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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如心中重重一跳,忙跪下求道:“太太容稟!奴婢的娘原在茶房當差,今晚原該守在那裡的,因她今兒一早被其他人不慎燙傷了腳,奴婢怕耽誤了主子的正事,便替下她的差使,在茶房守爐子。可那裡當差的王七嫂說用不著我,將我趕到前頭來打雜。我想著宴席上人這樣多,芍藥姐姐她們不好近前服侍的,太太要招呼客人,又要服侍老太太,哪裡顧得上自己?若是口渴了,累著了,或是菜不中吃,想嘗點什麼清淡菜色,都沒人侍候,那如何使得?因此奴婢便斗膽前來,看看是否有地方用得上奴婢,只求太太能舒舒服服的。可奴婢萬萬想不到,會有人到茶房放火,奴婢萬死,請太太責罰!”說罷重重地磕了幾個頭。
安氏原本聽了有幾分怒意,到後來,便漸漸消了:“起來吧,我知道你是個老實孩子,哪裡知道茶房那些人的貓膩,??哪裡是用不著你?分明是故意將你趕出來的!可憐見的,也不知道你哪裡礙了那幫人的眼!”待曼如起了身,她又道:“我瞧你的模樣,傷想是全好了?怎麼沒回府當差?攸哥兒院裡正等人使喚呢,我還當你不想進來了!前兒霍丫頭安排侍候地的人手,有幾個是攸哥兒院裡過去的,我就叫她們回去侍候了,如今缺都滿了呢,不如你暫時留在我屋裡吧。”
曼如先是怔了一怔,心下暗恨,但想到三少爺對自己不大待見,就算回去了,他只需再重重踢自己一腳,自己就還得回家閒置,倒不如留在太太身邊,將來哄得太太高興,把自己賜給三少爺為妾,所謂長者賜不能辭,三少爺無論如何也要看母親臉面的,而將來進門的三少奶奶,更不能隨意處置自己。她心下稍定,高興地行禮道:“如此就是奴婢的福氣了,謝太太恩典。”
安氏見狀,便覺得她不是個貪圖身份權勢,一心想做兒子姨娘的,倒高看了她幾分。
芍藥匆匆進門,見曼如在場,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便向安氏回稟道:“太太,侯爺那頭傳話來,說今晚的事,不必追究,把該處置的家人處置了,也就罷了。”
安氏欺石:“這是什麼意思?那梁家給了我們侯府好一個沒臉,就這樣算了?!他家小廝在茶房放火,我們就連把人討過來教訓一番都不行?!”
芍藥低聲道:“太太,侯爺自有主張,方才范家三老爺在跟前呢,說是可以到御前說理,這事兒說白了,原之梁家的過錯,但好歹是御賜的婚事,鬧大了,皇上臉上不好看,將來親家之間還要打交道呢。”
涉及到正事,安氏也知道自己不能違了丈夫的怎,板看臉生了一會兒悶氣,便發話要處置茶房與守門的人。曼如心下惴惴的,上前低聲求道:“太太,王嫂子也不是有意的,誰沒有個疏忽的時候呢?她也沒料到梁家的人會這樣壞心,跑到人少的茶房來,一聲不吭就放火,她只是一時偷懶走開了,太太就饒她一回吧。”
她不說猶可,一說安氏就了更生氣了,冷笑道:“難道人家放火還要特地先打聲招呼?!她今兒偷懶,就被人燒了茶房,明兒若別人燒的是我的院子,是老太太的院子,那又怎麼說?! ”越想越氣,見是姓王,也不客氣了,便命芍藥:“叫人給我重重四打上四十板子!打完了攆出去,不許她再進來侍候!”
芍藥聽了不忍:“太太,王七家的已被燒傷了……”曼如忙道:“是呀是呀,太太,不如先記下吧?待她養好了傷再打,好歹是王家的媳婦兒,多少看在二少爺和王總管的面上。”安氏怒道:“都給我閉嘴!王家有什麼臉面?不過是奴才!給我重重地打!”
