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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蘭立刻便笑得象朵花似的:“這才對嘛,其實也沒什麼,也就是……”頓了頓,她忽然想到,把這個大功勞分給春瑛一半,未免太便宜這丫頭了,這幾天她可是憋了一肚子的氣呢!便立刻改了口,道:“就是替我回府跟太太說一聲,請她派人來接我回去,要快啊!”
春瑛只覺得好笑:“就這樣?”
“就這樣,別的你就不要管了。”玉蘭昂起下巴,“放心,我會在太太面前替妹妹多說好話的。”
春瑛瞪了她一眼,便大步走開,玉蘭得意地關上窗戶,隨手放下那壺淡而無味的普通茶水,卻走到桌前,倒了一杯香茗,笑得有幾分得意。
春瑛一路氣沖沖地到了茶水間,越想越不甘心。這叫什麼事?!幫玉蘭傳話,誰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太太明擺著要圖謀表小姐的家產呢!她怎能做幫凶?!
但是……她若不傳這個話,將來玉蘭告到太太面前,不但自己會倒霉,家裡人也會受連累的,這可怎麼辦?!
最可惡的是,玉蘭還不肯說要傳什麼話,只說請太太派人來接她!自己要見太太本就不是件容易事,就算見著了,要說什麼?請太太接個二等丫頭回去?!更何況自己現在又身在霍府!要是找不到理由出門,那就一切都是白搭!如果她拿這個理由推脫,不知能不能混過去?
春瑛正煩惱呢,忽然聽到冬兒在門外叫她:“原來你在這裡,小姐正找你呢,快跟我來。”
春瑛無奈地整理了一下儀表,便隨她一起到了霍漪的房間。霍漪正坐在桌旁看弟弟寫字,見她進門,便抬頭淡淡一笑:“來了?正有事要交給你辦。”
春瑛行了個禮:“請表小姐吩咐。”
“管家今日進了一批名貴藥材,正是母親用得上的。我身邊的人里,去過侯府的便只有錦繡、你和玉蘭了,錦繡走不開,玉蘭又病著,只好讓你走一趟。你帶著藥回去,再替我給老太太、舅舅、舅母和母親請安。今兒天色不早了,你可以明日再回來。”
這叫什麼事兒?!春瑛不由得暗暗叫苦。
(傳,還是不傳,這是個問題……大家怎麼看?)
第四卷 淑女 第一百五十四章 生氣
霍小姐仿佛沒看到春瑛的表情似的,猶自吩咐著:“錦繡帶春瑛去拿東西,我已經叫人備轎了,你收拾一下就出發吧。”
春瑛張張嘴想說什麼,錦繡卻輕輕推了她一把:“走吧,跟我來。”又用僅讓彼此二人聽到的聲量添了一句:“別犯傻!”
春瑛愣了愣,不明白錦繡這話是什麼意思,就被她扯著來到西廂房,接住她遞過來的大包小包。春瑛咬咬唇,鼓起勇氣開口:“錦繡姐姐,我有話想說……”
“不要說!”錦繡嚴肅地回頭望向她,厲聲道:“玉蘭是自作孽,你用不著替她求情,過幾天等她病好了,小姐自會放她回去,但若她的‘病情’加重,只怕性命都難保呢!小姐要她靜養,原是為了她好。”
春瑛眼睛都瞪大了,她幾時要為玉蘭求情了?忙辯解道:“不是這樣的,我是想說……”
“得了得了,你聽不懂我的話是不是?!”錦繡打斷了她,臉色很不好看,“我知道你是個實心孩子,向來不懂得這裡頭的利害關係,你只要照著小姐的吩咐去做就好了!別的話一句也不必多說!你看不出來小姐已經不耐煩了,太太也點了頭,過幾日就回稟老太太,把你爹娘要過來侍候。雖說你的前程還要看老太太和舅太太的安排,但我們小姐可容不下二心人!”
