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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婦愣了愣,呆呆地盯著那包袱看,春瑛以為她沒聽清,正要重複一遍,卻忽然有一股大力從身後傳來,將她拽開,槍過包袱,她吃了一驚要去攔,卻發現那是青兒的母親,忙住了手。

    青兒的母親驚喜地打開包袱,見裡面有銀子,頓時笑眯了眼,忙揀出幾塊送到那幾個男人面前:“牛大爺,您看……這銀子夠了吧?”

    那牛大爺掃了一眼,掂了掂,嘖嘖兩聲,又從她手裡多搶了兩塊:“這麼點銀子也要剋扣,你們夫妻的名聲果然不是蓋的!”他隨手將銀子拋給了手下,便整整衣服,抬腳走人,還留下一句:“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日後要使銀子,再來找我牛老虎呀!”

    青兒的父親戰戰兢兢地走到妻子身邊,看了看包袱,忽然大罵:“你怎麼把銀子都讓他拿去了?!叫我吃什麼?!”

    他妻子眼珠子一轉,便盯著春瑛看,春瑛有些不妙的預感,正要抬腳離開,卻被她揪住:“別走!把東西留下!死人的東西你也貪?!”

    春瑛大驚,忙抱緊了包袱:“這不是你們的!是別人叫我捎的東西!青兒姐姐的只有那些!”  

    “胡說!我們青兒在府里這麼多年,積下的銀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怎麼只有這麼點兒?一定是你們剋扣了!”青兒的母親使勁兒搶包袱,她父親見狀,也過來幫忙。春瑛不由得大急。

    就在這時,門外來個幾個人:“鍾大有家是不是在這裡?!”青兒的父母一愣,春瑛便趁機逃開來,飛快地出了門,遠遠地還聽到後面的人在說什麼“響午出城”的話。

    她心情壞到了極點,一步一步往家的方向走,只覺得有什麼壓在心上,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春兒?”前方傳來熟悉的聲音,春瑛一抬頭,便看到母親站在前面,一臉驚喜地望著自己。

    她鼻頭一酸,喜悅卻從體內漸漸漫出來,臉上露出了笑容:“娘!”

    (《大皇后》與《家和》的作者開了新書《天下無間》,挺有趣的)

    第二卷 公子 六十九、背後的故事

    曼如坐在正屋的左耳房裡,給三少爺做一件預備年下出門時穿的暗紅絨褐斗篷,時不時抬頭看窗外的天色,有些心神不定。  

    春瑛已經去了將近半個時辰,估計已經出了府,應該一切順利吧?那些東西也順利送出去了嗎?

    曼如不太肯定,自己這樣做對不對,但想要在府里站穩腳跟,光憑三少爺的青眼是不夠的。青兒何嘗沒有過風光的日子?可她太不懂人情世故,得罪的人太多了,一朝失勢,就被眾人踩到泥里。試想如果她平日裡對人客氣些,對浣花軒上下人等略好一點,又怎會有今日?青兒的教訓,一定要牢牢記在心裡。除了太太和三少爺,底下的丫頭僕婦們也不能疏忽了。

    曼如再望一眼窗外,暗暗祈禱著事情一切順利。

    “曼如。”露兒掀帘子走進來,手裡捧著一碗杏仁茶,“早起你就沒好生吃飯,趁熱喝幾口吧。”

    曼如忙起身接了過來:“多謝你想著,今兒事多,我都顧不上吃東西呢。”

    露兒微笑著往旁邊的小凳上坐了,看著她將熱杏仁茶吃下去,才道:“我方才聽說,因昨兒太太查家賊,查出許多人都有貪墨的情狀,勒令大管事們嚴查出入二門的人,以防有人偷渡府中財物出去。我忽然想起,春兒出去時也帶了東西,不知門上的婆子會不會拿這個生事?”  

    曼如手上一頓,笑了笑:“怎麼會?那些人即便要查,也是查可疑之人,春兒一個小丫頭,回家探親自然要帶些體已,又有人領著出去,有什麼可查的?

    “怕就怕有人想生事……”露兒憂心忡忡,“昨兒青兒才誒攆出去,便引出這麼大的風波,誰知道那些吃了虧的人,會不會藉機報復?萬一她們硬截住春兒說她拿的是賊贓,即便事後查出是清白的,三少爺也沒了臉面。他昨兒一晚上沒睡好,再出事,還不知會怎麼發脾氣呢。”

    曼如低著頭,臉色有些蒼白,勉強笑道:“不會的,春兒出去這麼久了,還沒信傳回來,想必無事。再說,太太這回鬧得太大,必定有人會報到老太太跟前去,想來老太太很快就會回府了,不然也會派人回來。到時候自然什麼查問都不會有了。”

    “你說得也是……”露兒想了想,笑了,“我也是白操心,想來那起子人要偷渡財物,必定是值錢的,春兒帶出去的東西,除了她自個兒的,也就是幾兩銀子和一些舊首飾,能值幾個錢?我那幾根赤金簪子,只怕還不入管家娘子們的眼。啊,對了,你請託去送春兒的人,可靠麼?不會中途討要好處吧?”  

    “不會,那婆子原是我家的遠親,我已經事先打點過了,她不會壞了規矩。”

    “那我就放心了。”露兒歪頭看她,笑道:“你進來才多久?就這般能幹,真了不得,我把事情托給你,果然是做對了!”

