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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春瑛心中忽生寂寥之感,這字寫得端正,卻總帶著股難以明說的氣息,再加上這屋子,這擺設,這牌位,回想當初見過一面的俊秀青年,便讓人心裡隱隱難受起來。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春瑛轉過頭來,那人便忽地映入她眼帘:“你是……”微微一笑:“小丫頭,我不是讓你別再來麼?若是叫人知道了怎麼辦?”他笑得溫煦,仿佛是站在春光燦爛的花林中,但春瑛卻總覺得那雙眼睛中帶著幾分戒備與冷意,讓人心裡十分不舒服。

    她沉默了一會兒,才行禮道:“三少爺讓我給你送東西來。”說罷便將手裡的食盒放到桌上,打開蓋子,露出裡面的湯盅、點心與棉祅。

    那人怔住了,良久,才幽幽嘆了一聲:“攸哥兒……叫我該說什麼好?”他再次展開了笑容,與剛才那個笑不同的是,他明明是在苦笑,眼中卻露出了些微暖意,襯著他的清俊眉眼,越發好看。

    春瑛忽然覺得有些弦暈,方才籠罩在屋中的寒意,仿佛一下就驅散了。

    (不容易啊,終於出現一點類似JO的東西了……>_<其實這回還算是出得比較早了吧?)  

    第二卷 公子 五十四、委屈

    天全黑了下來,山居中光線昏暗,但那位住客卻似乎一盞燈的意思。

    春瑛見他就著那盞燈寫字,眼睛都快湊到紙上去了,便勸道:“念少爺,我替你把油燈挑亮一些吧?這樣會看壞眼睛的。”

    周念手上一頓,抬起頭來淡淡地道:“不必叫我念少爺,我本名叫周念,原是跟你差不多的人。”隨即自嘲地笑笑,“也許身份還不如你呢。你只管叫我的名字吧。”

    春瑛愕然,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既然三少爺說他是世交家的子弟,那當然也是大戶人家出身啊。她小心地道:“念少爺說笑了,我可不敢。”她將帶來的湯盅和點心往他面前挪了挪:“湯都快冷了,念少爺還是先吃了吧。那信待會兒再寫也行。”

    周念放下筆,打開湯盅蓋兒,聞著那猶帶熱氣的誘人香味,微微苦笑:“攸哥兒就是愛操心,湯里還放了參片?我哪裡就虛弱到這個地步了?”說罷便一小口一小口地喝起來。

    春瑛不以為然:看著他手腕和下巴,骨頭都快突出來了,心想比起上回見面,可瘦了不止一星半點,那外袍松松垮垮的,好象風一吹就能倒下似的,喝點雞湯補補算什麼?照她說,這人就該多吃點飯多吃肉,光喝湯可不行。  

    她把那點心碟子再往他前移了移:“還有這個呢,要吃點實在的東西才能填飽肚子。這都該吃晚飯的時候了,你這裡怎麼不見有人送飯來?”若不是三少爺叫她送吃食過來,他要到什麼時候才能吃飯啊?

    “天黑後會有送到林外,屆時我的僕從三清——就是外頭穿黑衣服那個——會拿過來的。”周念喝完了湯,又吃了一塊點心,便對春瑛笑笑“不過現下我已經吃飽了。小姑娘,今晚辛苦你了,我沒什麼東西可謝你的,若不嫌棄,這些點心你就拿去吧。”

    春瑛吃驚地推卻:“這怎麼行?!這是:你吃的。再說,我已經吃過飯了。”她皺眉盯著他瘦削的臉看:“你真的吃飽了?我的飯量都比你多一倍不止!如果你天天都吃那麼少東西,怪不得會瘦成這樣!我原本還不明白三少爺為什麼要送食物給你,現在總算了解了。

    ”她把那碟點心再推到周面前:“一定要吃完!”

    周念啞然失笑。正要再說什麼發現春瑛地眼中隱隱帶有擔憂之色。還隱含了一絲心疼。不由得一怔。  

    印象中。曾經也有過一差不多年紀地小女孩。用這樣地眼神望著他。望著他一句話也不能說……那是他地姐姐。年僅十一歲就離開了這個人世地姐姐。從小疼愛他把手教他讀書寫字地姐姐……他還記得當年審訊結束後。父親被直接押往刑場。他與母親姐姐分開關押。姐姐被推攘上囚車時是用這樣地眼神回頭望他。只是多了幾分悲與絕望……那是他最後一次見她和母親。她們被判入教坊。當晚就自盡了。這個消息還是三天後才從好心地衙差處碾轉傳來地。若不是慶國侯出面收殮。只怕她們就要落得個死無葬身之地地結局了。

    春瑛見他忽然就沉默下來不吭聲。整個人都透著一股憂傷地氣息由得有些慌。她是不是說錯什麼話了?他怎麼就忽然傷心起來?

    她小心地問:“念少爺。你怎麼了?你不愛吃這個糕嗎?”

    周念抬起頭勉強笑了笑:“不麼會呢?”他捏起一塊糕放入口中嚼了兩嚼。又停了下來。

    春瑛忙問:“是不是冷了?味道不合你地意?”

    “不是……”周念勉強笑著吃下那塊糕“這花生糕……似乎還是宮裡的方子?我可有十來年沒吃過了。”他又拿起一塊,努力咽下去:“以前……我姐姐很愛吃這個……”  

    春瑛見他似乎吃得十分辛苦,心下不忍:“如果難吃就不要勉強了……喝口茶吧。”她轉身去倒茶,卻發現茶壺是冷的,忙拿去熱,卻又找不到爐子,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才看到一個火盆,忙衝過去,火盆里的炭卻早燒成了灰燼。

    她急得跺腳,這麼冷的天,這麼舊的房子,還是在竹林里不見天日的地方,居然連個火盆爐子都沒有,可叫人怎麼活呀?!

