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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過飯,胡飛朝春瑛使了個眼色,春瑛會意,洗過碗筷燒了熱水預備給魏公洗腳,便道胡飛的小院去了。
不多時,隨魏公去巡院子的胡飛回來,興沖沖地讓她坐好,便從屋裡拿出一本帳冊,道:“今兒的料子賣得極快,剩下的細料,我也跟石掌柜說好,找到了下家,明兒我們兩家一起交貨。這回的價錢很不錯,我回來時細細算了算,加上這筆入息,這大半年裡,咱們合夥賺的銀子,便有整整四百兩了!我盤算著,天天城內城外地轉,也累了些,賺的銀子也有限,不如正經盤一個小店面如何?”
春瑛怔住了,低頭想了想,才道:“開店當然是好的,不過你當初不是有顧慮嗎?現在不怕了?還有,我們現在賺的銀子也不少了,一定要開店嗎?租金稅金木工燈火油蠟……成本可不低呢。”
胡飛笑了笑:“當初是怕,如今卻也想開了,胡家勢力再大,在京城還有無數人能蓋過他呢!他算是老幾?我既要開店,自然要選好店址,叫他無可奈何!”頓了頓,才道:“我如今做賣貨郎,賣的除了脂粉頭油,首飾都是些便宜貨,自然利潤就低,加上騾子能運的貨有限,一天下來,又能賣多少?若是開了店,不但脂粉之類的能多進貨,首飾也能賣得貴些,最要緊的是,我已選好了幾處鋪面,不論哪處,生意比如今都只會更好。”
他有些興奮地掏出一本小冊,翻開給春瑛看:“你瞧,這一處在西直門大街內,叫什麼窮西北套的,附近就是守城軍士的大營,周邊住的有許多都是軍士的家眷。那裡沒有脂粉首飾鋪子,倒是有一家小小的布莊和一家裁fèng鋪兼賣些好點兒的衣料,還有些寺廟道觀什麼的,集市時也還算熱鬧。但女子平日要買什麼東西,大都要到很遠的地方去,非常不便。我認得順天府的一位老差役,兒子是守城的士兵,曾帶我道那裡轉過,只半天時間,賣的東西就抵得上平日三天的量!我聽說那裡的房租極便宜,若是租下一個院子,改成店面,除了脂粉首飾,還可以兼營布料,想必生意也是極好的。”
聽起來似乎不錯,春瑛再看了看小冊子:“如果是獨家買賣,自然好賺,不過為什麼沒有其他人在那裡開店呢?最好是查清楚了再行動。不過這地點……是不是太遠了些?”
胡飛點點頭:“這倒也是。不過還有另一處……”他翻到下一頁:“這裡稍近一些,就在宣武門外,宣北坊的將軍教場周邊,也有好幾處軍營,還有供外地舉子趕考時住宿的會館。這裡比先前那一處熱鬧些,但煙粉鋪子還是有得賺的。”
春瑛再看了看,沒什麼意見,又看到下一頁似乎還有字,便翻了過去,見上面寫的地址是在演樂胡同。
胡飛笑道:“這一處就不用說了,附近是教坊司,也有好些青樓楚館。妹子是好人家女兒,自然看不慣這些,但做生意,卻不分什麼上流下流。”
春瑛笑道:“我倒覺得,獨門生意有些危險,軍營附近是個什麼情形,我們也不清楚。但演樂胡同那一帶,一定已經有了許多家脂粉首飾店,多開一家也沒什麼,倒是賣的東西需得好好想想,不能跟別家重了才是。”
胡飛忙點頭:“我也是這麼想的,正煩惱應該選哪一處呢。”
“那我們再看一看吧,其實咱們的本金也就這幾百兩,租完房子,也剩不了多少了,還是得小心謹慎才行。”春瑛心裡覺得現在開店似乎早了些,但辛苦的人是胡飛,她不好說得太多。而且開店的確能做更多的生意,她只擔心,一但要坐鎮店中,這中人的生意就不好辦了。
兩人正頭碰頭地研究這幾處地點哪裡更好,卻冷不妨聽到寂靜的夜裡,傳來了急促的敲門聲。春瑛有些疑惑地起身去開門,才一拉開門栓,外面那人便急急沖了進來,差點把她撞到了。
她抬頭一看那人頭上蒙著深色紗巾,便皺眉罵道:“你是什麼人哪?幹嘛沒頭沒腦地闖進來?!”胡飛忙走過來質問:“你是何人?”
那人一把扯下頭巾,露出一張有幾分眼熟的臉,卻是見過一回的阿繁。春瑛暗暗吃了一驚,忙轉頭去看胡飛。
胡飛顯然也吃驚極了:“阿繁?!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你是怎麼知道我住在這裡的?!”
阿繁卻顧不上回答,便猛地衝到他面前,哭喊道:“二少爺,快逃!大少爺馬上就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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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淑女 一百二十七、舊仆
胡飛與春瑛對望一眼,微微皺了眉,問:“你說清楚些,這是怎麼回事?!他要來做什麼?”
但阿繁卻忽然變得扭捏起來,掏出帕子擦淚,吱唔了幾句才帶著哭聲道:“原是我的不是,那回自見了二少爺,我心裡歡喜,回到家裡便多說了兩句,沒想到我男人惱了,嚷嚷著要找二少爺的晦氣,說是你如今不比往日……”她咬了咬唇,頭垂得更低了:“因我懷著孩子,又跟他哭鬧,他才作罷。沒想到上個月他到城外親戚家裡作客,無意中見著你……我怕他上門鬧事,跟他吵了一通,卻動了胎氣,生了個閨女……”
春瑛打斷她的話:“你說這一大通,跟胡大少爺上門有什麼干係?他不是馬上就要來了嗎?你能長話短說不?”她都急死了,誰耐煩聽他們小兩口吵架呀?
