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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盯著胡飛,沒好氣她道:“用得著這樣神神秘秘的嗎?你又不是見不得人,湯什麼不光明正大地找我?不然找二叔也成呀?”不等胡飛回答,她又記起了對方的病情:“我聽周管事和蔡管事說,你生病了——要不要緊?現在已經好了嗎?! ”
胡飛愣了愣,繼而微笑道:“早就好了。你呢?這幾年你過得如何?我能你氣色還好,可怎麼瘦了些?”
春瑛笑道:“怎麼會呢?是我長高了,所以看起來顯瘦,其實我還有些小胖呢!”按著又不放心他追問:“你的病真的好了嗎?周管事說你是沒注意才會導致病情加重的,你真的不要緊?”
胡飛心情很愉快,隨口道:“其實不過是小傷風,我不想跟他們一塊兒上路,僅故意裝成重病的模樣哄人,實際上他們上船時我就已經好了。”
春瑛有些不解:“這是為什麼?你很討厭他們?”想想蔡管事,她有同感了:“也對,那位周管事還好,可蔡管事的脾氣太古壯了,眼著叫人心裡不舒服!”
“你見過他們?”胡飛皺皺眉頭,“可是他們進京後來拜見過霍家小姐?我方才聽到你跟敘哥兒說,你如今是霍家表小姐的丫頭——你不是在候府三少爺院裡當差麼?”
“重新回府後我就被調到表小姐那邊去了。”春瑛答道,“至於那兩位管事,說來話長,我差一點就被小姐許配給那個蔡管事呢!想想就害怕!”
胡飛整個愣住了,臉色漸漸變得鐵青:“這是怎麼回事?! ”春瑛只當他是為自己氣憤,便將事情的經過簡單地說了一遍,然後道:“後來在小姐知道他在外頭說了親,卻又瞞著府里,想騙個丫頭回去做妾,便生氣了,親自下令,不許家生子丫環嫁他為妻!這件婚事便不了了之。想起來我都覺得慶幸,幸好他得罪了小姐,才讓我和十兒逃過一劫!”
胡飛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微笑:“就算他沒得罪霍小姐,也蹦躂不了多久!虧得他犯了糊塗,不然……”
“不然怎樣?”春瑛狐疑地望著胡飛,覺得他此時的表情顯得很是陌生。
胡飛似乎察覺到了春瑛的目光,忙收起嘲諷,微笑道:“你可知他和周管事為什麼會被派回京來?你當這是好事?”
“不是好事嗚?”春瑛不解,“本兒是周管事娶南棋的日子,別人都說周管事已經得了官職了,好象是什麼副提舉?雖然官不大,但從家奴一躍而成官身,可算是三級跳了,這還不好呀?”
“那是老周,他待人實誠,辦事又周到,因此有好報。至於蔡胖子… … ”胡飛翹了翹嘴角,“近兩年船隊的收益差了許多、上頭查到有霍家舊人中飽私囊,卻不知道是老周還是蔡胖子,便將兩人都召回京中,如今想必是查到蔡胖子身上不於淨,便將他貶下來,老周能幹,就派了官職,其實不過是辦事的輔官。”
春瑛睜大了眼,有些幸災樂禍:“還好還好,我最看不慣那個胖子說話陰陽怪氣的,明明存了高攀好人家姑娘的心思,卻還吃著碗裡的,看著鍋里的,當自己是潘安在世呢?!活該他倒霉!他是不是跟你有不和?我聽他說話的語氣,似乎不大喜歡你。”
胡飛笑了笑,扯開話題:“咱不提其他的人了,橫豎他如今落魄,礙不了咱們的眼。跟我說說你這幾年過得如何吧?那位霍小姐……不會太過刻薄你吧?她要把你許給蔡胖子,也著實太過分了!那蔡胖子不過是有點小聰明,又貪婪又粗俗,說是沒娶妻,其實在南邊已經納了好幾房妾室了,上一次出海還在琉球納了個倭女,他這樣的人如何配得上你?霍小姐好沒眼光!”
春瑛聽了很是氣憤:“什麼? !我以為他只是渣,沒想到是個極品!”
“什麼極品?”
“不,沒什麼。”春琪掩飾地輕咳一聲,“因為這件事、我對表小姐算是灰了心了,不管平時多和氣,小姐始終是高高在上的。我礙著身份,不敢對她抱怨,只好私底下對你們這些好朋友吐吐苦水。”
胡飛聽了,有些不滿意地皺皺眉:“其實將隨身丫頭賜給管事為妻,似乎走他們霍家的習慣。我認得的幾個船隊管事,老婆通通是霍家丫環出身,而且都是太太小姐們身邊服侍的,只有老周的亡妻是外頭娶的,聽說娶了足足一年後,才讓她進府請安。這大概是他家的規矩。”
春瑛細想,發覺事情是果然如此,錦繡、玲瓏、檀香等人都是嫁的管事,不過她心裡還是很不慡:“規矩有什麼大不了的?我就是不喜歡她插手我的婚姻大事!”
“說得對!”胡飛笑了,“真奇怪,明明說了不提蔡胖子的,我怎麼又談起他來?回歸正題,這幾年你過得如何?”
“還不是那樣,我如今也慢慢地學乖了,知道了許多東西,可也越發覺得這樣的日子沒意思。” 春瑛嘆了口氣,大笑著抓住胡飛的袖根,“給我說說你出洋的事吧?! 在外頭一定見過許多有趣的東西吧?”
