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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荷縮縮脖子,小聲道:“是我錯了……可晨兒為什麼那麼說?真真可惡!”
“她當然要這麼說了。”十兒冷笑。“那晚上我也看到她了。縮在窗子後。朝茶水房那邊探頭探腦地。她那模樣才叫鬼鬼祟祟呢!她地屋子離茶水房最近。說不定聽到了什麼。或是看到了什麼。照我說。她才是最可疑地。春兒。你不是跟我說過。那天在正屋裡。除了三少爺和梅香蘭香兩位姐姐。晨兒也在麼?她算什麼貨色?若不是跟這事兒有關。哪裡就輪到她站在屋裡?”
一句話提醒了春瑛:“你這麼一說……”夏荷也恍然大悟:“是了!她是小丫頭。不經傳喚是不能進正屋地。若是斟茶倒水。為什麼越過露兒姐姐和容兒她們。直接找了她?這樣說來。她才是那個告密地人?!”
春瑛皺起眉頭。心裡覺得有些厭惡:“明明她才是告密者。為什麼還要誣陷別人?沒想到她這麼狡詐!”
十兒咬咬唇。沉聲道:“別理她了。總有人知道誰才是那個告密地。湯都快冷了。你們快喝吧!”
春瑛與夏荷這才想起還有湯這回事。忙捧起碗喝了。湯還熱著。白得象牛奶一樣。味道極鮮美。春瑛只喝了一口。就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這是什麼湯呀?真好喝!”夏荷也猛地點頭。空不出嘴巴來附和。
十兒笑道:“是火腿冬筍湯。因太太說。三少爺每年入冬。身體都會虛弱一陣。特地交待李嬸多做些補身地湯。這是用兩隻肥雞熬了湯。再用上好地玉蘭片。加上府里用秘法醃製地火腿。摻了一小把蝦米。慢慢煨上一個多時辰才得地。本來還輪不到我們。只是李嬸送了湯進去。三少爺卻嫌膩不肯喝。只好拿回來。那時我恰好在廚房。才得了便宜。蘭香姐姐就跟我後腳來地。若慢了一步。咱們也喝不上呢。”
春瑛忙問:“那你呢?你喝過了嗎?”
“早喝過了,可惜我沒多長一隻手,不然我就再拿一碗了。”十兒催她們快喝,“喝完了悄悄把碗送回去。如今多了個小廚房,碗筷都管得嚴,蘭香姐姐不許我們隨便動用的,叫她知道我們偷偷喝湯,又是一頓罵。”
春瑛應了,一口氣把湯喝完,還有些意猶未盡,心裡想,雞、火腿和竹筍都不難得,蝦米不放大約也可以,什麼時候在家裡試驗一下,叫老爹老娘也嘗嘗鮮?回頭跟李嬸打聽一下做法好了。
李嬸一聽,非常慡快地答應了:“這有什麼難的?只是在外頭做,卻找不到這麼好的材料,味道也沒那麼鮮。”
春瑛聽了,笑道:“即使是這樣,也很好喝。李嬸手藝真好,還會做那麼多種湯,您有空多教教我吧?”想了想,又補了一句:“那些精緻的菜式糕點倒在其次,我想多學些簡單的家常菜和好湯,做法簡單又好吃的點心也要,等我回家,還可以做給爹娘吃。”這種東西對她比較有用。
“行,你有心,我就願意教!”李嬸笑得很歡,孝順的孩子她最喜歡了,雖然這孩子看起來有些傻,若是聰明的,就該學三少爺喜歡的菜式和糕點,才好討他歡心。那個大些又漂亮些的丫頭,就比她聰明多了。不過難得有個乖巧的孩子,多教教也是好的。
春瑛於是便殷勤地要打下手:“要洗菜嗎?還是要切肉?我刀工一般,可是很會洗菜哦。”
“不用不用,方才梅香姑娘已經傳了話來,今晚三少爺在老太太屋裡吃飯,你沒瞧見他帶著梅香露兒她們幾個出去了?”
