真真地好好做。又想起周念住在那種地方,平時不方便跟外界接觸,要是衣服破了,fèng補起來會很麻煩,加上她不在的時候,三清洗衣服難免會粗手粗腳,她便決定fèng得結實一點,來去密密fèng上兩道,但fèng好了,又覺得穿上身興許會讓人感到扎皮膚,躊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拿定主意,把這頭一件當作練手,先熟悉熟悉,再做一件好的給周念,至於這件,若是做好以後沒問題,就給三清穿!
曼如看著她飛針走線,認出那是一件中衣,而且是男式的,心裡有些不是滋味,勉強笑著問:“這是……給誰做的?若是給路大叔的,這料子也太好了些,難道三少爺又賞你了?”
春瑛瞥了她一眼,一邊腹誹著她怎麼還不走,一邊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這是三少爺的,梅香姐姐說她沒空,叫我幫忙做一兩件。”
曼如臉上神色一變,乾巴巴地擠出一個笑:“是……是嗎?梅香姐姐真是的,她既然沒空閒,怎不讓我們幫忙?我也來搭把手吧?”說著就伸手去夠那捲素緞。
“別!”春瑛拽住料子,“這是梅香姐姐給我用的,我還不知道夠不夠使呢,你要做,另找她領去。”她拉回素緞,找了塊粗棉布胡亂包好,塞進了自己的柜子。
曼如咬咬唇,默默起身向門外走,眼圈有些發紅。
雖沒有明文規定,但她在浣花軒里,幾乎可以算得上是針線第一人了。三少爺身上的衣裳,十件里至少有五件是她做的,剩下的五件才是針線房或其他大丫頭的手藝。只是貼身的衣物向來是梅香蘭香負責,如果她們沒空,那也該交給她才是。為什麼梅香偏偏找上春兒?春兒從前的針線是很好,可自從病了那一回,便遠不如她了。難道她不是比春兒更合適嗎?
曼如又想起了先前偷偷聽到的三少爺與梅香的談話,三少爺有意將春兒升上二等,春兒進府才僅僅過了半年呢!雖說她當初也是進府不到半年便升了二等,可她為此花了多少心思呀?春兒又做了什麼呢?難道三少爺叫春兒去辦的差事……真的那麼要緊?
三少爺當時還說……春兒升了二等,也做不長久,但這個位份會顯得體面些,這是什麼意思?!莫非……除了胭脂以外,連春兒的前程都定了?
曼如被這個猜想嚇住了,以三少爺的年紀,即便要添屋裡人,人數也不會太多,兩個便足夠了,胭脂的地位看起來穩當得很,她想要爬上去,就只能跟其他丫頭們爭,可如果連爭的機會都失去了……
曼如腦海中閃過自家那斑駁的屋牆,以及散發著霉味的薄棉被,從小到大在別人臉上看到的鄙夷神色,還有母親被臭男人強拉著手,卻不敢反抗只能背著人暗自垂淚的情形。她咬咬牙,緊緊握住了拳頭。
春瑛對此一無所知,只是為曼如終於離開了她的房間而高興。她小心地裁剪著素緞,細細fèng著線,一次又一次地量度著衣服尺寸,再對比周念舊衣的數據,生怕有不合身的地方。她還是頭一回這麼用心地做衣服,連邊角之處也儘可能處理得柔軟舒適。花了足足三天的時間,才做好了兩件,洗淨熨好又仔細檢查過了,確定沒有問題,她才滿意地將衣服摺疊好放到一邊,打算空閒時先送到周念那裡去。
無意中一抬頭,才發現外頭的天色已經擦黑了,她居然誤了飯時!這麼一想,肚子便即刻咕咕叫起來,她忙收拾好東西,跑道小廚房看有沒有東西吃了。
綠豆笑著給了她一碗蒸蛋:“聽說這是你的拿手菜,今兒也嘗嘗我做的如何?夏荷說你這兩日做衣裳做瘋魔了,悶在屋裡不出來,她和十兒不管你,自己看熱鬧去了。”
春瑛道了謝接過,找了根勺子便大口大口吃起來:“美味!真不愧是高手!她們看什麼熱鬧呀?”