阿繁漲紅了臉,飛快地抬頭瞪了她一眼,卻聽到胡飛說:“妹子說得有理,阿繁,你將要緊的事簡單說說吧。”阿繁臉色有些發黑,絞著帕子道:“是,二少爺……是我男人他……他惱我生了閨女,說都是你害的——這都是他胡說!若不是他跟我鬧,我又怎會生女兒?明明人人都說我懷的是男孩兒!”
春瑛忍住翻白眼的衝動:“後來呢?!”
“後來……他又跑到城門口盯著……盯了好幾天,說要等二少爺經過……我跟閨女在家好不淒涼……”阿繁說著說著就紅了眼圈,低聲啜泣起來,春瑛急得跳腳。胡飛閉了閉眼,柔聲道:“難為你了,這原是你丈夫的錯,他怎能丟下你們母女不管呢?——後來他找到我了,是不是?”
阿繁哭著點了點頭:“他跟在你後頭一直追到這裡,原是打算要大鬧一場的,後來不知怎的,卻被人當成是賊,送到官府里去了。他回了家,便發好大一頓脾氣。他說這都是你害的,便不顧我哀求,跑去胡家……把你住在這裡的事都告訴了大少爺……”她放聲哭起來:“他怎能這樣……若二少爺你有個好歹,我還有什麼臉見你呀?!”
春瑛微微鬆了口氣,原來胡家大少並不是馬上就要來了,見阿繁哭得傷心,她放緩了語氣:“大嫂別哭了,你不是才生了孩子不久麼?要是哭壞身子,可是一輩子的事。”說罷伸手要去扶對方,對方卻用力掙脫了她,哭著對胡飛道:“二少爺,你快逃吧,大少爺一定不會放過你的……你上回不是說,他已經逼你搬走好幾次了麼?”
胡飛臉色沉了沉:“我自有分寸。你先回去吧,好好保重自己。”阿繁猛地搖頭:“不行!二少爺,你得馬上走!我偷聽到我男人跟別人說,大少爺一定會把你趕盡殺絕!你不知道大少爺如今的勢力有多大!有位外地進京的知府老爺出門時遇上胡家的轎子,都要讓路給大少爺先過。他如今的家業比老爺在時還要興旺,他若想對付你,你根本沒辦法抵擋。求你了,二少爺,就算是為了我,也請快逃吧!”
春瑛眨眨眼,覺得阿繁這話聽起來怎的這麼彆扭呢?她轉頭去看胡飛,胡飛也皺起了眉頭:“我已經說了,我有分寸!任他勢力再大,京城裡還容不下他隻手遮天!好了,如今夜深了,你快回去吧!你已經嫁了人,就跟胡家沒關係了,休要牽扯到裡頭去!”
阿繁的神情似乎非常感到:“二少爺,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這麼多年的情分,你叫我如何能丟下你不管呢?二少爺……”
“阿繁姐!”胡飛忍不住了,“休要再說什麼情分不情分的了!你丈夫本就是聽了你這話才會生氣,你再這麼說,豈不是讓他更生氣?你為人妻子,自然應該以夫為天,過去的事就全忘了吧!”
阿繁怔了怔,眼淚又一下冒出來了:“二少爺,你好狠的心……”
春瑛微微張大了口。
胡飛扯過她那塊深色的紗巾,胡亂蓋在她頭上,便走過去打開門,站在門邊,扭開頭:“阿繁姐,你回去吧,路上小心,以後……就不必再來了!”
阿繁的眼淚如斷線的珍珠一樣不停地往下掉,雙手緊緊抓住紗巾,顫了顫身體,便捂住嘴跑了出去,隱隱還傳回了哭泣聲。
胡飛迅速關上門,嘆了口氣,便開始發呆。春瑛小心地探問:“小飛哥……你們兩個人到底……有什麼親密關係呀?”看起來就象是舊情人什麼的。
胡飛苦笑道:“哪裡有什麼親密關係?你這丫頭休要胡說!她原是侍候我娘的丫頭,我十五歲那年,我爹曾想讓我將她收房,但我娘不許,事情便耽擱了下來。不過自那以後,她便對我親近了些,只是我始終有些不慣……娘和我被趕出家門的時候,她也象別人一樣,一聲不吭地站在邊上。我也知道她是身不由已,沒怎麼怪她。只是從前的事都過去了,她也嫁人生女,再說什麼情分不情分的,只會壞了自家名聲。”
春瑛這才知道事情的緣由,不過,僅僅是曾經考慮過收房,阿繁對胡飛的態度是不是過於親昵了些?若是不知道真相的人,還以為他們之間有JQ呢!
她瞟了胡飛一眼:“小飛哥,我看她對你很不錯呀?也不知道是在月子裡還是才出月子,大晚上的特地跑來給你報信,連自家老公生氣都不管了。你也別太絕情嘛,她一個產婦,獨自回家,是不是太危險了?”
胡飛瞟回她:“你忘了?如今衙門裡正抓盜賊呢,就是在咱們這一帶出沒的,申小四他們一幫兄弟每日天一黑便守在附近的大街小巷裡,阿繁是生面孔,又是女子,他們見了自然會把她平安送回家去。你操什麼心哪?”
申小四是胡飛交好的順天府差役,平時也常在一處吃酒的,春瑛聽他這麼說,便知道有八分准,便放下了擔憂。不過最關鍵的問題她還沒忘:“你哥哥的事怎麼辦?要是他來了,你要怎麼對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