春瑛望望後院,果然只有胭脂和幾個丫頭在廊下做針線,正屋的門緊緊關著,曼如就坐在門前的小凳上,跟別的丫頭說話。她有些失望,三少爺不在院裡吃飯的話,今晚她們就只能吃大廚房送來的飯菜了。
前院傳來爭吵聲,春瑛抬頭望去,原來是十兒與另外幾個小丫頭。前者小臉漲得通紅,似乎是被氣著了。她擔心十兒,便立刻走了過去:“怎麼了?發生什麼事?”
十兒咬著唇不說話,小丫頭裡,容兒便冷笑道:“你還跟她親近?你不知道她就是那個告密的人麼?當心她背地裡賣了你,你還不知道呢!”春瑛忙道:“十兒才不是那個人,你別聽人胡說!”
“人人都知道了,你還瞞誰呢?敢情你吃了她的虧,還把她當好姐妹?哼,別叫我猜著了,她平日裡裝傻,其實一肚子壞水,也不知道打什麼主意呢!”
十兒扭頭就跑,容兒以為她要逃,立刻便追上去,春瑛忙扯住她。卻不料十兒跑到晨兒跟前,劈頭就罵:“我知道是你在編排我!別以為把髒水潑到我身上,你自己就能脫開身!那晚上我是看到她們了,可我也看到你了,你才是那個鬼鬼祟祟偷看的人呢!”
晨兒原本正跟別的小丫頭一起看十兒笑話,聞言臉色一變,驚慌地看了周圍一眼,嚷道:“你胡說什麼?!你自己做的好事,以為別人不知道麼?別是惱羞成怒,想倒打一耙吧?”
“還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倒打一耙的人呢!”十兒冷笑道,“你若心裡沒鬼,敢不敢跟我到蘭香姐姐跟前對質?!別人不知道是誰告密,她卻是知道的,怎麼樣?你敢不敢?!”她拉起晨兒的手,就要往後院走。
晨兒手一縮,眼珠子一轉,便掙開了十兒:“我不跟你胡鬧!蘭香姐姐出去了,三少爺和梅香姐姐也不在,我跟你對什麼質?!”
“三少爺是到老太太屋裡吃飯,頂多一兩個時辰就回來了,蘭香姐姐也只是去了太太那邊,咱們這就去找她,馬上就能見分曉!”十兒再次抓住晨兒的手,兩眼直盯著她,“你若是清白無辜的,就跟我來!”
晨兒被她拽著往外走了兩步,便死死抱住廊柱不放,嘴裡還在嚷:“我不去!你給我放手!我不去!”
十兒冷笑著摔開她的手,回頭對容兒等人道:“瞧見了?你們現在知道,誰才是那個告密的人了吧?往後就別再往我身上亂栽贓了!”
容兒等人都縮了縮脖子,看向晨兒的目光中充滿了懷疑與鄙視。圍觀的大小丫頭們,都在暗暗偷笑,卻忽然安靜下來,眼睛盯著二進門方向。
春瑛察覺有異,忙順著眾人的目光望去,只見青兒就站在門上,直直地盯著晨兒,目光陰沉沉地。她穿著家常舊衣,頭也梳得不甚整齊,只胡亂插著幾根金珠簪子,臉上脂粉不施,越發顯得臉色蒼白,偏偏兩眼下方還有黑眼圈,襯得她整個人看起來都帶了三分鬼氣。
晨兒被嚇住了,顫顫地退後幾步。青兒便慢慢地走向她,幽幽地問:“是你告的密?”晨兒目光閃爍,連連搖頭:“不是……不關我事……”
“那我這就去問蘭香,看是不是你!”
晨兒一抖,眼珠子一轉,硬著頭皮道:“我說了不是就不是!明明你才是那個告了密的人,做什麼又賴到別人身上?!若不是你乾的,怎麼不見有人替你辯解?!你裝了幾天病,三少爺也沒問一聲,可見你是失勢了,別以為能象以前那樣,隨意拉人做替死鬼!”
