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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兒撇撇嘴:“她又不回去告狀!說我的壞話,她難道就臉上有光了?”
王大嬸瞪了她一眼,才對春瑛笑道:“好孩子,叫你笑話了,十兒今天是在鬧彆扭呢!她姐姐九兒快要回京了,因九兒從小就許給了她五嬸的娘家侄兒,兩家孩子年紀都不小了,他家打算等人一回來?#65310;頹籩髯傭韉洌o孩子們辦喜事。十兒因此不高興呢。”
十兒冷笑道:“那黑小吉不是什麼好東西,成日在家在外頭閒晃,不肯幹活,還吃酒賭錢,姐姐嫁了他,這輩子還有什麼指望?!去年你們不是還說他是個好吃懶做的,打算退婚麼?若不是五嬸拼命攔著,這會兒早沒這樁事了,如今見人家的伯父成了大管家,又上趕著巴結
“怎麼說話呢?!”王大嬸聽得渾身不自在,有些尷尬地朝春瑛那邊望了一眼,春瑛只裝作埋頭嗑瓜子,好像完全沒聽見,她偷偷鬆了口氣,又罵女兒:“你小吉哥哪裡就壞到這個地步了?!不過是因得不到主人家賞識,沒覓得好差事,才會到處閒逛罷了。他如今已經得了一個正經差事,專管府里粗使僕役和二三等僕婦的衣料採買,手頭上有點積蓄,又是將近二十歲的人了,為著二房在南邊待了這麼多年,耽擱了婚事,也不見他跟別的女子糾纏,我們在京里時,他還常常問你姐姐的事,可見是個有心的。偏你這樣多話!”
十兒嗤笑一聲,也抓起一把瓜子嗑起來。春瑛在旁邊卻對她們話中提到的一件事留了心:“九兒姐姐不是聽說在二房四小姐跟前侍候麼?難道二老爺 家要回來了?我還以為至少要等到明年秋天呢。”
王大嬸笑道:“原本是這樣,只是近來北邊不太平,說是清國的軍隊有些異動什麼的,我也說不清楚。二老爺原是在邊城當了許多年的文官,人都說他在那裡威望高著呢,把地方治理得安安穩穩的,皇帝為了獎賞他,才特地調到將他到江南富庶的地方去。如今邊城又亂了,皇帝只好再把二老爺調回北邊,橫豎還差幾個月就滿任了,也沒什麼要緊。”
春瑛眨眨眼,心到這位二老爺應該是被皇帝提防了吧?在邊疆重地任官時間長一些,這不算什麼,但威望太高就很有問題,加上出身侯府,想必在軍隊那邊也能說上幾句話。她記得二老爺是合家在任上的,這種邊疆守臣,把家屬留在京師當人質,不是常識麼?”
如今這位皇帝,單從她打別人那裡聽到的話分析,應該是個疑心挺重的人,像慶國府這樣本就是世代勳爵的人家,又是國戚,還一門心思追隨他,不惜跟梁太師一派撕破臉,可是等梁太師的勢力被打壓下去,還沒完全剷除呢,他就已經開始提防侯府了。這樣的皇帝,怎麼會放心讓一個大臣長期在邊疆地區驅守,並享有威名?
想了想,春瑛又試探地問王大嬸:“二老爺既是要調回北方邊城去,那太太小姐們也要跟著去吧?九兒姐姐還怎麼成親呀?時間來得及麼?”
王大嬸笑道:“怎會來不及?二老爺是直接往北邊兒去,二老太太、二太太和少爺小姐們都要回京里住的,二老爺前兒送信回京時,已經囑咐徐總管打掃房屋了。想來四少爺年紀不小了,正該進學,四小姐明年也滿十二了,很該學著理事,再看看合適的人家,回京理才方便呢。我聽她五嬸說,侯爺打算等二老爺在邊城的差事辦好了,就求皇帝讓二老爺留在京城做官呢!”
