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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到雲想閣門前,店裡果然一片冷清,兩個夥計無所事事地,一個百無聊賴地趴在櫃檯上發呆,一個坐在角落裡偷偷打盹,卻不見石掌柜的蹤影,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淡淡的藥味,難道有什麼人病了嗎?

    春瑛踏入店中,正要問夥計石掌柜的去處,便看到後者盤腿坐在櫃檯後的地板上,一副垂頭喪氣的樣子。

    春瑛跟夥計打過招呼,才小心走過去問:“掌柜的……你還好吧?”

    石掌柜有氣無力地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是小春呀?來看我們嗎?有心了……”春瑛一陣尷尬,不敢說自己是來進貨的,便小聲問:“我方才在賈嫂的攤子上聽芸姐說了……怎麼會鬧到這個地步?”

    “賈嫂?”石掌柜猛地抬起頭,一臉悽然,“是她告訴你的嗎?!她很生氣吧?”

    春瑛嚇了一跳:“不……她沒說,是芸姐告訴我的,不過看起來她們母女三個都很擔心……”  

    石掌柜露出一絲喜色:“真的?賈嫂子真是好人哪,姐姐這麼失禮,她也沒放在心上,還擔心咱們家……”他低頭不好意思了一陣,才爬起來拉著春瑛到後院:“來來來,你給我說說,賈嫂子是怎麼說的?”

    春瑛一頭霧水地跟他去了,還瞥見櫃檯後的夥計好奇地目送他們離開,連角落裡打盹的那個也支起了一邊眼皮。她心裡不由得嘀咕,難道這件事裡頭還有什麼八卦不成?

    果然,當她把自己在賈家小食攤上的經歷詳細說出來後,石掌柜又是歡喜又是慚愧地道:“賈嫂子多好的人哪!姐姐心情不好,遷怒於她,說了許多難聽的話,害得她被人指指點點的,還是志良叔說了句公道話,才替她解了圍。我原以為她從此便惱了我,再不理會我了,連冬哥兒都不肯再上咱們家的門!沒想到她還這樣關心我……”他的臉微微紅了。

    看到這麼“有福氣”的大叔在自己面前露出扭捏的表情,春瑛只覺得驚悚無比,為了挽救自己的幼小心靈,她連忙扯開話題:“大娘為什麼心情不好?上回我來時,不是說好了不把那合伙人是騙子的事說出去的嗎?怎的大娘又鬧起來?”  

    石掌柜收斂了羞澀,嘆了口氣:“這事倒不怪姐姐,都是那個暮娘的錯!她不知給姐夫灌了什麼迷湯,姐夫居然昏了頭,把蘇伊打了個半死,蘇洛半夜哭著跑來求救,我們才將兩個孩子帶了回來。

    我問了蘇洛,才知道蘇伊偷聽我和姐姐說話,知道那個暮娘是騙子,便去翻她的東西,結果被她發現了。”

    春瑛忙追問:“蘇伊沒事吧?傷得重嗎?”

    “只是皮外傷,看過大夫,用了藥,已經好多了。”

    春瑛鬆了口氣,又問:“你們跟程大叔說騙子的事了?他沒信?”

    “當然沒信,他還以為我們是要攔著他發財呢。”石掌柜撇撇嘴,“他說要跟他合夥的那個商人,把在京里置辦的新宅子的房契都押在他那兒了,至少也值兩千銀子,即便鋪子的定金先由他墊著,他也沒覺得自己吃虧。早上在外頭見著他時,他還說昨日請了幾位生意做得極大的綢緞商吃酒呢,那一臉得意……活象沒見過世面似的,那幾位爺還是我介紹給他的!”頓了頓,他湊近了春瑛道:“那日聽你和胡小哥說那商人是騙子,我還半信半疑,如今想想,果然古怪得很!那人口口聲聲說自己多有錢,可除了他們一家全身的行頭,另請過一頓酒,便沒再付什麼銀子,連宅子也是忽然就有了,也沒聽說請了誰做保。要知道他們可是外地人,在京城置產,哪是這麼容易的事?居然也沒跟姐夫說一聲!姐夫整日家說自己馬上就要賺大錢,其實花的都是他自己的銀子,虧他在南北闖蕩了二三十年,連這點小詭計都沒瞧出來!”  