說罷便推著春瑛出去,一路拉到二門上,跟看守的婆子打了招呼,又推她上了門外的轎子,催著僕人們出發了。
等送走了春瑛,錦繡回到小姐院中,臉上還有些淡淡的不安。霍漪見了,便淺淺一笑:“錦繡可是不放心?”
東兒笑嘻嘻地插嘴道:“錦繡姐姐,你別煩惱了,她若識趣,咱們以後就多了一個好姐妹,若是不識趣,就當從來沒認識過這個人就是了,你犯什麼愁呀?”
錦繡瞪她一眼,對霍漪道:“小姐,我認得春瑛的日子雖不長,卻也知道她不是那種愛搗鬼的孩子,無心攀扯富貴,平日做活也甚是勤快,她到底是侯府的家生子,又有父母親人在那裡,行事多少有些顧忌,何必逼得她太緊?”
“錦繡姐姐這話可說錯了。”旁邊的蕊兒插了一句,“如今不是咱們逼她,是有人在逼咱們。若是身邊的人不能信任,小姐還怎麼過日子?咱們不能跟在小姐身邊,就只能盼著服侍小姐的丫頭是個可靠的。趁此機會試上一試,也好心裡有數。”
霍漪止住她的話頭,對錦繡笑道:“我知道你是個厚道人,罷了,我答應你,不管她選哪一條路,都不會有性命之憂,如何?好了,閒話休提,咱們還是商量商量正事吧?春瑛既然走了,不過她會不會帶話過去,總要提防玉蘭走漏消息,誤了大事。這就傳話叫管家進來吧,那幾樣產業,還是早早轉手出去,侯府那頭,只怕用不著幾天就會派人來幫著‘照管’了,這原是母親昨兒跟我說的,我也不好違了她的意,到時候讓管家只將我說的兩家鋪子給他們,轉手得的銀子,就在京城附近置辦些田莊、山林,哪怕是荒地也成!好的田莊地契送到叔叔處請他保管,其他的仍舊交回我手上。只是家裡的珠寶古董字畫要怎麼整理,還要慢慢細想。”
且不說霍漪與她的心腹丫環們如何商量家中大事,這時候的春瑛坐在轎中,已經有些傻眼了。錦繡根本就連個說話的機會都沒給她,轎子走得飛快,隨行的人她又一個都不認識,叫她怎麼辦呀?
或許錦繡是好意提點,但這明顯方向錯誤啊!這樣烏龍地落入左右為難的境地,她真是太冤了!
她本來就不想幫玉蘭傳話,免得太太會對表小姐不利,但又怕會連累自己家人,要是霍家把她的家人討過去,她就不必發愁了。可話又說回來了,她自己的契約還在三少爺那裡呢,又已經搭好了周念那條路,為著這麼一件無厘頭的事而放棄,她可不樂意。再說,錦繡說的只是她父母,又沒說她本人,萬一太太事後找自己算帳,隨便拿個藉口教訓自己,表小姐能護得住她嗎?又是否願意護她呢?
春瑛腦子裡一片亂鬨鬨的,煩惱著回到侯府後,到底要不要替玉蘭傳話給太太。
不傳,過幾天玉蘭回來了,一狀告上去,她自己就得罪了太太。她父母能不能跳槽到霍家,還要太太點頭呢。
傳,表小姐知道了,立刻就會翻臉,要是對方心狠一點,仍舊把她的父母要去,以後還不是任人搓圓搓扁?!
傳也不是,不傳也不是,春瑛頭痛得要死,又惱怒起玉蘭來。若不是玉蘭威脅她,她用得著這麼煩惱嗎?早知道就裝沒聽見不理會對方的叫喚了!
不過……如果她真的沒有理會,事後被玉蘭在太太面前告個黑狀,也冤枉得很……
真是豈有此理!她又沒有得罪玉蘭,玉蘭幹嘛要這樣害她?!