芍藥冷冷瞥了曼如一眼,低頭問:“太太,茶房裡留守的按說不止一人,除了王七家的,還當有其他人才是,可入今卻不見蹤影,我瞧看有些古怪,要不要去查明白?若是走水一事跟那人有關,也當罰上一份才是。”
曼如心下一緊,屈膝往地上一跪。芍藥見狀吃了一驚,皺眉問:“你這是做什麼?”
安氏自然明白這是在說曼如了,便擺擺手:“這事兒我知道,跟那人不相干,都是王七家的錯!不用再提了。曼如往後就在正院裡當差,你們要好好相處。”
曼如眼中閃過一絲狂喜,芍藥猶疑不定,嘴上應了,回頭卻盯了曼如幾眼,才轉身離去。
曼如抿抿唇,重新掛上笑容,柔聲勸安氏:“太太,別生氣了,您的身子要緊……”
且不說曼如如何奉承安氏,春瑛與其他丫頭一起,送走客人後,便手忙腳亂地收拾著堂內的桌椅碗筷杯盤等物,直忙到半夜,才喘著氣了回到住處,霍漪與青姨娘等一干人早已睡下,院中一片寂靜,兩邊遊廊下各點著一盞燈。
摸黑回了房間,糙糙洗漱過,春瑛便累得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上起來,才有精神跟十兒說起昨晚上的經歷,尤其著重進述了曼如的事:“你說她又要鬧什麼妖蛾子?到太太面前奉承,真有那麼重要嗎?你看,這不就惹上麻煩了?我聽說有人燒傷了呢,只不知道是誰,傷得重不重。這麼大的事,曼如這回是逃不過了吧?”
十兒嗤笑道:“誰叫她學不乖?整天想著在主人家面前露臉。該!這回索性連她娘一起倒霉,省得她還要整日扮作好姐姐在我家裡人面前晃!”
春瑛啞然失笑。她曾聽人說曼如母女倆月前又搬回了原本的大院,仍舊住在那間窄小的屋子裡,周圍人家都不大待見她們。十兒跟路家不同,家人並未搬走,遇上曼如的機會就增加了,明明知道她是什麼人,還要看著她在面前扮好姐妹,想必會很鬱悶吧?
jú兒在外頭喊話:“春瑛,十兒,小姐要出門了,你們快一些。”
春瑛應了,忙幫十兒整理好裙子,兩人一起到了上房,象往常一樣,侍候霍漪到老太太的院子請安。
到了老太太的屋裡,荊氏、宜君、惜君都到了,霍漪向外祖母請了安,又依次向她們問好,眾人落座後,卻覺得有些異樣。
都已經是辰時(上午七點到九點)了,新人怎麼還沒來請安?
第五卷 沉浮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下眼藥與投誠
小姐們面面相覷,荊氏卻微微紅了臉,輕聲向老太太請教一些家務小事,老太太拉長的臉終於稍稍縮短了些。
眾人說說笑笑的,時間不知不覺便到了巳初二刻(上午九點三十),新人仍未來。
老太太面色不豫,遣了人去問,映月堂的人卻回稟說,昨晚上二少爺和二少奶奶吵了一架,直到五更天方睡下,如今還未醒呢。
老太太更加氣悶,板著臉對晚輩們道:“今兒我身上不慡快,你們自個玩去吧!”
霍漪等人不好多說什麼,勸慰幾句,便都退了出來。
宜君要求霍漪去自己院裡玩,後者應了,只帶了jú兒,讓春瑛和十兒先回院子去。
十兒想去看望幾個要好的姐妹,春瑛便自行回房了,做了大半個時辰針線,便看到十兒一陣風般沖了進來,臉上帶著三分隱怒,道:“你知道麼?曼如不知跟太太說了些什麼,害的我七嫂被打得半死,如今又被攆出府去了!曼如那 人反而去了太太身邊伺候。”
春瑛瞪大了眼,猛地站起:“這是怎麼回事?”
