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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擺出這副架子來,是想幹什麼?!”葉濱城的語氣又重新硬起來,只是葉秀貞仍舊不安地扯著他的袖子,想要阻止他再說下去。

    周念再度盯住他:“雖說我希望能補償你們,但那不代表,我就真的欠了你們!我的境遇不比你們強。實話說,舅舅雖不幸身死,可舅舅和你們兄弟姐妹幾個,都平平安安弟到了流放地,雖然後來舅母與表姊都死了,可你還有個親妹妹!如今還有我這個表兄肯處處照應。而我呢?!父母均橫死,姐姐也自盡了。全家只剩了我一個,除了李家這門世交,哪裡還有一個親人在?!你以為我在京中這十八年,過得很舒服麼?!一年到頭,也見不了幾個人,若非有三清,我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但凡有人靠近,我連氣都不敢喘,只有在晚上才敢出來透透氣,活得就像……就像那水溝里的老鼠!還要隨時隨地提心弔膽,以防被外人發現了蹤影,有一回露了行跡,立刻就被仇人找上門來,差點被活活燒死,連侯爺也保不住我!你們雖遠在崖州,至少想說話就能說話,想見到太陽就能見到太陽,還有親人相伴,我有什麼?!”

    說到後頭,他已激動得站起身,回想起那段歲月,便情不自禁地紅了眼圈:“別說什麼我母親與姐姐本來不需要死,只是自己看不開的風涼話。秀真表妹只是在崖州叫個武官霸占為妾,表弟就已聽受不了了,若換了你是我,難道還能忍受自己的母親與姐妹在教坊司里過那迎來送往的日子?!她們早早尋了死,才是解脫呢!”  

    葉秀貞身上晃了晃,臉白得像紙一般。她也曾抱過幻想,但如今事實證明,表兄一直是知道的。想來也對,接他們兄妹進京的,正是侯府的人,臨行前與夫主交涉的事也是他們,周家表兄怎麼可能不知道?她默默地留下了兩行淚,只覺得前途一片黑暗。

    葉濱城卻反而鎮定下來,冷笑道:“我知道,你其實心裡早就怨了我們,覺得是我們父親害了你們家。我那時才六歲,哪裡知道這些?如今你怎麼說,我就自然怎麼聽了。既然你把話說開了,我也不會厚著臉皮繼續待在這裡,難不成天下就沒我們兄妹的容身之處了?!”頓了頓,還越說越大聲,“我知道你瞧不上我妹妹,嫌我們無依無靠,幫不了你。你自去抱人家慶國侯的大腿吧,說不定人家還會將小姐嫁給你呢!”

    周念拭去眼角的淚,面無表情:“這話好生無理,你們家能平反,我也是出了力的,無論是當初接你們進京,讓你們在莊裡休養,還是前些日子接你們來住,或是現在置了新房舍,帶你們一起搬過去,我都不曾嫌棄過你們分毫。只是有些話,我得說在前頭。”他重新端正地坐下,兩眼直盯著葉家兄妹二人:“我有今日,是慶國侯李伯父與李攸父子所賜,也是聖上仁德。終此一生,我都不可能背棄他們。我的婚事,我自己尚不能做主,不管你們如何想,我將來的前程,澡有人替我定下了,我能做的,就只有竭盡全力而已。  

    只是我無論如何盡力,能振興的就只有周家的名聲,葉家的家業,還要靠你們兄妹自己去爭。無論如何,也沒有我周家人替你們葉家爭光的道理!”

    葉濱城不由得退了一步:“你……總之你就是嫌我們拖了你的後腿了!說什麼葉家周家,當初明明是你說我們是一家人,以後就一起生活了,不然我們還在莊裡養著呢!”

    周念只是沉聲道:“難道那莊子不是周家的?我說我們是一家人時,是真心拿你們當弟弟妹妹看待的,只是如今看來,太過縱容,反而耽誤了你們。我在這裡雖過得不如意,卻也沒誤了讀書,濱城表弟當初已學到千字文了吧?回京後的兩年裡可曾念過一句書?周叔告訴我,你整天除了閒逛,便半點正事不做,將來如何科考?!你明明比我還要早平反兩年,難道就一點都沒想過日後?!我既是兄長,便不能看著你繼續荒廢光陰!等到了新宅子,從明日起,你早起背一章書,每日練字五百,先把四書五經給記熟了,等我過了童生試,便為你請一位先生,不管是十年,還是二十年、三十年,你至少要考得個舉人的功名回來!”

    葉濱城慌亂地道:“你……你這是在欺負人!我都十幾年都沒摸過輸了……”  

    “你們葉家世代書香,舅舅當年還是二甲進士呢!十幾年沒摸過書,這種書你也好意思講?!”周念彷佛終於拿回了兄長的威風,“休想繼續混日子!只要我發了話,全家上下都不會有人給你一點錢,侯府更不用說,侯爺和攸哥兒本就不待見你,到了外頭,你是半點威風也耍不起來的。若叫我知道你丟下功課到外頭胡混,我寧可打折了你的腿,也不能讓你給舅舅一家蒙羞!等你得了功名,你愛搬到哪裡就搬到哪裡,我再不管你!”

