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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瑛心中冷笑,卻又覺得有些心灰,抬頭看著父母圓瞪的雙眼,便撇開頭,道:“是曼如在太太面前說我和十兒的壞話,想要害我們來著。”
路媽媽半信半疑:“崔丫頭為什麼要害你們?!”春瑛扯扯嘴角:“她有一件秘事叫我們知道了,生怕我們告發,就先下手為強。”“秘事?什麼秘事?”
春瑛正想說,便聽到外頭有人敲頭。路媽媽出去看了,卻是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說是五家的,奉命送一瓶外傷藥來的。路媽媽知道十兒與自家女兒交好,道了話,又抓了把果子給那孩子,才放他去了,拿著藥瓶子進屋道:“這原是他家祖傳的方子,我以前也見過,藥效極好的,當家的,你且出去,我替女兒換換藥。”
路有貴聞言只好先出去了,春瑛正要解裙子,卻聽到外面又有人來敲門,這回來的卻是小陳管事和梅香。
小陳管事還拄著拐杖,臉色仍在發青,面上猶有倦意。
他是路有貴的老上司了,後者忙將他夫妻二人迎進屋裡,又讓妻子去倒茶,梅香笑著:“不用忙活了,不過是略坐一坐,有些話要說,春瑛妹子可是在裡屋?我去尋她說說話。”便掀了門帘往春瑛的房間裡來。
春瑛理好衣好,勉強撐起身來,站在地上,朝她笑著福了福身:“梅香姐姐。”梅香忙攙她起來,仔細看她的臉色:“今兒傷的可重?要不要緊?上過藥了麼?”
“上過了,方才又有人送了一瓶藥來,正打算再上些呢。”
梅香嘆道:“你這丫頭,素日還不算笨,今兒怎麼糊塗了?不同的藥,一起混著上了,焉知道會不會引起不好的症狀?”她從袖中掏出一個巴掌高的小瓷瓶來,道:“這是那些媽媽嫂子們舊年常備的藥,治棍棒傷是最好不過的,每日只需在晚間臨睡前,取一丸拿黃酒和了,敷在傷口處,三五天就不疼了,比別的藥都管用。”頓了頓,又補充一句,“若沒有黃酒,拿溫白開也使得,只要是乾淨的。”
春瑛道了謝,接過來放好,回頭請梅香往炕上坐了,見她欲言又止,便問:“姐姐怎麼了?可是有話要說?”
梅香嘆了口氣,道:“我有一句話,要囑咐你,你千萬記住了,今天你說的曼如擅離職守,致使茶房失火一事,這就忘了吧,千萬不要再跟別人提起!”
春瑛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麼呀?難道太太就這樣信她?方才不是也打了她板子?難道曼如又說了什麼好聽的話,把太太說服了不成?”說起來真的很有可能,當初太太知道曼如是丟下茶房的差事去奉承她的,不也沒生氣嗎?
梅香嘆道:“你怎麼糊塗了?我們夫妻這些日子悶在家裡,消息不靈通倒也罷了,你是在外頭的,按理說應該聽到別人議論才是。喜宴上那晚上的火,不是都傳說是梁家舅爺命小廝放來泄憤的麼?人家不認!官司都打到當今皇上面前了!”
春瑛倒吸一口氣,心中不由得大悔,她當時為了揭穿曼如,居然一時忘了這點,要是事情真傳出去了,也算打了侯府一個耳光了吧?不過……春瑛細細一想,又有些不以為然了,就算侯府真的被人拿住這個把柄,又能如何?頂多就是丟一回臉,外加跟梁家關係變得更差而已。李梁兩家本來就是對頭,關係再差又能差到哪裡去?!
當然,她深知那些高高在上的貴人們,心情一不好,就會拿底下的僕人出氣的。現有一個極好的例子,她也就不多嘴了,應道:“放心吧,我知道這裡頭的深淺,當時只是氣不過曼如那副嘴角,才嚷出來的。”頓了頓,又有些疑惑:“當時在場的人不少吧?能全部封住口嗎?”
“誰說一定能封住呢?”梅香看起來沒什麼信心,“只是叫人不要在外頭混說罷了,今兒這事發生在內院,要防的只是那一位。”她伸出兩個指頭晃了晃,便順勢握住了春瑛的手,“好妹妹,今天你和十兒只怕要受點委屈了。這件事侯爺發了話,說務必不能往外泄露一絲半點兒,過些日子,等事情淡了,就沒關係了。因此……你和十兒,要暫時往莊子上避幾日。”
春瑛猛地站起身,牽到了傷口,疼得連連吸冷氣,小心扶著坐下了,才生氣地問:“不說不就完了嗎?!我平日住在家裡,后街上全是李氏一族的,不然就是侯府里的人家,哪裡有機會告訴外人?!我也不是那起子嚼舌的,犯得頭把我趕到莊上去麼?!我的放奴文書可是馬上就要下來了?!”
“就是因為這個,才要你去呢!”梅香掩住眼中的一絲不忍,勸道,“放了你出去,誰能保證你不會往外說?我自然信得過你,但侯爺不認得你,太太……你也知道的,與其犯了他們的忌,倒不如委屈些時日,等那官司有了結論,也就沒事了。”
春瑛哪裡甘心?賄賂都給了人了,准信兒也有了,難道就因為曼如幾句話,硬生生逼得自己又脫不了籍?!她咬牙道:“要不就先把文書給我,我會乖乖到莊上躲著你們說能走人了為止!一年到頭有幾次放人的機會?誤了這一回,我那文書幾時才能拿到手?!”
梅香為難的揉著帕子,搖搖了頭。春瑛泄了氣,拉長了臉坐了好一會兒,才悶悶地問:“那我要在莊上住多久?!等我回來,那放奴文書是不是還能拿到?!”
