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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依然走過去,便聽到周念問:“你……你前些日子過來時,我記得是戴了一對珠花的,今日怎麼只戴了一隻?”
春瑛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麼忽然問起了這種事,但還是照實回答:“原本是想要戴一對的,但不知怎的,有一隻不見了,所以只戴了一隻。”
周念倒吸一口涼氣,再次追問:“怎麼不見的?是不是昨日掉在園子裡了?!”
春瑛眨眨眼:“怎麼會呢?我昨天都沒戴它出門。”
周念一愣,低頭想了想,又問:“這對珠花……除了你還有誰有?相似的或是一模一樣的?”
“曼如有一個,只有花芯的珠子跟我的不一樣。”春瑛小聲道,“就是昨天跟我一起看到二少爺殺人的那個丫頭。”
“你可知道她的珠花是否丟失了?”
“沒有呀。”春瑛受他的語氣影響,也感到了一絲緊張,“我今天早上還看到她戴呢,怎麼了?珠花有問題?”
周念臉上神色變幻,卻閉口不言。春瑛不解地扭頭看三清,三清卻只是一臉嚴肅地看著她。不一會兒,周念飛快地走回屋裡,對李攸說了幾句話,又鄭重向他行了大禮。李攸一臉詫異地扶起他,又看了春瑛一眼。
春瑛感覺道,似乎有什麼與自己相關的事正在發生,而且是很不好的事。那隻丟失的珠花……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李攸皺眉考慮了好一會兒,才點了頭,周念神色一松,又向他行了一禮,回頭看向春瑛,視線卻無意中落在她身後的一點上,臉色頓時大變,立刻提高聲音道:“春兒,你去鄰屋替我找一本《大誥武臣》來,就在那隻榆木箱子裡。”
春瑛回頭看看身後,除了一片樹叢,什麼也沒有,她遲疑地挪動腳步,覺得周念的這個吩咐有些古怪,他是故意支開她,還是想要做什麼?不過他總不會傷害她的,於是她便依然道旁邊的小屋裡,從一堆箱子裡找他要的那本《大誥武臣》。
這些箱子裡裝的大都是竹夢山居里的藏書,匆匆搬運道此處,還未整理過,要從中找出一本書,可不是件容易事。春瑛翻了好一會兒,才找到一箱專放律法書的,正一本本查找間,她聽到背後有聲響,正想回頭,忽然感到後腦上一陣巨痛,接著眼前一黑,便暈了過去。
(大過年的,春瑛挨了悶棍,打擊還一個接一個地來了,真夠鬱悶的,大家輕拍吧~ ~ ~馬上就要進入虎年,祝大家新春大吉,身體健康,萬事如意~ ~)
第三卷高門九十三、她到了什麼地方?
不知過了多久,春瑛才從昏迷中醒過來,卻感覺道自己身上動彈不得,一掙,手腳都被繩子捆住了,想發出聲音,偏偏嘴巴里也塞了布。她嚇出了一身冷汗,睜大了雙眼看向四周,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怎麼了。
這是一間小小的屋子,只有一面牆上方有個一尺見方的小窗,昏暗的光線從窗外照進來,大概已經到了傍晚。她是歪在牆角的麻布袋堆里的,周圍散發著淡淡的麵粉味,對面是一扇門,正緊緊地鎖著。
春瑛晃了晃仍有些昏沉的腦袋,不安地看著四周。她這是在哪裡?!她明明是在小屋裡找著書,周念和三少爺都在鄰屋,三清也在屋外,怎麼可能胡被綁到這種地方來?!她拼命掙扎了幾下,雙腕上綁著的繩子卻捆得十分緊,她只覺得自己的皮都快磨破了,也沒能掙松半分。想了想,便屈起膝蓋,想要將嘴裡的布弄掉,再用牙咬手上的麻繩。
門外傳來開鎖聲,她頓時停了下來,只聽得門上一聲吱呀,走進來一個陌生的青年,年紀大約二十來歲,穿著一身簡單大方的藍綢直裰,頭頂藍緞的六合一統帽,白襪皂靴,長相倒還端正,臉上帶著微微的笑意,瞄了春瑛一眼:“醒了?”瞥向她的雙膝:“別掙扎了,你逃不掉的。”
春瑛猛然掙紮起來,想要質問他是什麼人,卻看到他走到自己面前蹲下,淡淡地道:“你別怪我,我也是奉命行事,主子發了話,你就別想抵抗了,趁早兒乖乖聽話,對大家都有好處。”
春瑛停下動作,兩眼睜得老大地蹬著他,他笑了笑:“瞪我做什麼?怪只怪你自己看到了不該看的事,又叫人知道了。”見春瑛雙眼露出恐懼,又開始掙扎,忙制住她:“行了!我又不是要殺了你,怕什麼?!”
春瑛愣了愣,這是什麼意思?
那青年道:“你如今不方便在府里,且在外頭待上些時日,等主子發話了,興許還能再回來。可別妄想能逃走,你一家子都在府里呢。”春瑛死死瞪著他,眼裡都快冒出火來了,他還一臉不在乎地說:“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你得心裡有數。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外頭做了什麼事,要是叫我聽到一句閒話,不用主子吩咐,我就先結果了你!”
他說最後一句時,語氣中帶有一絲殺氣,春瑛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背脊後慢慢升上來,立時順服了,垂下視線不敢再瞪人,只是緊握的雙拳仍泄露出她心中的憤怒。
青年笑了笑,回身走到門外,不一會兒,便有另一個人快步走了進來。春瑛再度睜大了雙眼。那居然是她老爹路有貴!
路有貴急急在女兒身前蹲下,道:“你在府里到底惹了什麼事呀?怎會鬧道要被悄悄兒送走?!我跟你娘再三交待,要你老實做活,別到處亂走,有事去找你姐姐,你怎的就這麼不聽話?!”
