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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四奎嗤笑:“你們這幫人就別做夢了!我告訴你!但凡有我一日,便絕不容你們有出頭之日!”然後不屑地瞥了院門內一眼,笑容里便帶了八分輕佻:“算把你閨女脫光了送到我面前,我也不稀罕!”

    春瑛聽得義憤填膺,這傢伙以為他是誰?!

    十兒在院裡聽見,也收了哭聲,罵道:“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你也配!”

    安四奎撇嘴道:“你算什麼天鵝肉?別做夢了!還以為三少爺會救你不成?他若是真想救你,這會子也不會躲起來了。”

    十兒猛地衝出來朝他啐了一口,冷笑道:“別在這裡挑播離間了,我早打聽過,三少爺昨兒去了靖王府,還沒回來呢!他要是知道了,一定不會坐視不管的!你別把自己當成是寶貝!你難道還能跟三少爺比?!”

    “死丫頭,還嘴硬?!”安四奎磨牙,“我告訴你,我可是太太的人!你不過是三少爺跟前一個小丫頭,難道三少爺還會為了你違太太的意?!”十兒一愣,那安四奎打量她幾眼,不懷好意地笑笑,便要伸手摸上來:“我勸你,還是乖乖的……”  

    春瑛###,將包袱塞給母親,手裡拿著把青油傘,便上前將那安四奎擋開,冷冷地道:“安小哥,有些話,還是不要說出來的好!這裡是什麼地方?也是你能混說的?!”

    安四奎冷不防被人插了一扛,有些惱怒,見又是個年輕丫頭,便輕挑地笑笑:“爺怎麼不能說了?你是誰家的閨女?瞧著倒比王家丫頭還水靈些。”伸手又要摸過來。

    春瑛再依傘擋開,柳眉豎起:“照你這麼說,難道太太還下令要你當街打翻人家的箱籠包袱,打人罵人,調戲三少爺的丫頭不成?!你果真這麼說了,就該打嘴了!太太是什麼人?堂堂慶國侯夫人!怎會命人做這種不入流的伎倆?!分明是你假借太太的名頭,古意在這裡胡作非為,被敗壞太太的名聲!”說罷掃了四周一眼,“總管大人在哪裡?!各位管事在哪裡?!當家主母的名聲都快被毀盡了,怎的還沒人出來教訓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

    安四奎惱羞成怒,發狠道:“死丫頭,你找死是不是?!”

    “還不知道是誰在找死呢!”春瑛冷哼,“你也不睜開你的狗眼仔細瞧瞧,這裡是什麼地方?!你當這后街上住的,就只有家生子兒麼?!李氏族中各支各房的爺們奶奶們還在呢!你大清早地在這裡鬧事,可有把李是一族放在眼裡?!”  

    “呸!什麼李氏一族?!跟我什麼相干!”安四奎一時罵順口了,也沒留意春瑛說的是什麼,卻有人聽不下去了,揚聲道:“你自己做了李家的奴才,卻連自己的主子姓什麼都不知道了麼?!”又有旁人嗤笑:“你說錯了,他原是安家的奴才,跟咱們李家可不相干!”“既與李家不相干,他在這裡耍什麼威風呢?我們李家的奴才,是隨便讓人糟蹋的麼?!”

    諸如此類,種種非議之聲,此起彼伏,聽得安四奎滿腹怒火,與那些人對罵起來。路有貴擠過來跟王家人打招呼,春瑛便握住了十兒的手,十兒才受了委屈,眼圈兒還在發紅,卻已不再生氣了,只拿看死人的眼光瞥安四奎。

    “都在這裡鬧什麼?!”人群外圍傳來一陣怒吼,眾人忙讓開通道,一個五六十歲管事模樣的老人背著手,十分有氣勢地走了進來,春瑛認得他是東府的徐總管,與十兒對視一眼,齊齊地施了一禮,口稱“徐總管好”。王大爺顫幽幽地走過去作揖。

    徐總管忙扶住他,和氣地安撫了幾句,才冷冷地轉回頭,盯著安四奎:“既是大太太吩咐你辦事,老實辦就是了,搞這許多花樣做甚?!倒鬧得人人皆知,害得你家太太的名聲都壞了!”  

