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6頁
十兒瞥見她眼中的妒意,冷笑一聲,湊近春瑛道:“那賤人瞪你呢,要不要給她一個教訓?!”
春瑛微微一笑:“現在你坐著,她跪著,你喝著好茶吃著美 味 點 心 陪我 輕輕鬆鬆地聊天,她只能跪在門外眼睜睜地看著我們風光。我們不理她,她就已經氣死了,你跟她計 較,豈不是貶 低了自己?”
十兒了悟,笑了笑:“你這話說得是,她那種人,只要讓她看著 人家 風光,知道自己有多低。賤,就夠她受的了。我何苦 添了自己的戾 氣?!”於是不再理會曼如,一 心跟春瑛聊著舊事。
曼如聽得分明,身上抖得越來越厲害了,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冷的。她似乎有些不堪忍受,張嘴叫了一句:“你們…一”便聽到身後傳來三少爺李攸的聲音:“你在這裡做什麼?!”身上一僵,忙起身要拜:“三少一一”話還未說完,李攸已經一陣風般越過她進了門,沖屋裡的人笑道:“怎麼在這裡,熙如太怠慢了!快,到浣花軒奉茶去!”
春瑛笑著起身向她行禮,仿佛兩人之間什麼予盾都沒發生過,十在旁笑道:“三少爺,你也太厚此薄彼了,我也侍候了你幾年,怎麼不見你看到我也這麼高興?”
李攸白了她一眼:“你是平日常見的,春瑛是走了幾年的,這能一樣麼?如今春瑛身份不同了,你別總象以前那樣咋咋呼呼的,叫人看了笑話。”春瑛心裡不樂意了,淡淡地道:“十兒很好。”十兒含笑看了她一眼,又沖李攸挑眉。
“好好好。”李攸不想跟她吵架,他還有事要托她辦呢,“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咱們到浣花軒去吧,我有事跟你商量。”說罷也沒交待丫頭一聲,逕自轉身往外走了,路過曼如身邊時,厭惡的瞥了她一眼:“還愣在這裡做什麼?沒規矩!我們府里可不是養你吃閒飯的!不快回去把人侍候好了?!”然後一甩袖,仿佛在甩掉什麼骯 髒東西似的,頭也不回地走了。春瑛目不斜視地走了出去,十兒則小小地“呸”了一聲,低笑:“你也有今日!”便抬頭挺 胸地跟了上去。
崔曼如渾身發抖,臉色慘白,搖搖欲墜,偏又有丫頭在旁看她不順眼:“還愣在這裡幹什麼?!走吧,礙手礙腳!”她再也支持不住,軟。倒在地。
第三百四十九章 燙手山芋
浣花軒變了許多,大概是在主人成親前重新粉刷過,遊廊欄杆的顏色比先前鮮艷了些,牆上多了花格子,更顯得精緻富麗,後院方向又多了幾重房舍,二進院的屋子全部改建過,正屋三間,如今只有李攸與范熙如夫妻二人用著,大丫頭們住耳房,東廂是書房,西廂住的則是姨娘與通房們。其他丫頭婆子們,都在前院或後罩房裡住。大丫頭們平日做活閒聊的地點,已經轉移到了前院的遊廊拐角處。
見李攸帶人進來,丫頭們紛紛起身來迎,俏生生地噓寒問暖,有人倒熱茶,有人送點心,有人脫外衣,有人報告他離開的這兩個時辰里院內發生了什麼事,也有人瞥向春瑛與十兒,眼中帶著審視。為首的立夏梳著婦人的髮式,穿戴顯然比其他大丫頭們要華麗些,一眼就認出了春瑛和十兒兩個,笑吟吟地上前道:“兩位姐姐今兒怎麼有空回來?春瑛姐姐多年不見了,這一向可好?”