春瑛眼圈一紅,只覺得滿腹委屈,卻又被堵住了嘴,一個字都沒法說,“唔唔”兩聲,示意父親把塞住自己嘴巴的布拿走,路有貴卻偷偷看了屋外一眼,回頭瞪她道:“爹不想知道你要說什麼,你也別對外人說起。總之,小陳管事叫你做什麼,你便做什麼,別給爹娘惹麻煩!平日勤快些,說不定小陳管事見你乖巧,會早些讓你回來。”
門外有人喊了路有貴一身,聽起來似乎是個少年,路有貴忙出去了,不多時迴轉,手裡已多了一個包袱,春瑛認得是自己的東西。
路有貴打開包袱瞧了瞧,道:“這是府里的大姐們替你收拾的換洗衣物,看人家多有心!日後若能回府,別忘了跟人道謝!”說罷從懷裡掏出一個錢袋來,看了看裡頭,只揀出幾個銅線,便把錢袋塞進了包袱里:“你身上沒帶錢,這裡有幾兩碎銀,留著慢慢使。小陳管事說了,等過些日子,風聲小些,就讓我們去看你!你姐姐那兒我自會去說,你只管老實在小陳管事那兒待著!”
春瑛卻覺得不對勁兒,這包袱里的衣服固然是自己的,但她攢的銀錢和首飾呢?那可是她預備用來給家裡贖身的錢!還有其他衣服用具,是有人替她收起來了,還是被人吞了?!她記得當日青兒出府後,東西可是被晨兒他們瓜分掉的!
她“嗚嗚”幾聲,示意父親拿下塞嘴的布,好讓自己開口。路有貴卻沒弄懂女兒的意思,還以為她想要抗議什麼,便拍了她一記:“聽話!你是不是要氣死爹才甘心?!好不容易熬到今日,爹在小陳管事手底下當上了買辦,家裡日子也寬鬆了,托小陳管事的福,太太已經點頭,讓咱們拿回從前老路家的院子的東廂房,過了端午就搬回去!我跟你娘商量好了,把兩個耳房分一個給你們姐妹倆,省得你們回家還要跟兄弟擠一個炕上!這都是太太的恩典。你給我老老實實做事,別讓我和你娘擔心!”頓了頓,又放緩了語氣嘆道:“家裡如今一切安好,只要你們姐弟幾個平安,咱也不求什麼了。別擔心家裡,好好在外頭做事吧……”
路有貴並不清楚自己的女兒出了什麼事,只聽得頂頭上司說,女兒知道了一些不該知道的秘密,有人要對她不利,當著三少爺的面都敢動手,因此悄悄兒把她送出府來,躲上一段時間,不能讓人知道。他想到小陳管事是太太的人,這應該是太太的意思,他既承了太太的恩典,便該囑咐女兒遵令行事,卻沒想到那位小陳管事背後,還有別的主子。
春瑛聽了父親的話,卻誤會了。方才那個青年,如果就是“小陳管事”的話,那傳聞中,他不但是太太的陪房之子,還是梅香的未婚夫,更是侯爺的親信。這背後是不是有侯爺和太太的意思?照理說,三少爺已經定好了計劃,她也答應配合了,三少爺不大可能再讓人把自己打暈了送出府來。很有可能是侯爺和太太知道此事後,為免影響侯府名聲,故意把自己抓起來,而三少爺和周念身為晚輩,自然不好阻攔。可是……太太不是跟二少爺敵對的嗎?難道這僅僅是侯爺的意思?!
說起來,周念忽然提起她丟失的珠花,又有什麼用意呢?她又沒戴著珠花出現在案發現場,不可能鬧出把東西落下的狗血劇情,可是珠花的失蹤的確很離奇,她記得在前一天傍晚,曼如進過她的房間……
春瑛腦子裡亂糟糟的,忽而眼前一晃,路有貴已經起身要離開了,她加了好幾聲,也沒叫住他,忍不住鼻頭髮酸。接著小陳管事有分進了門,皮笑肉不笑地道:“話都說完了?我可是看在你爹平日勤勉的份上,才特地讓你們父女話別的。現在老實了吧?回頭自有車子送你走,我會親自跟車,放心吧,不會叫你吃虧的。”說罷目光在她面前的包袱上打了個轉,便又出去了。
春瑛身上一陣虛軟,倒在身後的麻袋上,眼淚情不自禁地流了下來。
這算什麼呀?好歹要讓她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現在她莫名其妙地挨了一悶棍,又莫名其妙地被捆在這裡,還要莫名其妙地被送到某個不知名的地方去,積攢了幾個月的財產下落不明,父親還叫她老實些,卻不肯讓她說一個字……
她昏昏沉沉的,身上又累又痛,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什麼東西罩住了自己,然後便被抬起來一扔,重重摔在硬實的木板上,接著又有好幾樣重物落在自己身上,過了一會兒,身上動了,她聽到了馬車輪轉動的聲音。
這整個過程,她都有一個模糊的意識,卻宗室睜不開眼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頓時一個激靈,整個人清醒過來,伸手撐起身體,手腳上的麻繩已經被解開了。
她認得這是一輛馬車,車廂里塞了一堆個麻袋,鼓囊囊的,大概是麵粉之類的東西。車簾唰的一下被掀起,春瑛扭頭望去,小陳管事提著一盞燈,正沖她笑:“下來吧。”
春瑛遲疑地爬出車廂,借著小陳管事手裡的燈籠,她望見周圍是一片陌生的建築,磚木二層小樓,圍著一個天井,角落裡搭著晾衣服的竹竿,而她坐的馬車就在天井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