    安四奎知道他身份,卻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漫不經心地道:“徐老爺子,這是我們侯府的家務事兒,您是東府的大總管,還是別多管閒事的好。”

    徐總管不怒反笑:“你老子到我跟前,還要做揖問好呢,你是什麼東西?!敢用這口氣跟我說話?!”

    安四奎撇開頭:“得了!您老就別擺總管架子了,你家主子不在家,你這個總館就該夾緊尾巴做人,免得得罪了一族裡的主子,到頭來,什麼臉面都沒了!”

    徐總管臉上的笑意更濃了:“聽起來倒像是我主子在教訓我……”說罷臉色一變。“什麼東西!李家的事,幾時輪到你姓安的插手了?!別拿親戚二字壓我!前幾年我們老爺太太在京里時,安家太太巴巴兒地上門來說了一車子的話,卻是想問我們太太借五百兩銀子過年!說好中秋前還上,如今過了三個中秋,還不見影子呢!偏上個月,安太太又來了,在堂上跟我打了半天的官司,卻只是為了討幾兩燕窩吃!我真不知那是哪門子的親家太太!您太太怎的就不理一理?不過是幾兩銀子的事兒,助一助也沒什麼要緊,何苦叫人看了笑話?!想那范家的老太太、太太、奶奶們,每年打發人上經送年禮、節禮,可是從來就沒漏過我們東府!這才是大家風範呢!你要是不爭氣,拿原話報給你太太去,我倒要看看,她要怎麼罰我!”  

    安四奎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聽得周圍眾人的低笑聲,更加羞惱了。徐總管也不理他,逕自回頭盯著春瑛和十兒看了幾眼,又問春瑛:“你是哪家的閨女?姓路還是姓王?”

    春瑛答道:“我是路家的,路春瑛。”頓了頓,又福了一禮:“多謝徐總管助言。”

    徐總管擺擺手,又朝路有貴笑笑:“你倒是個有福氣的,這閨女不是個隨意讓人欺負的,將來想必有她的造化。”

    路有貴笑了笑,作揖道:“不敢,只盼著她這輩子平安就是了,我還怕她脾氣太大了呢。”

    徐總管笑了,轉頭安慰了王家人幾句話,便招手叫了個小廝來:“小堂,你跟著王路兩家人上路,到了莊上,看著他們安頓好了,再回來。若是有人欺負他們,計回來告訴我。”

    安四奎涼涼地在後面道:“告訴了你,你又能怎麼樣?”

    徐總管只是回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敢跟一族裡的主子作對,難道還辦不了你?前兒你賭錢輸了一百兩銀子,欠條可是在我們府里呢,若是我送到侯爺跟前,不知侯爺怎麼說?”  

    安四奎臉色一下就變了,他打著太太的名頭,的確可以在府里橫行,但侯爺一發話,太太說什麼都不敢吭聲的。咬咬牙,他恨恨地罵手下的家丁:“傻愣著幹什麼?!多早晚了?!再不啟程就來不及了!”

    幾個家丁面面相覷,又被他罵了幾句,才行動起來。王家人飛快地拾起行李整理好,又不知從哪裡找來兩架舊馬車,扶王大爺坐了一輛,又讓女眷坐了另一輛。整個過程非常迅速俐落。徐總管笑著點頭:“果然不愧是王家人。”拍了小旁一記,才施施然地去了。小堂看了安四奎一眼,笑著問:“安爺,您不走麼?”安四奎暗暗磨牙,大聲哄走了圍觀的人群,才一揮手,示意出發。

    馬車慢慢地走著,春瑛掀起帘子四處張望,疑惑胡飛怎麼沒來?心裡忽地一跳,又覺得臉上發熱,突然聽到十兒在旁邊道:“那徐總管可真威風!可惜了,他為什麼不是咱們侯府的總管?”

