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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藤想了想,道:“的確是有幾分氣惱。不過夏荷方才的話也沒說錯,三少爺的確曾提過,海小姐性子沉穩,又熟悉家務,若是門第再高一些就好了,如今只怕侯爺和太太不喜歡。”
春瑛大驚:“她居然看得上海小姐:“”
“那也說不上……”紫藤翹翹嘴角,“他還嫌人家年紀大了些,長得也尋常。其實他說的是:若是將來的妻子是這個性子,這樣的本事就好了。倒是范小姐他一向不喜歡,只覺得人家笑得太多了,又太會哄人,叫他心裡膩歪。”
春瑛忍住了臉上的嗤笑表情,不管范海兩位小姐有什麼缺點,三少爺的缺點都比她們多得多了!還有臉挑剔別人!只是她有些疑心:“這麼說來,三少爺反而更中意海小姐這種的……那為何謠言裡傳的都是范小姐?都是誰在傳呀?”
“管他是誰?”紫藤撇撇嘴:“先前傳的時候,許多人都知道,只是後來二太太下了禁令,大家才不提了,若有哪個人一時嘴快說了出去,也沒什麼奇怪的。”
“還是很奇怪。”春瑛正色道,“若是傳的人一天天慢慢增多,倒也罷了,但是,即便有人嘴快說了出去,也不可能只過一兩天時間,便傳得府外都知道了。如今傳的人這樣多,倒叫人疑心,是有人故意散布的謠言。三少爺怎麼說?可別不當一回事,范小姐是快定親的人,那是郡王府啊!若是婚事吹了,三少爺不就得罪了一個郡王府麼?”
這話說得紫藤也嚴肅起來:“三少爺天天在外書房讀書,晚上回來已經累了,我雖跟他提過這件事,他只當作是先前謠傳的後續,並不怎麼上心。晚上我會再跟他說,勉得得罪了大人物,自己還不知道。”想了想,“我雖不知道是什麼人在害我們三少爺,但我記得……幾個跟人議論這件事的婆子,都跟花姨娘跟二少爺不是一路的,反倒是……”有些遲疑,猶猶豫豫地靠近春瑛身邊,說了兩個字。
春瑛大吃一驚:“這不可能吧?!太太這是為了什麼?!”
“噓!”紫藤壓下她的肩膀,“別嚷!若是叫人知道這話是我說的,倒霉的就是我了!”
春瑛冷靜了些:“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可是……這沒理由呀?”
“我也覺得沒理由,但那幾個人一向是跟正院走得近的。春天的時候,其中兩個婆子被人告發值夜時吃酒,還是太太叫了大少奶奶來罵了一頓,才免去了板子。我那日在正院裡找海棠姐姐說話,親眼看到她們來向太太謝恩。”紫藤往二進門方向望了一眼,“星許是我想錯了,太太無論如何,也沒有害三少爺的道理,大概……只是湊巧?”
世上哪裡有這麼多湊巧的事?如果只是一兩個就算了,偏偏紫藤說的是好幾個。春瑛看著滿面笑容奔回來的夏荷,滿心都在思索這是怎麼回事,只能勉強陪著她說笑。等到立秋在過來搭話時,她便找了個藉口,急急走了,回到前頭二太太那裡,悄報告了打聽到的消息。
二太太卓氏精疑不定,又叫了自己手下的丫頭婆子去探聽,從聽到謠言的人那裡順藤往上摸,看他們都是從誰那裡聽說的。本來這個謠言就有群眾基礎,只要有一兩個人偶爾在聊天時提上一提,其他人就忍不住加入進去了。而每次這提話的人,果然都是太太院裡的婆子媳婦,或是她們的親朋好友。
卓是不敢再查下去,忙忙帶了春瑛等人回家,上報婆婆。
二老太太陰沉著臉,半日,才叫了春瑛秋雁過來:“替我換出門的衣裳,我要去見老嫂子!”
第六卷雲散第二百八十六章 勸服
春瑛心中一動:芍藥被困在安氏身邊那麼多年了,若能趁機把她弄出來,豈不是皆大歡喜?
