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頁
李攸怔了怔,才笑道:“哪裡是我打暈的?是二哥手下的人動的手。那日念哥說看到有人在附近窺視,怕他會對你不利,便求我想法子儘快送你出去。我就應了,沒想到這話倒叫那在暗中窺視的人聽見,趁人不備,便打暈了你,想要擄走。幸好三清警醒,及時發現了。我跟念哥一商量,覺得趁勢送你出府也好,便找了平安來辦。平安是我母親陪房的兒子,從小就幫我辦事,極可靠的。”
春瑛這才知道當日的真相,感覺有些複雜,卻又好象鬆了口氣。至少,她以後不必在對三少爺和周念這麼提防了,他們對她還是比較關心的。
她臉上綻開了笑容,對李攸鄭重施了一禮:“多謝三少爺救我,不然我恐怕早就倒霉了呢!”
李攸彎了彎嘴角,舉杯又喝了口茶,眼中精光一閃。
他又問了些別後的經歷,見春瑛打扮得樸素,便笑道:“瞧你如今這個樣兒,多寒酸,哪裡象是咱們侯府的人?”隨手摘下腰間的一個玉佩丟給她:“拿去,好好收拾收拾。等你日後回了府,我再賞你。”他心情暢快得很,沒有二哥的日子真是再輕鬆不過了,現在連大哥都去了南京姑母家,侯府上下只有他一個寶貝,父親對他也親近了許多,還願意交些小事給他辦,想到最初的契機便是眼前這個丫頭帶來的,他出手也變得大方了。
春瑛忙忙接住玉佩,認出它是一枚和田白玉的五蝠捧壽牌,無論質地雕工均是上品,恐怕能值幾十兩呢,忙行禮謝賞。李攸不在意地擺擺手,又閒聊幾句,便要起身回府。
春瑛忙問了句:“三少爺,念少爺如今在哪裡?還好麼?”
“他很好。”李攸不想說更多的了,只吩咐,“記住我的話,我會安排你回府的。”便出了門。點染忙付了帳急步跟上。
春瑛咬咬唇,也跟了上去,才走到點染身邊,那小少年便壓低了聲音對她說:“路大姐姐不認得我吧?我是外院的,一向跟三少爺出門。我原見過姐姐,只是姐姐當時並沒見著我。”
春瑛有些糊塗:“什麼意思?”
點染笑了笑,手上一動,便塞了不知什麼東西到她手裡:“我年紀小不懂事,衝撞姐姐了,姐姐可別生我的氣。”便加快了腳步。
春瑛低頭一看,他塞過來的原來是一塊玉佩和一副金三事兒,瞧著怪眼熟的,儼然便是她當日失蹤的財物之一。原來是給這個小廝拿去了嗎?可他的話又是什麼意思?
她正想追上去問清楚,卻聽到一樓的大堂一角傳來一把有幾分熟悉的聲音:“來呀,過來嘛,給爺笑一個?別跑啊,小美人……”她扭頭望去,可不正是前天見過的慶大爺麼?
她眉頭一皺,臉上便帶了厭惡,低頭走到門外,李攸正準備上馬,回頭看到她的模樣,便好奇地問:“怎麼了?”
春瑛心中一動,便把前天發生的事簡單說了出來,又指向慶大爺:“就是那個人。他平日沒少做欺壓百姓的事,但沒人管,大家只好忍氣吞聲。”見李攸表情沒什麼變化,她眼珠子一轉,又添上一句:“他老子好象是東直門的守將,聽說跟梁太師府很熟,這位慶大爺還跟梁家少爺是好朋友呢。”
“他算哪根蔥?梁家人哪裡會把他當一回事?”李攸一臉不以為然,回頭對點染道,“這種小事用不著驚動家裡和靖王府,我記得前兒在姐夫家門口見過一個來拜會的官,叫什麼來著?好象是兵部的人?”