    春瑛心中一動,腦海里飛快地閃過一個念頭。

    第五卷沉浮第二百三十一章 心情糾結

    春瑛一行人被發配的目的地是位於大興的莊子。離京城不過兩三個時辰的路,半天便到了。  

    莊子不大,只有十來頃地,三四十戶佃農,主要種植的不是糧食,而是桑樹,另外還有幾十畝地種些粳米以供侯府日常食用,幾畝瓜菜則是莊裡的人自行消化了。除外之外,莊裡還有個池糖,每年養些魚,到了秋冬季節,便醃成魚乾進上。

    在侯府所擁有的田莊中,這裡既不是最富庶的,也不是最大的,人口少,出產的東西除了桑葚便沒什麼特別的了。盧大主理的西山莊子以及木管事打理的順義莊子,出產的糧食、瓜菜與各色鮮花乾果更多,而新鮮水果、魚蝦等則事南邊莊子專船運過來的,因此侯府中人常提起的都是這幾處,這個大興莊子,出產的魚乾,不過是給府中僕役的伙食添一道菜罷了。

    春瑛進了莊子,一下車,便把周圍打量了個遍,發現這裡的佃戶和管工無論穿載都跟城裡沒法比,自己一家身上穿的是舊年家裡還窮時做的夾襖,跟前來接管的管工們一比,居然也不差什麼,便知道這裡是個窮地方了。她悄聲跟十兒嘀咕:“我原以為會到河間府的莊子去呢,怎得從沒聽說過這裡?”十兒壓低聲音回答:“河間的莊子熱鬧,這裡又窮又偏僻,老太太和太太都不喜歡吃桑葚,因此這裡產的果子,不過是拿到外面去賣罷了。一年裡除了府里熬粥會用上這裡的粳米,就沒人提起這莊裡的人了。我倒是覺得太太不安好心呢!”  

    春瑛心下一沉,再看一眼四周低矮破敗的房屋,便覺得自己前景黯淡。如果侯府里沒人提起這個莊子,也沒人關注莊子上的人,她要怎麼回城裡去?不過,如果這裡的管事有權利放人脫籍,倒是件好事。

    但管事一出來跟安四奎接洽,春瑛便知道麻煩了。安四奎沖那人叫“表姨爹”,親熱得什麼似的,嘴巴甜得像是淌了蜜,跟先前在侯府后街耍潑時簡直判若兩人。他不停地在那管事面前說路王倆人的壞話,還著重指出一家姓王,而另一家也不受太太待見的事實。看那“表姨爹”的臉色,顯然也是信了。路王倆家人互對視幾眼,都在微微冷笑。

    小堂自打到了莊子,便很有興致地逛了一圈,回來見那安四奎還在說話,便道:“安爺,什麼話這麼要緊,非要一口氣說完?人都餓死了,先吃飯吧!”又朝那管事笑笑:“這位是曹管事吧?我是東府徐爺爺手下跑腿的,今兒還是頭一回上這裡玩兒,莊上都有什麼什麼新鮮去處,你跟我說說如何?”

    那曹管事原本還聽得不耐煩,直到他說自己是東府總管的人,便倏地變了臉色,忙問:“徐總管可是有什麼吩咐?”“也沒什麼吩咐啊。”小堂笑笑,“只是這位王大爺,與徐爺爺可是幾十年的好相○

    侯府的家生子全都是老相識!然而小堂這話一出,那曹總管看像王路倆家的目光就變了,換了笑臉招呼:“既如此,就到我家裡用了午飯吧?大家來得急,房屋床鋪都還沒收拾下呢。”安四奎在旁邊傻了眼,伸手去拉他的“表姨爹”,人家卻不搭理他,只顧著請小堂先行,又過來親自攙扶王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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