“你不知道?”綠豆笑道:“陳家求了太太點頭,今兒要往梅香姐姐家送聘禮,梅香姐姐沒吃午飯便回家去了,好些人都告了假跟去瞧熱鬧呢。”
春瑛大感興趣,忙三兩口吃完了蒸蛋,跟綠豆招呼幾句便跑出廚房,到後院去找人請假,打算也去湊熱鬧。
正屋裡,蘭香正坐在門檻上低頭做針線,旁邊坐著另一個丫頭,春瑛認得是太太屋裡的玉蘭。她們有一句沒一句地說著閒話,春瑛輕步走過去,聽到玉蘭在那裡道:“……也沒什麼銀子,梅香出嫁,我打算送一身衣裳,你說是繡牡丹花好還是梅花好?不過梅香那丫頭最近是不是發福了?我看她的腰身足足比從前多了兩寸呢!”
蘭香有些心不在焉:“是麼?我沒怎麼留意,好象跟平時差不離兒。”
“我覺得她是發福了。”玉蘭玩著手裡的帕子,又瞧蘭香手裡的針線,“這裡多兩針會好看些。我也不知道能不能及時趕出衣裳來,你說他們的婚事怎麼辦的這樣急?我先前也沒聽說平安要娶梅香,忽然就說娶了,還要在下個月便過門,誰家辦喜事不是預備上一年半載的?梅香的嫁妝能備妥麼?”
“她都不急,你操的哪門子心?”蘭香不想再聽這個話題,抬起頭甩甩手,正好看到走過來的春瑛,“有什麼事?”
春瑛只好老實說:“我……我才聽說了梅香姐姐的事,想去恭喜她一聲……”
“今兒不行,院裡都快沒人了,等她回來,你有多少喜道不得?”蘭香似乎沒什麼精神,居然沒破口大罵,只是淡淡地攆人。春瑛失望地低下頭,行了個禮,沖玉蘭笑笑,便怏怏地轉身離開。玉蘭笑眯眯地看著她遠去,回頭瞥一眼低頭做活的蘭香,撇了撇嘴。
春瑛沒能成功請假,又不想做別的活,遲疑片刻,便打算先把衣服送給周念。她都三天沒過去了,也不知道他怎麼樣了呢。
於是她找了塊包袱布出來,包好中衣,整理了一下穿戴,出門打量周圍一圈,避開蘭香的視線,便悄悄出了院門。
不知是不是因為陳管事家要辦喜事的緣故,春瑛一路上都沒遇到什麼人,連守在花園門口的幾個婆子,也比平時少兩個,剩下的兩個還在那裡嘀咕,園裡橫豎沒人,她們不如偷個懶去陳家討杯水酒喝。春瑛小心地背著她們進了園子,便熟門熟路地拐向小湖的方向。
今天不敢時間,又不用避著人,她便走得慢些,路上見了附近桃樹上的花開得好,還跑過去折上一枝,打算送給周念把玩。正想走回原本的路,卻瞥見一個可疑的身影在樹叢里閃了一閃,她有過一回被跟蹤的經歷,立刻就起了疑心,也不說話,只漠漠地回到通往湖邊的小路,放輕腳步,摒住氣息,靜靜細聽,果然聽到身後有極輕微的腳步聲。
難道又是曼如?春瑛腳下一轉,便拐向了另一條小路,沿著湖邊向前方的假山走去。那裡與竹林一帶的小山不同,是四五塊巨大的太湖石所組成的假山群,當中辟出了一條小徑,入口處立有石碑,上書“九如通幽”四字。她從前跟十兒她們來玩,曾見過她們在這裡捉迷藏,知道這幾塊太湖石甚是奇特,躲在fèng隙里,外頭的人絕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