看來這位二老爺已經有覺悟了,應該不算晚,如果這回立了功,以後在皇帝面前也算有面子了。春瑛乎蘭又想到,過去侯府的人仗著爵位,在族裡說一不二,別人都要看他們的臉色,如今族裡有了第二位大人物,還是有實權有名望的官兒,不知侯爺和三少爺會有什麼感想?
春瑛暗暗冷笑,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原本的脫籍計畫雖然不錯,可是上總有意外,為防萬一,還是要預備第二套方案的好。
東府的二房老爺一家,是這座田莊的主人,他們手下的奴僕,是不歸侯府管的。能不能找個法子,讓自己一家跳槽到東府去呢?反正現在她全家都在二房的莊子裡住著,身上沒有差事,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想到這裡,她便笑問王大嬸:“嬸娘,二老爺一家子回來,應該要添人手吧?他們家在外地做官,想來不如在家裡方便,使喚的人手一定沒家裡多的。
若是九姐姐回來後,說起他們需要人手,你好歹給我們家送個信,說不定我爹能碰碰運氣呢,總比如今無所事事的好。”
王大嬸笑道:“橫豎是在這莊上,有什麼不成的?不過你們也算不上無所事事,你爹不是還有那差事麼?”頓了頓,忽然望向女兒,“倒提醒我了!東府的主人回來了,徐總管兩口子說話就硬氣多了,木晨是他們的親外孫,將來咱們跟東府的關係就更親近了。這可是大好事!你這丫頭,方才就不該說什麼要先見面再說的話,萬一見面是惹惱了人家,這門好親是不就吹了麼?!”
十兒冷笑道:“我說呢,你們果然是打著這樣的主意!也不打聽打聽清楚那是什麼人,就竄唆著我點頭。沒門!”
王大嬸跺腳道:“難道娘會害你不成?!你五嬸也說了,他是那次來時見了你,覺得你說話慡利,心思卻細,是個好姑娘,才來提親的。你怎麼總把人想得這樣壞?!”
十兒撇撇嘴:“那時春兒也在,為啥他就光看上我了?!”
春瑛忙道:“他與我爹相熟,早就和我見過面了,想來是沒那心思。”
王大嬸也道:“春兒都這麼說了。你還磨磯什麼?!就算我們有攀附的心思,他也有利用的心思,那又如何?只要你將來過好就行了!”說爸又嘆了口氣,“你也知道我們家的情形……木晨不怕三少爺惱他,是因為他還有徐總管這條後路,咱們家……如今除了三少爺,還能靠誰?多條路子總是好的,你嫁到木家去,將來日子是不用愁的,總比管事門胡亂配人的好,就算三少爺肯為你著想,替你尋個好去處,你也未必喜歡呀!”
這話說到春瑛心裡去了,她也勸道:“十兒,你好好考慮吧,千萬別給三少爺拿主意的機會,不然……”她掏帕子捂了臉,“像我一樣,就太慘了……”
王大嬸嚇了一跳:“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十兒知道實情,忙勸她:“事情總會有轉機的,別傷心了。”又抱怨三少爺:“都是他多管閒事!”
春瑛搖搖頭,左手暗暗掐了一把大腿,眼裡立刻閃起了淚花,便道:“我好像有些頭暈,可能是方才受了風,先告辭了,明兒再來看嬸娘。”說罷行了禮,低頭掀了帘子出門去,穿過大廳,遇到王家兩位媳婦,還特意多掐一把大腿,明晃晃地頂著淚花向她們告別,才一路沖回家去了。
以王二嬸的八卦性子,想必一定會去打聽她淚花閃爍的緣故,而為自己報不平的十兒,也有可能在那位王五嬸面前抱怨幾句,消息很快就會傳回經成了吧?