青兒兩眼一瞪,整個人撲過來,死死掐住晨兒的脖子:“你還要害我!你還要害我!我怎麼得罪你了?你要這樣害我!”晨兒死命叫救人,周圍的丫頭們都嚇了一跳,直到晨兒兩眼反白,才有人反應過來,忙忙上前拉開。
青兒力氣大,兩個丫頭都拽她不住,眼看晨兒就要翻白眼了,春瑛忙拉了十兒一把:“快,咱們也去幫忙!”十兒扭頭不理,春瑛只好自己上去,幾個人七手八腳地,好不容易才把青兒拉開。
晨兒一得了自由,急喘幾句,便罵道:“你別以為自己還是大丫頭,見梅香蘭香不在就敢亂來!如今不過是三少爺看在你資歷深的份上,容你多留幾日罷了,憑你乾的那些事,早就該攆出去!也不撒泡尿照照,長成這樣,也配在三少爺跟前侍候?!”
青兒尖叫一聲,又撲上來,丫頭們一時沒拉住,居然被她得了手,兩人扭成一團,滾落地面,全身都蹭滿了半融化的雪水,春瑛等人急急又去拉開她們,兩個原本穿著乾淨衣裙的少女,轉眼便成了泥猴。
曼如已經從後院趕到了,見狀忙勸青兒:“你跟她鬧什麼?她告密還罷了,卻不該胡亂攀咬十兒,這事直接報到三少爺跟前,他也會為我們做主的。你跟她私下打架,豈不是失了體面?”又勸十兒幫著說話。
十兒左右看看兩人,閉著嘴不說話,春瑛悄悄拉了拉她的袖子,她才勉強點頭:“好吧……”
“不用你們做好人!”青兒忽然打斷了十兒,回頭對曼如冷笑一聲,“你倒是會賣乖,當初就是你們說我告密的,背地裡中傷我的話還說得少麼?如今知道不是我,卻叫我別跟她鬧?怎麼?難道我就該吃這個暗虧?十兒被她說就是委屈,我就不是了?!”她一把將曼如推開:“放你娘的狗屁!你當我是誰?收買人心收買到我頭上了?你以為我是那些不懂事的小丫頭,被你一點小恩小惠就收服了?做你娘的春秋大夢!就是你們這些不要臉的小蹄子,整天賣弄風騷,才把三少爺教壞了!”
曼如又羞又氣,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晨兒卻在這時候插話了:“你把話說清楚,誰不要臉了?誰賣弄風騷了?你若是清白人,也不會整日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在三少爺眼前晃!可惜他瞧不上你,不然怎麼看重曼如和胭脂卻不理你?你除了資歷深些,還有什麼比得上我們?!”
青兒又尖叫著撲過去,春瑛等人慌忙去拉,卻沒拉住。她與晨兒在地上滾了幾滾,衣服更不中用了,頭髮也散了,釵環也掉了,脂粉也糊了,晨兒臉上還多了兩道血印子,嚇得她連聲尖叫,以為自己破了相,恨得反抓回去,青兒的左臉頰立刻便青了一塊。
眾人急成一團,可她們滾來滾去,叫人沒法下手。春瑛急急拉過曼如道:“這樣不行,快叫人來幫忙啊!”曼如卻淡淡地說:“她們有多少力氣?累了就停下來了。現下去拉,若是誤傷,豈不冤枉?”
春瑛急得直跺腳,十兒悄悄拉了她一把,指了指門外:“要是叫外頭知道了,蘭香姐姐回來一定會罰我們。”
春瑛順著她的手指望去,果然發現院門外已經有路過的婆子媳婦丫環在探頭探腦了。想到蘭香那根戒尺,還有它落在手心的那種火辣辣的痛,她打了個冷戰,忙跑去關院門,無奈力氣小,不大推得動,冷不妨瞥見本院的兩個婆子躲在一旁看丫環們打架,還邊看邊笑話,便跑過去道:“嬸娘們好歹幫把手,若是叫外頭人知道,丟了三少爺的臉,嬸娘們也免不了得個失責的罪過,蘭香姐姐可是饒不了咱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