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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管事笑眯眯地道:“這話可就難說了,他本來也有機會跟咱們一起回來的,可偏偏生了一場重病,壓根兒就沒法出門”!
春瑛大吃一驚:“他生病了?!什麼病?要不要緊?”
蔡管事歪歪腦袋:“這個麼……我怎知道呢?”他笑的一臉和氣,“春瑛姑娘如此著急,只怕跟她不光是小時候的熟人這麼簡單吧?”
春瑛頓了頓,覺得這蔡管事說話怎麼有些陰陽怪氣的?她說錯什麼話惹惱他了嗎?她猶豫了一下,覺得還是胡飛的消息要緊:“您說笑了,總是自小認得的熟人,知道他生病了,少不得要問一聲的。”
周管事看了同伴一眼,淡淡笑著回答:“他起初只是小傷風,因沒注意,倒病得重了,不過並不是什麼大病,想來如今興許是已經好了。至於他幾時會回京,我們就不知道了。”
春瑛聞言鬆了口氣,覺得胡飛應該病得不重,雖然在古代醫療條件落後,但他在小院那段時間裡,也得過傷風感冒,吃藥呀注意事項呀他都清楚。她還教過幾個小偏方和食療方子給他,想必能夠應付得過來。他南下數年,能平平安安地活到今日,還差一點就回京來了,真是不容易。她放下了心頭大石,也開始有精神面對眼前這兩位管事了。
周管事似乎與南棋相處得挺好,蔡管事時不時插幾句嘴,逗南棋笑一笑,對春瑛卻要冷淡一些。因這是在二門前,內宅的婢女不好長時間跟外來的男子說笑,春瑛打量得二門上的婆子在交頭接耳,從外院過來的僕役們也開始小聲議論了,便悄悄拉了南棋的袖子,笑著對周蔡二人道:“兩位管是想必還有事兒要忙,我們就不多打擾了,往後要再來向小姐請安,盡可以叫我們傳話,請不必客氣。”
蔡管事笑眯眯地想說什麼,周管事清了清嗓子,他就住了嘴。南棋低頭看著周管事的鞋子,用蚊子叫一般的聲音道:“想給小姐傳什麼口信,或傳遞信和物件什麼的……您都儘管吩咐……”周管事鄭重點頭:“我知道了。”轉向春瑛,“那我們就先告辭了,回頭小女會來給小姐請安,她年紀小,有不懂事的地方,還請兩位姑娘多多照應。”南棋臉色一白,聲音更低了:“哎。”
春瑛笑著送走了他們,回頭盯著南棋,驚疑不定。
方才她好像看到了什麼,可又覺得這很不靠譜。周管事足可當她和南棋的父親了!還有個女兒!不知道他是不是還有個老婆?!
南棋避開她的目光,低聲說了句:“回去吧。”便轉身往二門裡走。
春瑛一直跟在她後面,想要問,又擔心古代女子臉皮薄,一般受不了別人直接問她婚姻大事,萬一猜錯了,影響了同事關係又不好。因此糾結了半日,還是沒忍住:“方才……那位周管事……”
南棋打斷了她的話:“是誰告訴你我在二門上的?東兒麼?”
這時已經到了小院附近的一條僻靜小道,春瑛前後看看,後退一步:“是東兒說的,她說小姐叫我和你出去認認人,說這兩位管事都是剛從南邊進京,往後要常來常往的。”
南棋臉色慘白地笑了笑:“原來如此……你覺得他們如何?”
春瑛更加提防了:“才見一面,通共沒說幾句話,能看出什麼來呀?只是覺得他們挺和氣的,待我們也很和藹可親。”她著重突出了最後四個字的發音,又試探地問了句:“你問這個做什麼?你不知道我也會去麼?”
南棋低下頭不說話,逕自往小院方向走了。春瑛一頭霧水的,只得跟了上去,一進門,南棋便飛快地進了自己的房間,她只好繼續去小廚房教小蓮花熬湯。
過了把時辰,看著湯都備好了,豆腐也送了來,春瑛嬌小蓮花煨豆腐鍋,青姨娘叫小丫頭來喊春瑛,說是有事要跟她商量,她只好匆匆交待幾句,便跟著來人到了青姨娘的房間。
青姨娘似乎有些為難,在她坐下寒暄過後,便一直拿著茶碗猶豫,欲言又止。春瑛覺得奇怪,便問:“姨娘可是有什麼吩咐?”
青姨娘笑了笑,放下茶碗,里了里鬢邊,才道:“方才……東兒可有叫你到二門上去見兩個人?”
原來是這件事。春瑛笑著點頭:“有啊,我和南棋都去了。”
“那……”青姨娘有些躊躇,“你覺得他們兩人如何?”
為什麼也是這個問題?春瑛語帶保留地道:“才見了一面,怎能判定一個人的品性?不過看起來倒是不難相處,與我們說話,也不會擺架子。”
青姨娘略略鬆了一口氣,微笑道:“他兩個與別人不同,是走慣了南洋營生的,常年跟那邊的土人相處,性子極和氣,說話也不會文縐縐的,錦繡她們幾個嫌人家不夠文雅,卻不知道這樣的人才擅長跟人打交道呢。”
春瑛附和幾句,才道:“這麼說來,他們更適合在南洋作生意呀?為什麼特地把他們召回京里來?”