就在她躲在自己房間的炕上蒙頭大睡,特意每天只喝稀粥水,又往臉上塗沒有香味的米粉,裝成個臉色憔悴清白手腳發軟說話無力的病人,並有位蒙古大夫來確診後的第五日,莊上已經人人皆知她了重病,病得快死了。這時,三少爺終於派人來了。
(發現前面把二房的雅君序齒算錯了,她其實應該是四小姐……)
第五卷沉浮第二百五十五章 裝病與探病
三少爺派來的不是別人,卻是梅香。她梳著婦人的髮式,穿戴卻比上回見面時要樸素多了,頭上也只插了根銀鎏金的素簪,並兩朵絳紫色絹花,耳墜子和手鐲俱是銀的,連最外頭的棉比甲都是布面的。
路家剛被貶時,梅香跟丈夫平安一起到路家安撫春瑛家人,因此路有貴夫妻對她甚是客氣,見她的打扮,都暗暗吃驚,便試探著問她,是不是因為太太失勢的緣故,受了連累?
梅香黯然笑了笑,平靜地道:“也不過是這麼著,橫豎候爺還用得著我們,我們夫妻自當盡忠就是。只是外院的帳目叫新總管查出好幾處虧空來,公公要避嫌,不好插手,我們夫妻只好戴罪立功吧。且不說這些了,三少爺聽說瑛妹子得了重病,特地讓我來瞧瞧,如今春瑛妹子怎麼樣了?可有看大夫?吃的什麼藥?大夫怎麼說?”
路媽媽偷偷看了丈夫一眼。按理說,梅香也算是他們家熟人了,又幫過大忙,女兒裝病的事,瞞著她,顯得不夠厚道,但不瞞著,自家女兒的盤算就落空了,可要她對著對方說瞎話,她又覺得面上過不去。
這時路有貴很淡定地嘆了口氣:“自從這丫頭幾日前受了風寒,病情便越來越重,特意從京里請了大夫來看,藥也吃了,也不見有什麼起色。大夫說,是心病的緣故,我們也是沒法子了,只看她的造化吧!”
梅香吃了一驚:“這才幾日,怎的就到這地步了?我得去瞧瞧她。”
路有貴點點頭:“您瞧吧,若有法子,也教我們一教,只是需得小心些,別靠太近了,免得過了病氣。”又叫妻子帶梅香過去。
梅香一路走到春瑛的屋子門口,便聞到一股重重的藥味。她雖不懂醫,但做慣丫頭的,熬藥次數也不少了,認得其中幾味藥正是得了風寒的病人所用,而且聞起來大多是普通藥材,份量還挺重,不由得又添了一分擔憂。
春瑛早在聽到馬車聲響時,便躲回被窩裡裝病人了,但一聽到母親在外頭喊:“陳嫂子”,又認出了梅香的聲音,便知道這關不易過。梅香是女眷,可以靠近了細看,那米粉是騙不了她的,忙拿帕子沾水洗乾淨臉,又趁著他們在正屋裡說話的機會,湊到窗邊,打量得外頭沒人看見,便爬上櫃面把窗外的冰棱掰了半根下來,哆嗦著回到炕上,拿它來擦臉、額頭,凍得臉上發青,又拿雙手去握它,還從床邊柜子里拿出一個小瓷瓶來,把裡面的液體往一塊白手帕上倒了幾滴,聽見外頭響起腳步聲,正往她這邊來,她忙將瓶子放回原處,又將冰拿布包了,往柜子里一塞,才躺回被窩去。
梅香一進門,便看到春瑛臉色發青地躺在炕上,頭髮凌亂,兩眼無神,茫茫然地轉過頭來,聲音細若柔絲:“是誰來了……”她心中不由得產生了幾分傷感。
路媽媽知道女兒是裝的,怕自己會露餡,忙裝著一臉難過的樣子說:“是你陳嫂子來看你了。陳家的,你慢坐,我先出去了。”
梅香忙應了,送了她出門,迴轉來看春瑛,伸手進被窩裡握了握春瑛的手,冰一樣地冷,嚇了一跳,又摸摸額頭,也是冷冰冰的,連汗都是冷的,可身上卻溫熱得很,心中大奇,忙問:“你到底是得了什麼病?怎的症狀這般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