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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春瑛一握拳,“那就是最近的事了!可惜,老太太的病情聽說已經好轉,我們晚了一步,只怕趕不上這一回了!”
胡飛柔聲安慰道:“這卻說不準,老人家病了,總要多養些時日的,等她養好了,侯爺說不定會到廟裡還個願什麼的,到時也有可能會放奴。”他轉向若有所思的路有貴,恭敬地道:“這只是晚輩的一點看法,若是兩件大事都過了,路叔一家都沒機會放進去,晚輩只怕就要退而求其次,迂迴行事了,還望路叔包涵。”
路有貴盯著他:“什麼叫退而求其次,迂迴行事?”
“正如方才路叔所言,春瑛妹子最險,路叔路嬸與小虎反而平安些。若是實在無法脫籍,晚輩可以打通侯府關節,讓人把春瑛妹子的名字寫盡放出府的丫頭名冊里,叫那管事娘子稟告侯爺夫人,只說您一家子窮怕了,要求了恩典,把女兒嫁給一個破落戶小商販,好賺幾兩財禮錢。侯爺夫人若是不記恨春瑛,倒也罷了,即便是記恨,想來也不會攔住這樁親事的。等春瑛妹子先脫了身,再過些時日,由陸嫂子出面,將路叔路嬸也贖出來,小虎不到年紀,是不算在名冊上的,也就一併出來了不是?”
胡飛把話說完,便偷偷去打量路有貴的神色,春瑛在一旁暗暗捏捏了他一指甲,小聲責備道:“你怎麼編出這麼個理由來?哪怕是說我病了、快死了也好,何必壞我爹娘的名聲?!再說,拿這種話去騙人,就算我脫了身,爹娘還在府里呢,萬一太太知道了真相,叫他們怎麼辦?”胡飛想想的確是自己疏忽了,不好意思地笑笑。
路有貴到是看得開,擺擺手:“那不要緊,不過是隨口說說,你一脫身便離得遠遠的,嫁了誰也不叫府里人知道,他們哪裡猜得出?只要你和你兄弟能得個好前程,我這點名聲有什麼要緊?”便轉向胡飛正色道:“既然你有主意,我便把話放在這裡。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將女兒嫁出去,可不打算委屈她,你要是有法子,我便將她許給你!只是有一點,有事情成功之前,你不許胡來,也不許壞了我閨女的清白名聲!若是你覺得太費事了,或是看上了別家的女孩兒,就趁早跟我說,我們家絕不糾纏!”
春瑛頓時臉紅了臉,但又有幾分擔心地偷偷瞥向胡飛,只見他擺正神色,整了整衣服下擺,便鄭重拜了下去:“胡飛必不負岳父大人的期望。”
春瑛臉更紅了,小聲嘀咕道:“誰是你岳父?可別亂喊!”又瞧見父親打趣地望著自己,咬咬唇,扭身跑了出去,還聽到後面傳來父親的哈哈大笑聲,她跑得更快了。
胡飛追在後面喊她:“春瑛妹子,你別跑呀!”春瑛停下腳步,回頭望望,臉上的緋紅一直蔓到耳根,平添了幾分嫵媚,兩眼直盯著胡飛,叫他心裡猛地一跳,整個人便柔軟下來:“別跑,我……我有話跟你說……”
春瑛移開視線,望望天,又盯著地面,說話聲比蚊子大不了多少:“什麼話?”
“我……我……那個……妹子……”胡飛忽然結巴起來,聽得春瑛一陣好笑,他看得發愣,耳根子也紅了,好不容易積攅了勇氣,要將話脫口而出,卻聽得遠處傳來一聲叫喚:“望山兄——望山兄——”
他一陣愕然,放眼望去,發現是好友李敘來了,不由得一皺眉,心下暗道:“他怎麼會來?”
第五卷沉浮第二百四十三章 友人
春瑛看著騎馬從遠處跑來的李敘。微一皺眉,心裡有些不滿。好好的氣氛就這麼被破壞掉了!
不過,隨著李敘越來越靠近,她也發現了對方臉上那種焦急卻又鬆了口氣的神情,心裡猜他大概是有急事要找胡飛。她知道胡飛與他關係密切,在少年時代就常來常往,大概還有事業上的合作關係,也不好多說什麼,便小聲地對胡飛道:“你若有事忙,我就先回去了……等你忙完了再……”臉一紅,“再來陪我說話……”
胡飛雙眼發亮,笑著點點頭,她便沖走近的李敘福身一禮,叫了聲“敘少爺”,便轉身離開。
李敘盯了春瑛背影一眼,便衝著胡飛好一通埋怨:“可算找著你了!你幾天沒回去,我都快被煩死了!偏又沒法把人弄走!”
胡飛也不多說,拽起他就走:“咱們找個方便的地方再說話。”
春瑛走出二三十步遠,才回頭看看他們離去,心下疑惑:原來胡飛已經幾天沒回家了嗎?那他每天晚上是在什麼地方過來的?明明他在晌午過後不久就離開了……
胡飛帶著李敘回到新買的小院處,把拴在那裏的馬拉出來,兩人一同騎馬跑回七八里外的鎮上,進了一間小客棧,向小二討了壺茶,便進了房間。
李敘打量了周圍一圈,在桌面殘餘的幾點污跡和屋頂角落的蛛網上多看了幾眼,又看像床上明顯有些單薄的鋪蓋,微微皺了眉頭:“你這幾天就是住在這種地方?!”