點染忙道:“正是,那天他還說要來拜見三少爺呢。”
“哪個有空見他?”李攸朝慶大爺抬了抬下巴,“給他遞個信兒,說這人仗著他老子,為非作歹的,我看得不順眼,讓他儘快把他們父子料理了吧。我的人,可不是這種癟三能招惹的。”他回身上馬,對春瑛打聲招呼,便揚長而去。
春瑛回頭看看猶自調戲賣唱女的慶大爺,在看看三少爺遠去的身影,心想這大概就是高門大戶的特權了?三少爺甚至只用一兩句話,便決定了慶大爺一家的命運。她本該高興才是,但不知道為什麼,心裡總有些不是滋味……
(遲了……看在字數的份上,原諒我吧,另求粉紅票……)
第三卷 高門 一百二十四、南方來信
李攸回到侯府,一進大門,便不出意外地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不動聲色地將馬鞭丟給了點染,腳下不緊不慢地往裡走,遞出一個眼色,那人便束手低頭跟了上來:“三少爺回來了?一切順利吧?”趁人不備,便壓低聲音道:“事情都辦妥了,人剛走。”
李攸微微一笑:“梁家的人有什麼反應?”
“他們只當是正主,先是派了人來跟蹤,後來又帶了官差來抓人。他照我的囑咐,一路都在大聲喊冤,在衙門關了兩日後,才有人來證明他的身份。出了衙門,他換一身衣裳又到咱們府後來,沒多久又有官差來了。三天裡,他被抓了兩回,衙門的人已經有閒話了。”
“很好。”李攸翹了翹嘴角,“跟你相熟的那兩個差役不會亂說話吧?”
“三少爺放心,他們壓根兒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小的不過是當趣事般在閒談時提起罷了。”那僕人微笑著低頭,“他們兩人向來守不住話,我隨口說一句梁家太過興師動眾,他們便逕自胡亂猜測起來了。有他們在,滿衙門的熱鬧都知道梁家鬧了個大烏龍抓錯了人,日後即便再有人提起咱們府上窩藏官奴,別人也不會相信的。”
李攸心中湧起淡淡的愉悅,這是他頭一回負責一件正事,照目前來看,進展還算順利。周念出府已經有三個多月,想必也快要回來了,他安排一個與周念有幾分相似的人在京城四處晃蕩,又時不時瞞了人出入侯府,讓梁太師的人與官府先興師動眾一番,等他們發現那人不過是長得相像而已,傳言早已滿天飛了。到時候全京城的人都會知道,梁太師當日藉口傳旨,帶兵進慶國侯府大肆搜撿,甚至不惜火燒侯府花園也要找到的對象,不過是個跟周家兒子長得有幾分相似的畫商,原是侯府小少爺小孩兒家貪玩,找來解悶的。
梁太師當日雖然沒有搜到人,但朝中很多大臣都心裡有數,將來萬一被捅出來,對於侯府來說也是一個不大不小的罪名。趁這次機會,先在明面上掃清了嫌疑也好,然後再以這件事為理由,只說本不知道故人之子長大後的長相,幸得梁太師提醒,才記起了周念這個人。慶國侯近日還到處跟朋友說,這麼多年過去了,犯官夫妻已故,只留下一個當年尚年幼的兒子,還做了許多年苦工,已經贖清罪過了。新皇親政,又有嫡皇子誕生,正是大赦天下以示天子仁德的時候,他打算上書皇帝請求將古人之子調回京中……
李攸前後再想了一遍計劃,覺得應該沒什麼漏洞了,才滿意地笑了笑。那僕人機靈,忙湊近了問:“三少爺,咱要不要加把火?讓流言傳得更猛烈些?”