梅香咬咬牙,道:“一年半載不多,幾個月也是有的,只需等事情淡了便罷。放你出去,原是老太太做的主,你還怕太太不肯點頭麼?”
春瑛冷笑一聲,嘆道:“今兒這場飛來橫禍,姐姐想必也打聽明白了吧?這都叫什麼事兒?!”隨手拿了炕桌上的茶喝了一口,又重重的放回去,“堂堂侯爺夫人,家裡也不少銀子,還打親戚家的主意。打便打了,反正這種事也不新鮮,可如今外頭傳的謠言那樣難聽,老太太和侯爺又發了話,她悄悄兒把事情抹平了,也就罷了,聽了別人幾句讒言,便興師動眾地拿了我們一堆丫頭去,又打又罵的,生怕別人不知道嗎?!”
她發泄過了,又想起自己現在的身份,說這種話恐有些過,而且梅香兩口子也算是安氏親信,便回頭盯著梅香:“我們挨了幾板子,也自認倒霉,可是姐姐和小陳管理夫妻倆,也未免太冤枉了吧?那些事跟你們什麼相干?!隔了幾年了,還要召來罵一頓!要知道,小陳管理可是侯爺跟前最得意的人!如今管理外院子大半的事務,比老一輩的管家們都有體面,被她隨口罵了個狗血淋頭,傷還沒好呢,又要出來辦差,你們難道就不委屈?!”
梅香面上早已有了惱意,只是忍住了,淡淡地道:“那也是我們的命。”猶豫了一會,又問:“這麼說……果真是為了霍家的事了?我聽得太太下令,給你和十兒定的罪名,就是欺瞞主人、背主不忠,好大的罪過!可見太太對你們是恨極了,你們是真的瞞了她?那也太大膽了吧?!”
春瑛嗤笑:“果真是好大的罪過!”越想越不甘心,“梅重姐姐,你給我們評評理。她說我們是欺瞞主人、背主不忠,是疑心我和十兒收了表小姐的好處,因此明知道霍家有錢,也不告訴她,致使她在表小姐出嫁離京後,才知道霍家有錢。這也太沒道理了!所謂表小姐的好處,不就是打賞略豐些,可從前在浣花軒時,我見三少爺賞姐姐的東西,比這個還要多呢。只不過表小姐性子要強,院裡使喚的丫頭婆子,府里本已發了用錢,她還要從霍家再發一份來,我們每人的月錢都是雙份子,才顯得好處比別人多。可我們又不是傻子,怎會為了幾兩銀子,違逆了自家主人?!況且,也從沒人要我和十兒把霍家的事上報給太太知道呀?!太太要問人,直接問桑兒也就罷了,我和十兒,既然沒有得令,為何平白無事地跑去告訴太太,說表小姐又花了多少銀子?有多富有?!興許太太會有興趣聽,若換了別人,還不立馬打我板子呀?!叫老太太知道,我們在府里連立足之地都沒有了!”這位太太該不會以為自己在侯府里一個獨大吧?真真可笑!
梅香淡淡道:“誰說不是呢,可惜太太這幾年,越發聽不進別人的勸了……”張張口,又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忙拉著春瑛的手,道:“這回是你們委屈了,少不得就忍了吧,到了莊上,且安靜等待府中傳信。若有人來尋,千萬別理會·即便不是生人,但凡有人問起那件事,你也要說不知道。回頭見了十兒,也這麼提醒她,。我就怕王家人一時生氣,忘了囑咐了。”
春瑛悶悶地點頭應了,又想起另一個人:“曼如呢?我和十兒要去莊上,她又如何?”
梅香不自在地收回手,訕訕地說:她是正主兒呢,比不得你們只是知情……她心術不正,萬一送出了府,在外頭混說,叫人查訪到了,可不大妙,因此只關在府趕時髦,聽說就在太太院子的後屋,丁香親自守著,也要等事情淡了,再作處置呢。”
春瑛暗暗磨牙,曼如那混蛋怎麼就這樣好運?!她和十兒要到鄉下去吃苦,她倒好,不但能留在府里,現在連活也不用幹了?!她冷笑道:“若不是曼如為了私利,在背後說我們壞話,也不會害得小陳管事和姐姐挨太太的罵,更別說這幾年裡她害過的人了!這樣的壞蛋,若得不到報應,只怕老天爺都看不過去呢!”
梅香笑了笑,知道事情的起源在於安氏的貪心,但非議主人,傳出去對自己夫妻二人不利,便也不多說,只是道:“這個你就放心好了,太太最恨別人瞞騙她,不把她放在眼裡,現如今曼如早把人都得罪光了,沒人替她求情,你當她會有什麼好下場?”
春瑛聽了,心裡稍微好受此了,正想再問自己出發的時間,如果能在傷好以後再起程最好。忽然聽到外頭傳來父親的驚呼:“什麼?!”接著便是椅子倒地的聲音,嚇了一跳,心想老爹該不會跟人家小陳管理打起來了吧?自己好不容易把關係拉得近些,可千萬不要結了仇。
她一邊想一邊忍著疼跟在梅香後面出了房間,便看到父親臉色鐵青地站在桌前,母親則是一臉蒼白地挨在門邊,手還在發抖,再看小陳管事,仍是一那一臉倦容,吧道:“路大,我知道你冤枉,這原是小人在背後調唆的,太太也是糊塗了,她這些日子早已積了一肚子火在裡頭,隨便找個人便發出來,卻不管人家如何呢!”
春瑛急問:“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路媽媽哇的一聲哭出來,撲過去便打她:“都是你惹的事!太太要把你爹的差事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