    春瑛詫異地問:“他這都沒警覺嗎?你們跟他說了,他還是不肯信?”她覺得有些難以想像,程大叔可不是菜鳥呀!

    石掌柜冷哼:“我們都成他仇人了!故意攔著他發財的!還說姐姐犯了善妒和惡言兩條罪,要把姐姐休回娘家!姐姐拉著他哭兒子,他還一臉愛理不理的,說兒子有暮娘管教,用不著姐姐,還要姐姐把他的家財都還回去。聽他說的都是些什麼話?!我都忍不下去了!”

    春瑛聽得惱火:“這樣的渣還理他幹什麼?!任由他被人騙吧!”

    石掌柜連聲稱是,但末了,還是嘆道:“他到底還是我姐夫,看著他被人騙,卻幫不上忙,我心裡著實難受。”

    他瞥了一眼樓上:“姐姐自那日後,便成天罵人,這兩日才安靜了些,只在房間裡發呆,蘇洛蘇伊陪著她說笑,她也沒露過笑臉。可憐兩個孩子,還這么小呢,往後該怎麼辦?”

    春瑛聽得心情沉重,打算上樓去安慰程大娘幾句,卻敲了半天門,也沒人出來開,只得轉回店中。石掌柜似乎有些精神了,還算熱情地招呼著難得上門的顧客,待送走了他們,才回頭對春瑛笑笑:“我差點兒忘了,你是來拿料子的吧?最近天氣轉冷,剩了好些細薄的紗羅料子呢,你若喜歡,便都拿了去,我打你七折。”  

    春瑛心中細細一算,覺得還是保守些好,她跟胡飛畢竟不是賣布的,要是東西壓住了,就算不怕壞,資金也難以周轉,於是便隨石掌柜道庫房裡轉了一圈,只挑了可以做素帕的四種紗料,分別是素白色的、雨過天青的、淺緋的和蔥黃的,又另買了半匹大紅軟緞,連同一些零碎的料子,抱了滿懷。

    付了錢出來,她瞥見樓梯上有人,放眼望去,原來是蘇洛,幾個月不見,小男孩個子長了許多,卻瘦了,他本就有些怯怯的,不象弟弟那麼活潑,現在更顯得瘦弱,見春瑛跟自己打招呼,他勉強翹了翹嘴角,便低頭回房間去了。春瑛不由得心下暗嘆。

    回到家,胡飛已經回來了,她把今天的所見所聞都說了一遍,他聽得眉頭大皺:“這不行,總得想法子揭穿那伙騙子才好,不然石掌柜和程大娘都會被連累的,說不定還會欠下重債。”

    春瑛睜大了眼:“不能吧?程大以前掙的錢都在大娘手裡,只要大娘不交出去,將來程大沒錢了,他們還可以過日子呀?”

    胡飛有些慚愧地道:“上回是我疏忽了,我後來才想起來,程大叔長年在外販松江布,京城裡的大綢緞商,自然都是石掌柜介紹給他的,也就是說,他們都知道石掌柜與程大叔有親。那騙子既然畫了這麼大一個餅,連美人計都用上了,必不滿足於只騙走程家那區區一千幾百銀,若是借他的名頭騙了那幾位大綢緞商,拿了貨轉手賣出去換成銀子,丟下程大叔就跑了,程大叔不但要背上這筆債,以後也沒法在京城商界立足了!他還未正式休妻,程大娘與石掌柜便脫不了干係,即便真休了妻,程家的兩個孩子卻是逃不掉的。”  