春瑛對她說不上親熱,便只是矜持地笑笑,十兒與她攀談起來,又問夏荷,立夏道:“荷姑娘家裡捎了信進來,說是她母親病了,因此她今兒一早便回了家,怕是要晚上才能回來呢。”十兒有些掃興:“我還道她一定在呢,早知道我便在外頭等了。”
春瑛用眼色問十兒,十兒小聲告訴她:“夏荷去年年底開了臉。”春瑛眉頭一皺,望向李攸的目光便有些不善。
豈有此理,那樣一個天真可愛的娃,就被這種馬禍害了!
李攸揮手擺脫了鶯鶯燕燕們,回頭道:“十兒跟她們敘舊吧,春瑛跟我進來。”便徑直往後院走。
春瑛感覺到四面八方有幾十道冷光she過來,冷笑一聲,淡淡地道:“三少爺好糊塗,您如今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我今兒到府上來是作客的,你有事,大大方方說就是了,單叫我一個跟你進屋做什麼?!”
李攸愣了愣,這才反應過來,如今她已經不是他的丫頭了,又嫁為人婦,孤男寡女的似乎有些不妥。可是,他要對她說的那件事,卻不好讓別人聽見。眉頭一皺,他道:“事急從權,你且跟我進來,大不了敞開了門讓人看著就走了。立夏來守門!”走了兩步,見春瑛仍舊板著臉站著不動,便嘆道:“這件事跟你們家胡望山有關係,你真箇不聽我說麼?!”
春瑛心中一動:“什麼關係?”
“你只管進來,我慢慢跟你說。他是幹什麼的,你也知道,難道要我在這裡當著丫頭們的面說出來?”
說得好象胡飛做的是見不得人的事似的。春瑛撇撇嘴,見立夏來勸,便道:“既有正事,怎的三少奶奶下的帖子裡只單請我一個?若早知道是跟望山有關係的,我便叫他一起過來了。我向來不管他在官面上的事,你就算跟我說了,我也不知道詳情呀?”
“不是那樣的。”李攸想了想,“事情牽涉的人太多了,泄露出去,對大家都不好。因此我才叫了你來,為著你是半個自己人。你也別顧慮太多了,這院裡的都是家生子,不會說些什麼不該說的話。”他掃了丫頭們一眼,眾人忙乖乖低頭作順從狀。從方才的對話中,她們也知道春瑛不是什麼意圖勾搭主人的狐狸精了,當然不會胡鬧,萬一惹惱了三少爺,可不是玩的。
春瑛笑笑,換了個“有禮”的口氣道:“三少爺別怪我多心,說起來我原是三少奶奶的客,因著舊日情誼,方才跟您說了幾句話,但如今三少奶奶不在,您又不讓別人作陪,叫我好生為難,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了。
我們胡家雖然比不得侯府尊貴,卻也是體面人家,我少不得要顧著夫君的臉面,在言行上小心謹慎些。如今世上多的是一種小人,慣會盯緊了人家的一時疏忽,編造些沒影兒的事來亂傳,壞人家的名聲,好以此取樂。我雖是個無關緊要的人物,但若我遭人非議,不但胡家臉面受損,連溫郡王府和東府老太太、太太的臉上也無光了,還連累了三少爺的名聲。因此,我雖無意惹您生氣,好歹要顧著幾家人的臉面,若有得罪的地方,還請您別見怪才是。“
她這一番話里,點明了三個意思,一是警告李攸別把她當一般出嫁的丫頭般,想怎麼使喚就怎麼使喚,二是提醒他注意管束身邊人的嘴巴,三則是抬出了兩個靠山來,說明不論是胡家還是她春瑛本人,都不是他能任意擺布的,叫他注意點分寸。但在這三個意思以外,還有一個意思,那就是:不是我身份變了在舊主人面前擺架子耍威風,我也是不得已,這也是為了你好嘛。