胡飛一邊倒茶一邊笑道:“這裡只有一家客棧,床鋪倒還乾淨,別的就罷了,橫豎我只是在這裡過夜而已。”
李敘沒好氣地搶過杯子喝了底朝天,才把杯往桌面重重一放:“我知道你在外頭吃過苦,可明明能享福,還要去吃苦,這不是犯(貝戈戈)麼?!方才那個路丫頭就是你放下京城理好好的宅子不住?!偏要跑到這鄉下地方來住不乾不淨的小客棧的緣由吧?我真不明白,你感激他曾救過你,花錢把人一家子贖出來,再給些銀子他們過日子,也就算是報了恩了,像如今這樣,天天追著跑,有什麼意思?!難不成還打算娶她做老婆?!”
他正要伸手去夠茶壺。打算再喝一杯解渴,冷不防聽到胡飛冒出一句:“是又怎麼樣?難道她不是好姑娘?”他聽得差點連椅子都坐不穩了:“你說什麼?!”
胡飛淡笑不語,想起方才從路有貴處得到的允諾,臉上不由得浮現愉悅的微笑:“我如今很快活、很滿足,一想到她不能馬上成為我的妻子,便恨日子過得太慢,不能讓我更快活、更滿足!”
李敘倒吸一口冷氣,兩眼瞪著他:“你沒糊塗吧?!路家可是侯甫的家生子!是家奴!他家女兒再好,再賢慧,也做不得你的妻子!”
“只要他家不再是奴籍就行了,甚至……只要春瑛不是奴婢就行。這也不是不可能的。你們族裡,不是還有正經姻親取了侯府婢女為妻的麼?”
“這……”李敘張張口,嘆息一聲,勸道:“我不是要故意違了你的意,實在是……如今你家裡漸漸敗落了,你自己卻是前程看好,咱們這樣的庶子,能混到你這份上,實屬不易,你正是該一鼓作氣往前沖的時候。若是能得一位大戶人家的淑女為妻——哪怕是跟咱們一樣是庶出——不但能替你打理家務,讓你無後顧之懮,還能給你添一份助力。你不好生查訪出身高貴年紀相當的妻室人選,卻挑了這麼一個家生丫頭,你不是糊塗是什麼?!”
好友如此氣憤,胡飛卻依舊淡定,他執壺倒了杯茶,鄭重送到對方手上,才微微笑道:“記得從前還小的時候,咱們在一處說悄悄話,你總說日後娶妻,定要取一位賢良淑德的女子,不一定要出身高貴的,只要能與你倆心相通,能好好過日子的,便足夠了。你也不打算納妾收房,只願意跟妻子一生一代一雙人,白頭偕老。”
李敘漸漸氣消了些,但還是繃著臉:“那是自然,咱們這樣的人,從小兒什麼事沒見過?我大娘那樣眾人稱讚的賢妻良母,心裡還有許多彎彎繞繞呢,更別提我嫂子那樣心狠的人了。妻妾相爭,真就是家宅不寧的根源!可這跟你娶個丫頭為妻有什麼關係?我又不曾叫你三妻四妾!”
胡飛嘆道:“你是這樣想,我何曾不是?只是我心裡又有另一個想法。你知道我是吃過苦頭的,如今打拼了幾年,也掙下了一份身家。若是真的去求大家女,未必求不來,可是,倘若我又遇了挫折,敗落了,那樣的女子是否能跟我同甘共苦呢?”
李敘沉默,胡飛便繼續道:“我昔年尚在京中時,便已有過這個念頭。那時春瑛還是個小丫頭,可她事事都能幫我,不但指點迷津,照顧我飲食起居,還能與我一同去做買賣,也不怕吃苦。我做了可笑的事,她也不嫌棄,反而開導我。我受了委屈,自己還不曾說話,她已經替我打抱不平了。那時我便想,若有這樣一位賢妻在,無論將來我是貧是富,都能安然處之了。因為我知道,前頭不是絕路,再多的困難,也有人能陪我一同面對。”
李敘靜了靜,最終嘆了口氣:“若你是這麼想的,我也不好再勸你了。雖然我還是覺得,她配不上你,但夫妻之道,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我家大娘也曾給我提過娶大戶人家的庶女為妻,只是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書香寒門出身的娘子,如今過得再好不過了。你既然拿定了主意,就這麼辦吧,只是千萬要記得,儘早讓路家人脫了這身家奴的皮才好。”
胡飛笑了:“放心,我自理會得,已經跟路叔說好了,等他家脫了籍,我再娶春瑛過門。”
李敘放下杯子,自覺輕鬆了些,開始有心情調笑:“原來已經成事一半了,怪不得你樂不思蜀呢!只是你也別光顧著###人,好歹體諒體諒我這個朋友。范家人來找你三四回了,你總是不在家,也不是個事兒,還是早些回去見一見才是。他家既是大族,又是侯府的姻親,惹惱了他,叫侯爺知道了,你也不好幫那位路姑娘一家子。”
胡飛皺皺眉:“罷了,今明兩天,我要回京城一趟,便順道把這事辦了吧!過後我可能會把時間放在這頭,興許還會在這裡置辦點房屋產業。”
李敘不由得失笑:“不會吧?難不成你為了討美人歡欣,還打算在這裡安家落戶了?!這可不怎麼好辦,附近的田莊林地,不是南苑的,就是各王公大臣家的,哪兒找沒主兒的地方去?!況且你那位路姑娘一家子不是被貶過來的麼?未必就在這裡待一輩子。萬一你這頭置辦了產業,他家就走了,豈不是白費銀子?!”
胡飛笑道:“我自有主意,這個你就別管了。”
“我也不想管。”李敘撇撇嘴,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這幾天侯府的老三時不時找我說話,連他老子也叫我去坐了一回。聽他們的口氣,似乎對你的是極有興趣。我不好推拒,只得把你這幾年的經歷大概說了說。我估摸著,定是他們打哪兒聽到了范家想拉攏你的風聲,便想來試探一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