十兒將外頭打聽來的傳言一一說了,又磨牙道:“我七嫂固然有錯,但曼如擅自離開了茶房,也逃不了責任,如今她把過錯都推到我七嫂身上,她反而在太太面前討了好,真氣死我了!”
春瑛皺緊眉頭:“昨晚知情的人也不少,安排她在茶房守爐子的人,茶房裡的其他媳婦子和婆子,還有昨晚上那個打破湯碗的丫頭,隨便哪個都能揭穿她,她怎麼逃過去的?!”
十兒咬牙切齒:“天知道她做了什麼!昨晚上在二門當差的人被太太攆了個精光,茶房的人也大多被攆了,我方才悄悄找了芍藥姐姐,把實情告訴她,她只叫我別吭聲,只當不知道。豈有此理!我七嫂命都去了一半,都是曼如害的,我怎能當做不知道?!”
春瑛忙按住她道:“先別慌,問清楚你七嫂的傷勢要緊,那些被攆的人,又是什麼罪名,她們知不知道曼如逃過了罪責?芍藥姐姐一向為人公道,她既然叫你別吭聲,自有她的道理,咱們得打聽清楚,再想後招。曼如那丫頭,做得太過,遲早要遭報應的,別生生把你自己折在裡頭。”
十兒一凜,眼中閃過一道精光。春瑛鄭重地點了點頭,她終於領會了春瑛的意思,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寒聲道:“你放心,我才沒那麼笨!為她一個小人把自己給耽誤了!”
兩人分頭去打聽消息。春瑛藉口去尋留守外院的管家奴僕,“無意中”問起二門上怎的換了許多生人,打聽到被攆的人的姓名與罪責,又去尋梅香,結果因為小陳管事傷重在家,梅香也告了假,只好轉到廚房去打探,然後在半道上截住芍藥,聊了些閒話,然後小心問了幾個問題。芍藥被她磨得沒辦法,只好透露了幾句。
春瑛一得到情報,忙趕回院中,十兒已回來了,兩人立刻交換打探到的訊息。
太太下令處置了二門上守門的婆子們,以及原本在茶房當差的媳婦子,都是以玩忽職守的名義。眾人都知道昨晚上發生的事,只好自認倒霉,暗地裡詛咒那梁家人不得好死。但曼如逃脫的消息,大多數人都不知道,聽了春瑛的話,有人說她走運,有人說她會討好太太,也有人嫉恨不已。春瑛本以為,太太一旦知道曼如也是守茶房的人,玩忽職守導致茶房失火,定會罰她,但從芍藥的話來看,太太已經知道了,那她為什麼單單饒過曼如呢?
十兒恨恨地說:“那丫頭慣會撒嬌討好,不用說,定是她拍太太的馬屁太高明,太太捨不得罰她,便留她下來天天聽她的馬屁了!”
春瑛想了想,便暫時把曼如丟到一邊:“你七嫂傷勢如何?”
十兒眼圈一紅:“本來她就燒壞了手,又挨了板子。還好芍藥姐姐私下關照過,打板子的媽媽們放輕了力氣,饒是這樣,她還是傷得厲害,右手臂上通是水泡,腿腳又動撣不得,人發著高燒,如今正說著胡話呢。七哥不在家,我娘帶著幾位嫂嫂過去照顧,又求了東府的徐大娘出面,才請到了一位好大夫,還要看上過藥後管不管用才知道能不能好呢!”
春瑛知道燒傷可大可小,古代的醫療條件不好,萬一傷口感染,那就真的危險了。她不由得有些難過,輕聲安慰道:“吉人自有天相,雖說燒傷難治,但如今天氣放涼了,想來傷口應該不至於惡化的。既然有好大夫,一定能逢凶化吉。不知她家裡可有足夠的銀子付藥錢?若是需要幫忙,你儘管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