青姨娘下意識地看了門外一眼,才道:“其實也沒什麼的,你想必也聽過些消息,咱們霍家的船隊,是上交給了皇上的。”春瑛點點頭,她又繼續道:“不過原先我們派去的管事、夥計,都是多年的老人,正能幫得上忙呢,小姐便索性將放奴文書送到官府上檔,因此周管事、蔡管事,還有另外幾個人,都不再是咱們家的奴僕,而是成了皇上的手下,我們仍叫他們管事,不過是為了稱呼方便,其實他們都已經算是官家了。”
春瑛恍然大悟:“原來如此,那我今天倒是有幾分失禮了,我原想他們與我爹年紀差不多,就當作是府里的其他長輩一般問好就行,早知道我該行個大禮的,說話也要客氣些。”不過仔細一想,她還是覺得能問到胡飛的情況,即便稍稍得罪一下蔡管事,也沒什麼要緊。
青姨娘有些臉紅,低頭喝了口茶,才緩緩地道:“這兩位管事……年紀也不小了。周管事早年間曾娶一房妻子,是外頭的人家,如今已經過世,只留下一個小女兒,年方十五歲,方才丫頭來報,說她已經往這府里來了,要進來給小姐請安,少不得還吃過飯再走。”
春瑛點點頭:“原來是這樣……”忽然又問:“周管事既然已不是霍家的奴僕,他女兒不會進來服侍小姐吧?十五歲……跟我差不多年紀,這時候才進府是不是年紀太大了些?”她管教那六個人就已經很吃力了,該不會還要再添一個吧?
青姨娘連忙搖頭:“不是,只是來請安的。”她臉上的紅意更深了些,“雖然還有一樁事要辦,不過她不會留下來……”
春瑛點點頭,有些遲疑地問:“青姨娘,可是有什麼為難的話不好說?”她從剛才起,就一臉糾結的表情,一定有事!
青姨娘勉強笑笑:“不是……我跟你說說另一位蔡管事吧?”她迅速恢復了正常神色:“那蔡管事卻是從未娶過妻子,他從十四五歲起便跑南洋,極是能幹,走那條線的人家,都聽說他的大名。你別看他掌那得那樣,其實是個極風趣的人物,從前在南京時,老爺每次召他來問話,總是能開心上一天!”
她拉住春瑛的手,低聲道:“這兩位管事如今進京,就是打算在此立足了,從此幫著朝挺、幫著皇上處理船務,前程似錦……聽說他們的子侄也有人進了錦衣衛,小姐和管家都很是看重。他們既要在此安家,少不得要娶一位妻室的,若是娶了小姐身邊的人,日後便能更忠誠視事,因此……我跟管事商量了,又問了二老爺的意思,並得小姐點頭,便挑了你和南棋兩人……”
春瑛大驚失色,猛地站起身來:“你……你說什麼?!”
青姨娘連忙補充道:“方才外頭傳來的信,周管事看中了南棋,那就剩下蔡管事……”
春瑛想起了那位三十多歲的矮胖男子,和他陰陽怪氣的語調,便再也沒法保持臉上的笑容了,深呼吸一口氣:“姨娘這話……是命令,還是問我的意思?!”
青姨娘忙道:“當然是問你的意思,小姐絕不會強求!只是……”
“不用只是了!”春瑛斬釘截鐵地道,“我絕不會答應的!”她直盯著青姨娘:“姨娘,我敬你是長輩,請你好好想一想,那兩位……不說別的,光是年紀,都可以當我爹了!你……你說這話就不虧心?!”
青姨娘訕訕地,自知有些不厚道,勉強笑道:“你先別急著回答,他們雖人才差些,家境卻是真正的好,即便是以前為仆時,也是家財萬貫……你一嫁去便是當家主母,過幾年也是官太太了,再體面不過……”見春瑛的臉色越來越差,才嘆道:“罷了,我知道你心中不願,可這並不是壞事,你且回去跟父母商量商量,再回我不遲。”春瑛冷淡地撇她一眼,抬腳就往外走。
她也想嫁進好人家過好日子。但是……絕不會飢不擇食!
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八十二章 丫環們私下的談話
春瑛自回了房間。便越想越氣,也有些後悔近來表現得太好了,以至於讓人對她上了心,如果當初她沒跟表小姐說小少爺的事,大概就不會招惹上這麼一樁令人啼笑皆非的親事了吧?什麼地位呀,威信呀,那都是浮雲!她是腦子進水了,才會到表小姐跟前去表忠心!
虧她還覺得青姨娘對她不錯,方才還關心了對方一把,其實根本不值得!既然那兩位管事的條件這麼好,表小姐和青姨娘怎麼不安排東兒jú兒她們去?!還有雪蟬、藍蜻、籬兒、蕊兒!四個青蝶和離蛛雖然已經嫁了人, 可是霍家的家生丫頭多了去了!哪裡輪得到她路春瑛?!
春英氣鼓鼓的,連十兒近來都沒發現,後者偷看了她半天,忍不住推她一把:“你這是怎麼了?誰惹你了?”
春瑛抬頭見是她,扯了扯嘴角,冷哼道:“誰也沒惹我!我跟自己生氣來著!”忽然又想起了南棋,與自己相比,南其似乎已經定下來了,那位周管事模樣端正,瞧著也和氣,可惜年紀太大了,足可以當南棋的爹,她心裡想必也是不願意的吧?
十兒有些無趣地坐到對面南棋的床邊,道:“你今日好生古怪……對了,方才東兒是不是叫你和我二姐一起到二門上去了?!是去見什麼人麼?我二姐回來後,便一直躲在房間裡,直到方才我來找她,才急急出去了。我問她去見了什麼人,她也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