春瑛在轎中生了一通悶氣,當轎子停下來時,她的牛脾氣也上來了:得!她不傳了!反正玉蘭也沒說是什麼重要的事,誰家官太太有空接一個普通丫頭?!她只說見不到太太就完了!要是玉蘭告狀,她索性來個一問三不知!
她板起臉下了轎子,努力擠出笑來,跟管事娘子打過招呼,便一路往老太太的院子去。半路上,又開始猶豫:她能不能逃過太太事後的懲罰呀……
進了正堂,老太太和太太都儼然在座,言笑晏晏地似乎興致正好。春瑛一見太太,心裡就開始打鼓,只得硬著頭皮向她們請安,又說明了表小姐派她回來辦的差使。老太太正高興呢,問了知道外孫女在家一切安好,很大方地賞了春瑛一個紅包,又道:“好孩子,往後要繼續用心服侍表小姐,我老婆子不會虧待你們。”便揮揮手打發她去見姑太太了。
春瑛見太太一直都沒叫住她,才鬆了口氣,正準備退下,卻聽到太太說:“差點忘了,我這裡有份名冊,是要拿給霍家總管的,你送完藥就到我院裡去一趟,順便捎回去吧。”
春瑛心中叫苦,只得出聲應了,退出屋子後,便覺得自己前程無亮。老太太剛才那句話,是在暗示些什麼嗎?算了,既然已經拿定了主意,就不要再動搖。
回到晚香館,姑太太才剛睡下,青姨娘在床邊看護,只小聲交待春瑛將藥放好就讓她出去了。春瑛站在房門前,欲言又止,終究還是離開了。
回到房間,十兒見她一臉煩惱的模樣,便湊上來問:“霍家好玩不?怎麼是你回來?我還以為是玉蘭呢!”春瑛苦笑,又想起另一件事:“南棋到哪裡去了?她那天忽然不見,可是出了什麼事?”
“哪兒呀?”十兒撇撇嘴,“也不知她得罪了誰,居然被人反鎖在西邊過道那間空屋子裡,正好大家都在前頭,沒人聽到她叫嚷,直到你們走了,幾個婆子經過,才把她放了出來,自然是少不了一頓訓斥!太太簡直就是故意落王總管的面子呢,南棋也氣得病了,這幾日都在家養著。”
春瑛心中一動:“在家養著?”
“那是當然了,府里哪個丫頭病了,不是送回家裡養的?”十兒道,“若是小病還罷了,萬一過了病氣給主子,可不是玩的。你忘了?上回你摔了腿,不也一樣要回家養傷麼?”
春瑛卻想到,自己上回離開侯府後,再回來可是連在浣花軒的差事都沒保住!如果玉蘭……她咬咬唇,問:“十兒,你知道玉蘭家裡的情況嗎?她家住在哪兒?”
“玉蘭家?”十兒面露不解,“就離你家院子不遠呀?往西邊去,最破最舊的那一排房子就是,從東數到西第三間。”頓了頓,她偷笑著湊近春瑛,小聲道:“玉蘭也是個不走運的。她老子娘原是前頭太太的陪房,聽說以前很風光。只是前頭太太死了,如今的太太進了門,便丟了管事的差使。後來靖王妃出嫁,把生母的嫁妝陪房都帶走了,玉蘭的爹卻偏偏生了病,老太太嫌不吉利,便沒讓他們一家跟去,只有玉蘭的大姐彩筠,因為是靖王妃近前侍候的丫頭,才陪著出了門子。原本大家看玉蘭可憐,為人伶俐又說話和氣,便待她親近,後來發覺她不是個好貨,才疏遠了的。”
春瑛聽完這番話,心裡有數了,只是自己出府不易,要怎麼聯絡上玉蘭家的人呢?正煩惱間,她忽然想起太太的吩咐,嘆了口氣,便起身往正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