二老太太道:“我記得這丫頭是你嫂子的親信,即便她知道,又哪裡肯說實話?”
卓氏微微一笑:“這倒不難。因嫂子重掌家務,對她母親求恩典的事不大樂意,我便勸她,丫頭們大了,一直留在身邊也不成個樣子,倒不如嫁出去,不管是做管家娘子,還是配了殷實人家,也能給自己添個助力。因此嫂子就鬆了口,給她指了一門親,本來也是件喜事,偏偏那家是陪房的安家!那個小子不成樣子,白糟蹋芍藥了,她心裡只不定怎麼埋怨呢。”
春瑛大吃一驚,忍不住插嘴:“難道是安四奎?可是……侯爺不是罵過他無用,把他的差事給革了麼?”
卓氏嘆息著搖搖頭:“我也是這麼說的,可你大太太覺得陪房家人才是親信,親信與親信做一對,最是匹配不過,差事沒了可以再安排,可肥水不能留外人田。芍藥是她的丫頭,我不好多勸,心裡卻著實為那丫頭委屈。”
何止委屈?簡直是天大的冤屈!安四奎那種垃圾貨色,也配得上芍藥?!
春瑛一旁磨牙,那邊廂二老太太已經同意了兒媳婦的計劃,讓她儘快辦去。卓氏便以詢問其母情況的名義,傳了芍藥來。安氏也沒放在心上,還以為妯娌是看自己的臉面才有意抬舉自己丫頭的家人,心中暗暗得意。
芍藥到了東府正院,卓氏先是打聽了幾句她母親的情況,許了一個不錯的差事,就讓鳳鳴陪她去廂房裡吃茶,順道遊說。春瑛在松頤院聽到消息,便尋了個送東西的差事,往正院裡去了。
她到達正院上房後,沒多久鳳鳴就來回話:“芍藥心裡對那樁親事是不勒意的,但怎麼也不肯說大太太的不是。奴婢瞧著,她似乎是默認了大太太的行徑,卻不肯出面指證。”
卓氏微微鬆了口氣:“默認就好,那事情就是實打實的了,如今只缺人證罷了。”
春瑛卻急得直跳腳:“她真的不願意?犯什麼傻?!我去勸她!”
說罷就真去見芍藥,也不多說什麼,劈頭就問:“如今都快到絕地了,你怎麼還對太太這樣忠心?!難道你真要送給那個安四奎?!”
芍藥起初見她來,是吃了一驚的,聽了她的話,反倒放鬆下來,苦笑道:“這是我的命,好妹妹,別勸了,我不可能幫你們的。若我說了太太一句壞話,脞成了什麼人了?太太吃了虧,我也別想活!”
春瑛急道:“什麼叫命?別告訴我這就是你的命了!咱們都是一樣的家生丫頭,可是各有際遇,誰說做丫頭的就一定得糟蹋自己?!我姐姐嫁到外頭殷實人家,南棋嫁給了小官,琉璃姐姐她們哪個不是得了好歸宿?連梅香姐姐,嫁在府里,也有個小陳管事配她!你比別人差什麼了?長得好,人能幹,又向來有體面,那個安四奎是什麼貨色?三等的小丫頭都不屑搭理他!太太怎的就這樣糊塗?你替她做牛做馬這麼多年,她連放你出去嫁人都不肯,如今總算鬆口了,居然就定了這樣一個人!你難道就甘心?!”