    春瑛越聽越是心驚,立馬跳起來:“那我馬上回去告訴他們!”“別!”胡飛起身壓下她,猶豫了一下,才道:“天色已經晚了,還是我去吧,你好生在家裡等著。想來他們還未得手,應該還來得及。”

    胡飛匆匆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門,春瑛獨自回到二叔家的小院,做飯、吃飯、洗碗,但心頭總是有些不安,生怕今晚就會出事,又擔心胡飛沒法說服程大叔。她揪心了大半夜,才迷迷糊糊的睡下了,天一亮便睜開眼,匆匆梳洗了跑去找胡飛,卻意外地聽到魏公說,胡飛一晚上都沒回來。

    果然出事了!

    春瑛擔憂地在胡飛的小院裡轉圈圈,根本沒法靜下心來做活,過了一會兒,她一咬牙,索性換了出門的衣裳,帶上零錢袋出門往福寧街的方向去了。

    還未到目的地,她遠遠地便瞧見街上聚了不少人,一堆堆地似乎在議論著什麼,仔細聽聽,依稀是“扎火囤”、“騙子”之類的詞,她聽得半懂不懂的,但也猜到必然是程家出事了,忙跑到街屋程家院子處,離得老遠便聽到程大叔在罵人:“你們早知道他們是騙子,怎麼不告訴我?如今我的銀子都被他們騙走了,還差點欠下巨債,都是你們的錯!”  

    春瑛忍不住翻了個白眼,但也暗暗鬆了口氣。胡飛總算及時制止了這場仙人跳的騙局。

    (先跟大家說聲抱歉,明天我要出發去參加起點年會,十六號回來,雖然不知能不能保證更新,但我會努力的,到時候也許更的字數會少一點,請大家多多包涵~ ~ ~ ^_^)

    第三卷 高門 一百一十六、程大娘發威

    走得近些,春瑛便聽到程大娘那熟悉的大嗓門:“我早就說那賤人是騙子了,是你被她迷住了不肯信,還說老娘是惡人!如今可算遭報應了,你很該給菩薩多上一柱香!要是官爺來晚一步,你不但沒了銀子,還會變成那些騙子的同夥呢!”

    春瑛在圍觀的人群外圍,跳了幾個,都見不到人,但聽程家夫婦的對話,事情似乎還沒到不可挽救的地步,心裡也鬆了口氣,見路邊有塊石頭,便索性踩上去往裡瞧。

    只見石掌柜頭痛地攔住快要打起來的程大叔與程大娘:“姐姐,姐夫,你們都少說一句吧,大家都看著呢!”

    程大叔這才醒覺過來,清了清嗓子,努力要擺出一副斯文人的架勢,聽到程大娘一聲嗤笑,臉又黑了,兩人眼看著就要再次打起來。  

    這時胡飛從人群外擠進院中,石掌柜一見便立刻迎了上去:“胡小哥,如何?”

    胡飛拿出一張紙,面帶為難地道:“這是……假的,那宅子的主人並未出售房產,房契上的印鑑俱是偽造,連中人的名字都是子虛烏有。”

    程大叔猛地撲了過來:“這不可能!就算那人是騙子,屋子也不可能是假的!我去過那宅子,家俱陳設都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還有丫頭家丁!他把房契給我的時候,還有順天府的衙差作證呢!”

    胡飛遺憾地望著他,目光中帶著一絲憐憫:“房主買那宅子並不是為了自住,一向是賃給進京的官或富商住的,租給那騙子幾個月,房錢還沒清呢。至於那衙差,我也道順天府問過了,卻是幾個月前就因玩忽職守被攆走的人,想來是那騙子雇來哄大叔的,如今也已搬離了原本的住處,找不到人了。”

    程大叔眼珠子一轉,捻了捻鬍鬚:“既是做熟了的,那房主怎看不出騙子的真面目?必是兩廂勾結了來哄人銀子!都是他把宅子租給騙子,我才會上當受騙!不行,我要上衙門告狀,要他賠我銀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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