    說罷一甩袖,便轉身要走,忽一瞥見葉秀貞淚眼汪汪的模樣,周念腳下一頓,沒有看她,只是淡淡地道:“搬到新宅子後,表妹就換了婦人的打扮吧,只說是守寡在家。我會為表妹尋一個老實的讀書人家,以後……就當過去是一場夢,安心過日子吧。”把話說完,他忽然心裡一陣輕鬆,父母與姐姐在天之靈,也希望他過得平兒康泰吧?他們不會希望他被這些俗事拌住手腳,一生活在泥潭裡的。

    也許他今後的人生,已經被決定了,也許他想要的東西,永遠也無法得到,但是……他會儘量讓自己過得好一點,快樂一點,哪怕,只是為了寬慰泉下的父母親人……  

    葉秀貞看著他打開院們走出去,完全沒有回頭看自己一眼,不由得傷心地哭起來。而葉濱城卻手足無措。自己說得太過了麼?為什麼,原本被自己拿捏住的周表兄,會一改往日的溫順,變得如此強硬起來?這根本就不像是平日的他……自己只不過是拿那個丫頭說了句酸話,為什麼……我就完全改變了態度?!

    三清站在門外,默默地守著,不讓任何人接近,也避免讓人聽到院裡的談話。周念出來,吩咐他:“把剩下的箱子都搬上車吧,咱們要走了。”無意中一低頭,卻瞥見三清手中拿著一隻糙編成的螞蚱,不由得一怔,想說點什麼,終究還是話成一個微笑:“快一點,咱們好早些回家去。”

    三清咧開嘴,重眾點了點頭,小心地將那螞蚱揣進懷裡,便搬剩下的行李去了。

    周念苦笑著望向巷口處無意中看到三清的咧嘴一笑而嚇得尖叫的孩子們,抬頭望著天空,深呼吸一口氣,忽然覺得今天的天空其實挺藍。

    在周家小院裡發生的事,春瑛是一無所知。她陪著十兒聊天聊得正開心,更為十兒的大食量驚嘆不已。

    十兒翻了個白眼,道:“呆子,我如今是兩個人吃飯呢,自然不能跟從前一個人時相比。步論吃多少下去,過了一個時辰,必然又餓了!你當我想吃這麼多呀?!這不是餓的麼?!”  

    “好好好,你吃你吃,孩子才能養好!?!春瑛哄她,“但也別吃太多了,尤其是最後兩三個月,免得孩子太大了不好生,你要吃苦頭的!”

    十兒啐了她一口:“你哪裡聽來的這些話?也不害臊!”

    春瑛怎好說那是在現代聽說的,只好道:“我姐姐也生過嘛,這都是聽她和娘說話時提起的。總之,多問問有經驗的嬤嬤們,應該不會有錯的。”

    說笑一回,春瑛想起十兒都快生孩子了,自己連婚都還沒結呢,新郎更是不知道幾時回來,便忍不住嘆氣。

    十兒一邊嚼著小點心,一邊問她:“你嘆什麼氣?難道……她促狹一笑,“難道是想起了你家小飛哥?!”

    春瑛紅了紅臉,辯解道:“胡說什麼?!我怎麼會想起他?!我是……我是……”看著十兒戲謔的目光,靈機一動,“我是為我舅舅的事煩惱呢!”便將徐大娘提起的話說了出來,還補充了舅舅舅母在自家宅子裡演的那場好戲。  

    十兒越聽越笑,直呼精彩:“果然好戲!如今京城裡最好的戲班子,也做不出這樣精彩的好戲來了!”

    春瑛嗔了她一眼:“人家都快煩死了,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

    十兒嗤笑:“這有什麼難的?我告訴你個法子,包管你心如意。”

    春瑛眨眨眼,驚喜地問:“當真?!是什麼法子?!”

    第六卷雲散第三百一十八章 舅舅的新差事

    十兒卻磨蹭起來,只是捏了顆瓜子嗑,又唉聲嘆氣:“這兩日給我那口子做衣裳,結果弄得肩膀怪酸的,若有人給我揉揉就好了。”

    春瑛瞪著她,撇撇嘴,擠出一個諂媚的笑,無比溫柔地靠過去,伸出雙手去捏她的肩膀:“怎麼樣?夠不夠力?要不要再捏重 一些?”手指卻往她胳肢窩伸去。

    十兒從她起身靠過來的那一刻就開始笑,發現她要作怪,忙躲開了,挺了挺肚子:“可不許鬧我!我如今不是一個人呢!”

    春瑛笑罵:“果然不是一個人,你就是個促狹鬼!還不快說?!真是急死人了!”換回正常的手勢,不重不輕地給她捏肩膀。  

    十兒被捏得舒服,也不再繼續逗春瑛了,笑道:“你舅舅想要去東府,首先得要東府的人開口要!聽外婆的口風,這事兒是不 成了,只是怕他不死心,將來還要再來糾纏,少不得還會再找上你,既如此,便索性給他一個差事!”

    春瑛不解,“我就是不想跟他連在一起,才不肯幫他說差事的。他那樣一個人,又有賭癮,不管當的是什麼差,遲早都會被攆 出去,我何苦陷在裡頭跟著丟臉?萬一他鬧出更大的事來,比如偷了東西,或是打壞了東西,東府的人想想是我薦他進去的,找我 來賠,豈不是虧死我了?!我都離了東府了,根本不想再插一隻腳回去!”

    “我不是叫你薦他去東府!”十兒嗔她一眼,“你當我是傻子麼?!他不是東府的人,真要薦他進去了,不管將來是好是壞, 東府的人都會記到你的頭上。我與的是,讓他在侯府名下找個差事!”

    春瑛更不解了,舅舅分明是被三少奶奶開革的,在侯府哪裡還能找到活兒?她正冬候鳥反駁十兒,卻忽然留意到十兒說的是“ 侯府名下。”靈機一動。“你是說……在侯府名下的各處店鋪,田莊……”十兒指的是木晨的綢緞鋪子吧?想到這裡,她便搖頭, “不行,我知道店鋪這種地方,要的夥計首先就得可靠,勤快。手腳還要乾淨,我不是說我舅舅有這些毛病,只是迷上賭的人,缺 錢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來。是說不準的,我可沒打算禍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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