胡飛有些僵硬地點點頭,不自在地直起了身子,春瑛覺得奇壯,正要問他是怎麼了,卻忽然發現自己抓的袖根衣料很眼熟,這不是當年她給他做的深褐細布直身麼?衣服都洗得有些發白了,他腰間系的那根烏絲絛也是半舊的,整個人看上去精神雖好,可這一身打扮可不象是混得很好的樣子。他如今黑黑瘦瘦的,似乎吃了不少苦頭,要知道當年他們日曬雨淋地在城門口擺攤時,他也比如今白胖得多!
春瑛有些難過地道:“你在外頭吃了很多苦吧?其實富貴什麼的都是浮雲,你不如回京里來吧?至少日子過得安穩些。”
胡飛怔了怔,淡淡一笑:“不要緊的,再苦的日子也熬過來了。京里……貴人太多,不如南邊好做生意。”
“你是擔心胡家的人嗎?”春瑛抓著那袖根,湊得近了些,“不要擔心,如今胡家已行大不如前了。你還記得你那個大哥曾經投靠過一個大官麼?去年那官兒因罪下了大牢,胡家沒了倚仗,又花了一大筆錢才把自己摘出來,因怕被人追究,正裝孫子呢。如今連梁太師都要小心做人,你大哥就算知道你回了京城,也不敢明目張胆地對你不利的。你要是擔心他背地裡下毒手,就跟我二叔他們打聲招呼,借一借候府的勢?不然霍家也行。我記得霍家二老爺好像有個極有來頭的老師。”胡飛聽了,臉上卻絲毫沒露出意外之色:“我都聽說了,你且安心,那些人如今奈何不了我,只是我在南邊已經站穩了腳跟,又置了點產業,總覺得那邊更容易討生活,便打算在那裡安家了。”
春瑛心裡不知是失落還是高興:“真的?那真不錯,你總算能過上好日子了。那你這副打扮是怎麼回事?故意穿得簡樸些,以表示不忘從前嗎?”
胡飛笑道:“這是為了掩人耳目的。這次回京,我本該再過兩月才起程,但我有事要做,因此瞞了人提前動身。
連你家大少爺和霍家的人都不知道呢,你也別跟你家裡提起。”頓了頓,目光放柔了幾分:“本來想著等事情辦完了再來看你,但又擔心你過得不知如何,到底還是忍不住來見你了。
春瑛覺得才些異樣,晃晃頭,只當是錯覺了,便笑道:“我過得很好,你不用擔心。”接著又疑惑,“你到底有什麼事要做?真的不能讓人知道嗎?”
胡飛笑了笑: “其實也沒什麼。這幾年跟著船隊,往南洋轉了兩圈,也算是長了些見識。但霍家船隊換了主兒,新來的人跟底下的鬧不清楚,叫人心煩。好不容易事情解決了,又有幾家新來的要打船隊主意。那些人昏了頭,不知道上頭有位神仙盯著呢,只看他們怎麼倒霉吧!我來見見神仙,看能不能在當中打打下手,說不定能撈些好處。”
春瑛聽得糊裡糊塗的,只問:“會有危險嗎?太危險就算了吧?”
“沒事,我心裡有數。”
春瑛見他一臉篤定,只好不再問了,只是仍然覺得奇怪:“你說不能叫我家裡人和大少爺他們知道,是什麼緣故?該不會是事情涉及到他們吧?你可不能亂來!我二叔現在跟著大少爺混呢!”
胡飛忙道:“怎麼會呢?那我豈不是恩將仇報了麼?放心,礙不著大少爺和霍家,該他們得的銀子,一分也不會少。我提前回來,只不過是……”他猶豫了一下,“做點準備…… 胡家……” 他沒再說下去。
春瑛有幾分明白了,這是胡飛的心結,她也不好多勸,只好提醒他:“記得要保持冷靜,別為了報復,就傷害到自己。你的父母還盼著你好好過日子呢。”
胡飛微笑著點頭,沉默片刻,深呼吸一口氣,問:“小春妹子,等我把事辦完了,你……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南邊去?”
春瑛一愣,他又馬上道:“你其實……更喜歡府外的日子吧?”
他誠懇地望著春瑛,眼神仿佛在盼著她立刻點頭,可春瑛卻沉默了。
第五卷 沉浮 第一百九十八章 自由就在咫尺之遙
春瑛心中有些不安,胡飛的話似乎怪怪的,是她的錯覺嗎?為什麼她會感到他並不僅僅是單純地叫她跟他回南邊?
於是她遲疑地道:“這……我爹娘家人都表這裡呢……”心中暗暗祈禱自己真的是錯覺,她可不願意跟這位“哥哥”鬧不愉快。
胡飛怔了怔,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但隨即笑了:“當然是跟你家裡人一塊兒走呀?你以為我會叫你丟下他們麼?”他直起上身,臉上展開一個更燦爛的笑容:“當年咱們一塊兒同甘共苦,那些日子我可一直沒忘呢。如今我也算有些家業了,日子過得還算順心,可你卻還在候府里當丫頭,侍候別人,差一點兒就叫人許配給不三不四的混蛋!你叫我怎麼能安心?自然是要把你弄出來,叫你也享享福,才不枉當年你幫了我這麼多。”
春瑛放下心來,暗暗唾棄自己實在是太自戀了,胡飛明明是個好人,象兄長一樣關心自己,愛護自己,才不希望自己陷在侯府中受苦,自己居然會想岔,實在太對不起他了,要是他知道自己剛才的念頭,一定會忍不住取笑吧?她微微紅了臉,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當年其實也沒於什麼,如果不是你,我可能會天天留在二叔家裡發霉呢!多虧你讓我合夥,才讓我有機會賺點外快。那一年裡,我既見識了世面,也學會了很多東西,現在我雖然吃穿都比那時要好,可論輕鬆和快活,卻遠不及那時,有時候回想起來,都覺得開心。我反而要多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