李攸笑了:“也好。”想了想,“是了,你可以這麼說:周世伯當年與梁家並無仇怨,就算他兒子真的躲在京中,梁家跟順天府衙門打聲招呼便是了,派自家奴僕四處找人,未免太積極了些,還連不相干的人都不放過。梁太師寧可得罪皇帝與慶國侯府,也要帶兵上門抓人,卻是什麼緣故呢?難道當年周梁兩家之間有什麼解不開的冤讎?還是說當年的暗自別有內情?他是不想讓周家獨子出現吧?”他瞥了一眼心腹僕人:“我不管你用什麼法子,只需把這個說法傳出去,叫京城裡的人都這麼想……”
那僕人與他對視一眼,便垂下眼帘,鞠了一躬:“三少爺放心,小的必把事情辦得漂漂亮亮的。”
李攸滿意地點點頭:“好,殊言,你只要辦好了這件事,我以後絕不會虧待了你們老莫家。去吧,跟王管事說,我賞了你十兩銀子。”
殊言嘴角一彎,再行了一禮,無聲無息地退了下去。李攸面帶笑容地往內院走,這個他無意中發現的家生子,真的比很多人都聰明能幹,平安不在時,是個極得力的幫手,更難得的是知所進退,懂得守本份,絕不會在背地裡算計什麼管事的職位,也從不在別人面前炫耀自己辦了什麼大事或得了什麼貴重的賞,所以直到今天,侯府上下還沒什麼人知道他們之間的聯繫。對於這樣得力的下屬,他自然會大方得很。
李攸轉上一條小路,打算先到祖母房裡請安,卻聽到前方月洞門後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然後便看到父親的小廝閱書從門洞後轉出來,一見他就驚喜地高聲叫道:“三少爺,你來得正好,侯爺有急事要找你,是南邊姑太太家來信了!”
李攸聞言忙轉道向父親的書房走去,才進門,便看到父親坐在烏木大案後,面前是一封已拆封的信。父親臉上似乎帶了幾分哀傷,但又隱含著一分興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攸請過安,才小心地問:“父親,孩兒聽閱書說,姑母家來信了?可是有什麼消息?孩兒記得,前幾日才收到大哥的家書。”
侯爺嘆息一聲:“你霍家姑父……沒了,就是這個月初的事。”
李攸心中一驚:“大哥不是才在家書里說姑父已經醒過來了麼?怎的忽然就沒了?”
“那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侯爺搖了搖頭,“你大哥送出信不過三兩天,他便撐不住了。還好,那幾天裡他已經安排了後事,你姑母與表妹總算不必擔心了。”
李攸沉默了一會兒,想起那位溫和親切的姑父,與慈愛的姑母,心中微微有些感傷,勉強把淚意壓了下去,才問父親:“姑父是怎麼安排的?我聽說他們霍氏的族人正盤算著要給他找個嗣子呢。”
侯爺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你姑父在臨終前已經派快馬送了奏摺上京,明說自己沒有子嗣,擔心承繼爵位,請皇上指派一個繼承人。”
“什麼?!”李攸大吃一驚,他還沒聽說過這種事呢,不由得有些擔憂,“姑父怎的這般糊塗?族人再不肖,總能找到一兩個勉強可以用的,皇上指派,又能指著誰?挑個從不曾謀面的去,就怕姑母和表妹以後要受委屈呢。”
“你這傻孩子。”侯爺笑罵,“你當你姑父是傻子麼?霍家從當年霍賢妃兄妹那一輩開始,便只有他這一支顯赫,又人丁不旺,那些霍氏族人,都是隔了幾重的偏方旁支,不知眼紅這個爵位多少年了,不論他選的是誰,都親不到哪裡去,等他眼一閉,你姑母和表妹遠在南京,無人撐腰,又有誰替她們作主?”頓了頓,才放緩了語氣道:“他家老太爺在先帝時,曾有過一位庶子,是正室的隨身婢女所出,走的是正統科考的路子,早早分家出去,現今在翰林院做個小小的檢討,主修國史,不顯山不露水的,與他家卻比那些族人血緣更近,只是兩家長年分隔兩地,極少來往。不過,這位檢討大人卻有一位了不得的恩師,今上還是皇子時,曾師從那位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