    周念不知幾時已來到了她身後:“不用忙了,這月的炭早已燒完,三清還未來得及去領新的,我有方才的湯就夠了。”

    春瑛驚訝地回頭:“這個月還沒過一半呢,炭就燒完了?!是不是有人剋扣你的份例?!”越想越覺得這種可能性很大,三少爺不是說有人最近越來越過分嗎?連他都還有人怠慢呢,更何況是這個寄人籬下的孤身男子?她為他感到委屈:“他們怎麼能這樣做呢?你過著這樣的日子,遲早會生病的!”

    周念笑笑,伸手接過她手中的茶壺,倒了杯冷茶喝下,才道:“我能安然活到今天,已是大幸,還有什麼不滿足的呢?小姑娘,侯府上下都待我極好,這份恩情我是絕不會忘的,若有能回報的一天,哪怕粉身碎骨,我也再所不惜。”  

    春瑛怔了怔,旋即感到一陣惱怒,他這話是什麼意思?他要感謝

    何必對著她說?這是在跟她客套嗎?她在為他抱不有沒有恩跟她有什麼關係?!好吧,既然連當事人都不在乎,她也用不著操心!

    她板起臉道:“念少爺既吃完了,小的就先告退了,您若有信要捎給三少爺,就請快點寫完吧!”

    周念有些訝異,但他一向是溫和有禮的性子,也不計較這小丫頭忽如其來的冷淡與無禮,回身到桌邊將回復李攸的信柬寫好,用信封封了,才遞給春瑛,微笑道:“回去見了你們家三少爺,替我捎句話多謝他想著,只是以後不要再送東西過來了,叫老太太知道,又要生悶氣。”

    春瑛把信往袖裡一揣,便一邊收拾食盒餐具一邊悶悶地道:“三少爺已經打定了主意,要我常常送東西過來的,瞧你瘦成那個樣子,就別叫人操心了,我送什麼來吃什麼就是!”回頭見他身上衣衫單薄,又忍不住多嘴:“才送來的那件棉衣,快穿上吧,要是冷得生病了,不是更給人添麻煩?!”說罷抬腳就要走人。

    周念忙把她叫住,卻又不說話只是打量她幾眼,才微微笑了:“你叫什麼名字?”  

    “路春瑛。”春瑛硬邦邦地回答,見他態度溫和有些不好意思地壓低了聲音,“別人都叫我春兒。”

    “春兒,我聽出來了,你是個好孩子。”周念回身走到書桌邊找了一會兒,找到一個印石,才微笑著走到春瑛跟前,“你和攸哥兒都是好意,我怎會不知好歹?以後要麻煩你了,這是我一點小心意別嫌棄,留著玩吧。”說著便把印石遞給春瑛。

    春瑛一看那印石體深黃色,卻是半透明的佛油脂凝成般,光滑細膩半截雕成獸形,半截刻著詩句。她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這不正是現代價值千金的田黃石嗎?周念自己還穿著舊衣服,連吃飯取暖都成問題,整間屋子也沒幾件值錢東西,把這個給她幹什麼?難不成……

    春瑛鼻子一酸,生硬地丟下一句:“不要!”也不管周念有什麼反應,就跑了出去,一路跑到繡林外。

    那個叫三清的黑衣怪男端坐在一塊大石頭上,腳邊放著一盞昏暗的圓燈籠,他聽到腳步聲,轉過頭來:“出去?”

    春瑛不理他,徑直往前跑,心裡憋悶得想要大喊出聲,於是便越跑越快。只是天已全黑下來了,周圍連個燈光都沒有,她只能藉助月色勉強辨認道路,不一小心便了一跤,把食盒都摔掉了。  

    腳踝處有些疼,春瑛按幾下,忽地有些想哭,只是又覺得:我為什麼要哭?只不過是拐了腳。她勉強撐著站起身,輕輕轉動腳踝,覺得勉強可以走了,才收拾好食盒離開。

    她方才奪路而奔,也不知道跑到了什麼地方,環視四周一圈,她認出了小山,知道自己走了相反方向,已經在水池附近了,忙重新找回道路,往園門處走來。

    她曾經在白天時跟十兒她們來玩過兩三次,大約記得路怎麼走,拐過一個花圃,便是一處假山。她記得假山後有個亭子,她和十兒夏荷曾在那裡歇過腳,過了亭子,只要再走一段路,便是花園大門了。

    她抬腳就要拐過假山,卻看到亭子裡坐著一個人,看那衣服恍惚是浣花軒的青兒。她腳下一頓,覺得有些尷尬。

    自從青兒和晨兒打了那一場,又被罰禁足後,便沉默了許多,偶爾想要象從前那樣繼續侍候三少爺,也總是被人找藉口支使開,想必也知道自己是討人嫌了,因此最近一直都縮在房間裡,極少出門,現在大晚上的,怎麼會出現在這種地方?那亭子裡冷得很,她該不是在那裡吃風的吧?

    春瑛猶豫著要不要繼續走,往前,一定會被青兒發現的,上回那件事,說起來自己和十兒沒有為她說話,似乎不太厚道,看到她,就總覺得心虛。  

    春瑛正躊躇間,忽然有一個人從對面走進了亭子,對青兒笑道:“青兒妹子怎會坐在這裡?”聲音有些耳熟,春瑛悄悄躲在假山後探頭一看,認出那正是見過一回的多姑娘。

    她不是二少爺的小妾嗎?什麼時候跟青兒有交情了?

    青兒想必也覺得奇怪,淡淡地看了多姑娘一眼,沒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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