芍藥紅了眼圈,扭開頭:“不甘心又如何?我還能說個不字,你也不是不知道我們太太的脾氣……不過你放心,三少爺已經答應幫我說話了,能不能成還不知道,若是不能,我就認命。本來我已經死了嫁人的心,想著陪太太到老,便尋個庵堂出家做姑子去,橫豎我家裡都安頓好了,弟弟妹妹也都有了出息,我心裡沒了牽掛,嫁不嫁人都無所謂了。如今……也未必差到哪裡去,那個姓安的,我是不會讓他壓到我頭上的。
春瑛冷笑:“等你進了他家的門,哪裡還由得你?到時候只怕你恨不得死了呢!”甩下狠話,春瑛又有些後悔,放緩了語氣勸到”三少爺從來不會為丫頭違逆太太,你何苦咬緊了牙關不肯鬆口?我們太太沒有壞心,誰也沒真指望能把你們太太怎麼樣,不過是攔著她胡鬧罷了。
芍藥神色一黯:“那我就更不能說了,一輩子都不能說太太一句不好,不然……別人要怎麼看我?更何況,三少爺將來是要繼承候府的,太太是他親娘,他將來定會恨我,那時我才是一生盡毀呢。”
春瑛頭疼地盯著她,忽然想起芍藥跟三少爺一向交清不錯,便再勸道:“我知道你為難,但這種小道消息,最是壞人名聲,別人不說,三少爺頭一個就要受到很大影響,外頭人聽說了,只當他是個行為輕薄的人,將來怎麼辦?三少爺還要考科舉呢,萬一考官聽說過這個傳言,對他先有了偏見,批卷子時把他刷下去了,豈不是天大的冤枉,我們都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怎麼忍心讓他受這個委屈?”
芍藥笑了笑:“他小時候也沒少胡鬧,只怕名聲早傳出去了,如今也不過是再印證一番罷了,能出什麼事?至於范小姐……”她壓低了聲音,“她若嫁到王府,這種事自然是醜聞,可她若成了咱們三少奶奶,別人只會說這是佳話,誰還有閒心去說侯府閨門不肅?更別說會連累你們少爺小姐了,放心吧!”
春瑛怔住:“你……你是說……”越想越覺得可笑,“難道太太傳這樣的謠言,只是為了逼范小姐嫁三少爺〉!她不是糊塗了吧! 那……郡王府那邊怎麼辦?
芍藥不以為然地道:”那郡王府只是身份顯赫,其實並不怎麼管事,又沒正式提親,不過是個人私下說說,能不能成還不知道呢,可是以范小姐的家世,配咱們三少爺並不委屈,候府與范家親上加親,往後就更親近了。我聽太太說,先前咱們家的船隊,沒人選進那神麼洋務司,倒是范三老爺進了,得他相助,往後候府就不用擔心被別家比下去。范小姐的父親又是地方大員,對候府只有好處的。
春瑛好笑地搖頭:“那也不能這麼幹呀?人家可是瞄準宗室王府去的,難道就不怕反目成仇?”
“范家人已經搬出去了,哪裡知道這些? ”芍藥看著春瑛,微微苦笑,“我也知道這事兒破綻多的很,可是勸了太太幾回,她都不肯聽,我有什麼法子?其實太太也是急了,老太太似乎看中了你們那位海小姐。倒不是說海小姐有什麼不好,只是家世太差了些,年紀又大,太太哪裡樂意娶這麼一個媳婦回來?偏又不能拿家世去說,那就得罪了你們老太太。誰知老太太馬上打發人拿了三少爺和海小姐的八字去問了,太太擔心事情會被定下來,才急著將范小姐拋出去的,她總想著這事兒最初不是我們傳出來的,要追究,也是別人的事。”
春瑛想不到候府老太太這麼快就找人合八字了,只覺得頭痛不已,忽然又想起,原本是要勸芍藥爭取婚姻幸福的,誰知被她這通話一轟炸,重點就偏了。但現在顧不了這麼多,解決問題要緊,她扁扁嘴道:“海小姐的婚事,我們老太太早就有了打算,跟三少爺不相干,即使大老太太來說,海老爺也不肯應的,請你們太太放一百二十個心吧!不管怎麼著,先把謠言消除了再說,我們太太要你開口,不過十擔心四少爺和四小姐會受牽連,只要謠言沒有了,自然也就沒事了。別以為這事於三少爺關係不大,小時候的事,一句幼時頑劣也就完了,可長大以後再鬧這樣的事,名聲真的很不好!如今不比往日,三少爺要正經考科舉的,總不能向二少爺那樣天天混日子吧?你跟三少爺也相熟,若是勸不動太太,不如去勸三少爺?她又不喜歡范小姐,難道就心甘情願娶她了?不是我說,三少爺一向是個有主意的,只怕心裡對將來的妻子想法與太太不一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