    曼如扯了扯嘴角,又重新低下頭,卻再也沒有做針線的心思了。

    露兒還在那裡低聲感嘆:“若是從前,那點東西,青兒哪裡看得上?可如今也只能靠這些料理她的後事了,怕就怕她的爹娘連這點錢也捨不得花……她原也是個苦命人……”

    曼如有些不自在地道:“咱們就別再議論這事兒了,露兒姐姐,當心別人聽見,你忘了麼?我們說好要保密的。”

    露兒忙掩住口,不好意思地道:“對不住,我原以為房裡只有我們在,是不怕的,多謝你提醒,往後我再不提了,只當沒有這回事。”

    曼如暗暗鬆了口氣,正要扯開話題,卻看到帘子又被掀了起來,這回來的卻是梅香,她忙與露兒一同起身問好。  

    梅香淡淡地點了點頭:“用不著這樣多禮,我只是來叫你們一聲。方才在聊什麼呢?”

    不等曼如回答,露兒便先開口道:“是為了春兒送東西給青兒的事。我怕門上的人會故意為難,所以才來找曼如商量。”

    曼如吃了一驚,飛快地轉頭望向露兒。梅香卻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說:“這倒罷了,在別人面前不要提起,也不用跟三少爺提,免得叫別人告訴了太太,大家都沒好果子吃。”露兒與曼如忙低頭應是,梅香又道:“我有話要說,到外頭來吧,大家都在。”說罷轉身出去了。

    露兒也要跟著出門,曼如急急將她拉住,小聲問:“你怎麼把事情告訴她了?!不是說要保密麼?!”

    露兒有些詫異:“梅香姐姐回來了,自然要知會她一聲。”她又笑道:“別擔心,梅香姐姐嘴巴最嚴,絕不會說出去的。”她按了按曼如的肩,便掀帘子出去了,曼如落在後頭,臉上神色變幻,最終還是閉了閉眼,跟了上去。

    後院正屋裡,幾乎所有的一、二等丫環都在,個個神情肅穆。屋外有幾個小丫頭好奇地探頭探腦,被蘭香罵了幾句,都趕出去了,後院便只剩下幾個大丫頭。  

    梅香倚在書桌邊,掃視眾人一眼:“怎麼不見晨兒?她已經升了二等,就該過來才是。”

    眾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蘭香道:“她老子娘在茶房當差,被查出偷了公中的好茶葉往外頭賣,叫平安查出來,雖沒挨板子,卻罰了一大筆錢,又革了差事,晨兒一知道消息就剛回家去了。”

    梅香皺了皺眉:“她要出去,我怎麼不知道?”蘭香盯著旁邊多寶格上的一隻鈞窯瓶子,只當沒聽見。

    梅香也不欲在小事上糾纏過多,只是說:“府里這些事,咱們的人還是少摻和吧。誰沒有親戚在府里?若是認真牽扯起來,全院上下也沒幾個乾淨的人。不管如何,先撐過去再說,只要不連累浣花軒,誰要做什麼,我都不會攔著。”

    別人只當她是指晨兒,曼如卻總覺得她在看自己,忙低了頭作恭順狀,心卻跳個不停。

    但梅香馬上就換了話題,對眾人正色道:“我請大家來,原是有幾句話要說。昨日青兒出事,固然是她自作孽,自尋死路,但咱們幾個,也是有責任的。若平日便發覺她不對,及時制止,何至於鬧出這麼大的風波?再者,這種事原該當場拿住,便悄悄請了三少爺來處置,事後再悄悄兒報與太太知道,象如今這般鬧得人盡皆知,知道的人曉得是青兒糊塗,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侯府的人都這般不懂規矩、目無尊上呢。”  

    丫環們互相交換了個眼色,都忍不住瞄向蘭香,蘭香臉色難看:“我知道是我處置不當,可太太都罰過我了,你還要怪我到什麼時候?!我怎麼知道晨兒那丫頭會犯糊塗?!我再不懂事,也不會違了三少爺的令!”

    梅香忙拉著她的手,道:“好妹妹,你誤會了,我並不是要怪你。我只覺得,平日裡對小丫頭們管教得太鬆了,往後還是要多多教給她們規矩,約束她們的行止,免得她們再犯錯。我剛剛病癒,精神不大好,這事兒便只能靠你了。再怎麼說,我們也是這院裡的管事丫頭,這本就是我們的責任不是?”

    蘭香臉色好看了些,但還是有些彆扭:“我可不敢當,晨兒是我帶出來的,她昨兒公然違了三少爺的令,大家明面上雖沒說什麼,暗地裡只怕都在戳我的脊梁骨呢,我哪裡還有臉面管教別人?!”

    “說這話就沒意思了。”梅香笑著摟住她的肩,“誰不知道你處事最是公正嚴明?晨兒犯糊塗,跟你什麼相干?你會是那種不知規矩的人麼?若別人有二話,叫她只管來找我!”

    蘭香不置可否,但看神情,顯然已是肯了,梅香便再度轉向眾人:“我知道在這院裡,各人有各人的盤算,但天大的事,不經三少爺點頭,都不能鬧到外人面前。若是叫我們知道有誰為了私利,暗地裡陷害同院的姐妹,不惜有損三少爺的臉面,可別指望我能說出好話來,我和蘭香都不會饒過她的。還請大家多用點心,好生管束丫頭婆子們。”

    眾丫頭忙齊聲應是。蘭香自覺重新有了體面,臉上也多了笑容。曼如卻安靜地垂下頭,暗暗在袖中握住了雙拳。

    與此同時,春瑛坐在自家屋子的炕上,逗著長高了許多的小弟,只覺得滿心的鬱悶盡消。不過在浣花軒住的久了,回到家,看著四面發黃的牆,還有帶著cháo濕氣的舊棉被,粗糙的白瓷茶具以及稍含異味的茶水,她隱隱有些不太習慣,心中暗暗警醒,可不能因為過慣了舒服日子,就捱不得苦了,等贖身出去,還要努力拼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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