李攸本是個心思剔透的人,雖然一向把春瑛當是半個自己人般,說話做事少了忌諱,但如今聽了她這話,也明白過來了,不由得心下暗惱。
偏偏她說的話又占了大道理,不說別的,單是東府叔祖母的面子,他就不能不顧了,只得咬牙道:“姑娘多心了,我不是不知禮的人。”便把內院做活的丫頭都趕了出來,連胭脂也打發去了老太太處問安,才讓立夏將春瑛迎進書房陪著說話,又打開了書房面向院子的窗戶,讓所有人都能瞧見裡面的情形,偏又隔得老遠,一個字也聽不見,但他始終還是沒把十兒叫進來。
十兒也不在意,給了春瑛一個安撫的眼色,便樂呵呵地拉著幾個熟人去找舊日姐妹們說話去了。春瑛見李攸的安排還算過得去,便不緊不慢地隨著立夏進了書房。立夏請她往右邊下手第一張椅子上就座。她心下暗忖,本朝是以左為尊的,客人該坐左邊,而以她的本來身份,坐右邊才妥當,但剛才都把話說到那份上了,還裝模作樣的幹什麼?便索性大大方方地在左邊第二張椅子上坐下,沖立夏笑了笑:“姑娘不必客氣。”立夏臉色微微漲紅,賠笑著在右邊下手坐了,見李攸進門,立刻起身恭敬侍立。
春瑛慢慢站起來笑道:“三少爺真是太客氣了。”李攸看了看她的座位,沒說什麼,只是叫人:“紅葉,倒茶來!”外頭便有個探頭探腦的丫頭應了一聲,又再瞥了書房內幾眼,方才去了。春瑛留意到,她梳的還是未嫁女兒的髮式,看打扮倒是個大丫頭。
不一會兒,紅葉上了茶,悄悄盯了春瑛幾眼,春瑛沒理會,慢慢撥著茶碗蓋吹氣。李攸不耐煩了:“上完茶就下去,愣在這裡做什麼?!”紅葉慌忙告退,臨走前不甘心地看了立夏一眼,眼珠子亂轉,也不知道在想什麼。
看來,這又是一個想要向上爬的丫頭,只不過,似乎沒那麼單純……
李攸意思意思地請了一次茶,便給立夏使了個眼色,立夏非常配合地沖春瑛笑笑,從袖裡掏出兩個棉花團來,塞住了耳朵,便轉身走到旁邊的書架前研究架板上的灰塵。春瑛看得目瞪口呆,啼笑皆非地對李攸道:“三少爺真會調理人,手下的姑娘一個賽一個的伶俐。”
李攸不以為然:“你道我在這家裡容易麼?她還算是信得過的,只是有些話不好叫她知道。”說罷便用一種控訴的目光盯著春瑛:“可惜,你居然去了東府!不然我何至於如此煩惱?信得過的丫頭不是沒有,但都只是在小事上伶俐,遇到大事,能聽懂我的話,又知道事情輕重的,除了你我就沒碰上過第二個!偏你又跑了!”
春瑛差點兒就要翻白眼了:“三少爺,這些話多說也無用,就算我想留在你身邊侍候,太太也容不得。
我是在這府里無處容身了,才不得已到東府去的,你反說是我的不是!”
李攸無奈地嘆了口氣,轉身走到對面書架上,捧下一套厚厚的經籍,放到桌上,打開後,拿開最上面的兩本書,卻露出裡面挖空的洞來。春瑛看著他從洞中取出一個紙面發黃的小冊子,心中暗道:常看到古裝電視劇中出現這種小機關,如今可算是見了真貨了!雖然安全係數有點低,不過似乎挺有趣,而且也不算費事,要不要回家後試著做一個玩玩?
李攸拿起冊子翻了翻,便嘆道:“都是你婆媽,如今這個藏東西的地方再也用不了了!”看了窗外一眼,才轉向她:“你是識字的,看一眼這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了。”說罷將冊子遞給她。
春瑛猶豫了,這東西似乎是個麻煩呀?如果是什麼秘密,她一接過來就等於是知情人了,想拒絕也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