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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這幾樣呢?”那小姑娘似乎拿不定主意,只是猶豫地看著其他的,“哪一樣最多人買?我還是頭一回自己來挑胭脂香粉呢,真不知道該選哪種,好象樣樣都好……”
老風知道這頭一回買脂粉的女孩兒多是這樣,便耐心地一樣一樣介紹過,看著那小姑娘似乎拿定主意了,誰知她忽然又轉向了絹花:“這花挺好看的,是你自己扎的麼?多少錢?”
老風說得口乾舌燥,少不得忍住喝水的欲望再次介紹:“都是幾十年的手藝人親手扎的,祖傳的金字招牌!一朵不過三十文錢,來上幾朵吧?小姑娘那麼好的容貌,不多插幾朵花,真是糟蹋了!”
那小姑娘的目光卻又游移起來,老風心中哀嚎,瞥見有別的女孩兒走過來了,不由得心急起來,只求這小丫頭快快決定了要買的東西。
小姑娘回頭招招手:“哥哥呀,你快來,幫我瞧瞧哪一樣好?我都拿不定主意了!”
老風愣了愣,便看到一個十七八歲的清俊少年從對面街角處走過來,臉上似乎有些可疑的紅暈,飛快地瞥了攤子另一邊的兩個年輕姑娘,小聲對那小姑娘道:“妹妹……快回去吧,這麼……貴的東西……有什麼……好買的……”
老風忙道:“小哥這話可說錯了,我家的東西雖貴了些,卻絕對值這個價!你瞧瞧你這小妹子,多水靈呀?這麼可人的一張臉蛋,只用一點脂粉,立馬就變天仙了!妹子打扮得好看,哥哥臉上也有光吧?再說了,小哥瞧你妹子頭上戴的什麼呀?明明長得這麼好,頭髮也漂亮,卻只插一朵布做的花,未免太素氣了,我這絹花可都是上好的,跟真的花兒沒兩樣,買一朵就夠戴很久了,多買幾朵,還能換著戴,天天不重樣兒!小哥,有這麼好的妹妹,就該多疼疼她呀?買一朵吧?買一盒胭脂吧?把妹子打扮得漂亮一些?你瞧那邊的幾位姑娘,多水靈呀?女孩兒嘛,就該好好打扮打扮!”
他氣都不喘地說了一大通,少年聽了,臉更紅了,猶猶豫豫地看了旁邊的妹妹一眼,見她睜著大眼看自己,滿是期待的目光,再看一眼老風:“那就……來一朵粉蓮花……”看到妹妹的眼睛瞪得更大了,不由得低下了頭。
老風有些失望,但總比沒做成買賣好,便接過少年的錢,遞了一朵絹花過去,立刻轉向了那兩位新顧客,忙完了回頭一看,那對兄妹已不見蹤影了。
春瑛大力踏步走在胡同里,心裡生著悶氣,回頭看一眼胡飛,更氣了!
胡飛訕訕地道:“那位大叔好歹說了這麼多話……總不能叫他白說了……”
“你都第幾回了?!先前那盒五錢銀子的胭脂,還有一兩二分銀子的頭油!都是你自作主張買下來的!這回的絹花還好,不值幾個錢,要是你頭腦一發熱,又把人家攤子上最貴的東西買回來了,你那幾個銀子夠你花多久?!”
胡飛縮了縮腦袋:“我再不敢了……”沒了鬍子,他的威嚴似乎就立馬消失不見了,春瑛原本還能禮貌地跟他說話,這大半天下來,那幾分客氣已經完全被拋在了腦後。
春瑛瞪了他半天,終究還是泄了氣:“算了,就當是給他們的辛苦錢……”想到袖裡那些胭脂頭油,她便頭痛,以前在侯府時,上頭髮的東西都比這些質量好,她當然不介意偶爾用用,但出府以後,她就完全沒用過了,畢竟還是小女孩的皮膚呢。現在叫她拿這些胭脂頭油怎麼辦?總不能浪費掉吧?
胡飛小心地看了她一眼:“咱們……回車上說話吧?”
“急什麼?咱們再好好觀察一下剛才那位風大叔,今天見過的賣貨郎和賣花婆子中,就他生意最好,幾乎沒停過,我覺得他挺會推銷的,咱的好好學學。”春瑛拉著他回到胡同口,小心探看對面的賣貨郎,“你發現沒有?他無論賣什麼東西,都吹道天上去了,而且每樣東西都必定是他家的最好,多會說話呀小飛哥,你要是能學到他的五分口才,就不愁東西賣不出去。”
胡飛湊到她身後小聲道:“他就是吹得過分了些,賣的倒全是真貨……不過那絹花算不上好東西……”
“我當然知道,那玩意兒我也做過,在侯府里我還串過琉璃珠花呢!珠子便宜得很,他也太狠了,居然一朵小珠花就要賣二錢銀子!又不是什麼少見的花樣,二錢銀子買的琉璃珠足夠串十朵珠花了!”
“不是這麼說的,東西成本不論高低,總要有賺頭才好,賺多賺少就要看各人的良心了,不過……他當面吹捧得太過了,好象光顧他的都是美人似的……”
春瑛眯了眯眼,回過頭:“這是什麼意思?”她不是美人,也是清秀小佳人好不好?!
胡飛知道自己說錯話了,忙加以補救:“我不是說你……”又覺得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忙指向老風:“你瞧,現在買簪子那姑娘,分明胖得難看得很,那賣貨郎卻說她很有福氣,就是臉色蒼白些,該多擦點胭脂添些福氣……你說她臉上還不夠紅麼?在擦胭脂還能看?!”
春瑛看著那位女顧客,不得不承認胡飛還是有點審美觀的,可又忍不住吐槽:“這才叫說話的藝術呢!咱們要向他學習!胖人要說她有福氣,瘦人要說她苗條修長,長得美的就說她更美,長得醜的……”
“長得醜的如何?”胡飛看向走近賣貨攤的一個婦人,粗蠶眉,扁鼻樑,厚嘴唇上塗著鮮紅色的胭脂,唇邊還長了一顆大痣,臉板得緊緊的。
春瑛也看到了,遲疑了一下:“也許……該說她長得很有氣質?”
接著就看到那婦人敞開大嗓門數落老風前天把她看中的簪子賣給了她的死對頭,說得口沫橫飛,老風根本插不下嘴。春瑛咳了一聲,小聲嘀咕:“或者說她很有精神也行……”
結果老風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那婦人,便迎來了一個面容病懨懨的中年女子,說話都有氣無力的,直問他有沒有什麼好脂粉能讓她臉色好看些。
胡飛小聲對春瑛說:“這一位……是不是該說她非常柔美動人?”
春瑛勉強點了點頭。看來胡飛進步很快。
跟著又來了一個五十來歲頭髮花白的老婦,買了一根鑲玉的銀簪子,以及三大盒茉莉粉。
春瑛小聲提出建議:“這位很……端莊賢淑吧?其實我覺得她不擦那麼厚的粉也足夠端莊了。”
胡飛看著另一位八歲左右的小蘿莉:“這位倒是……水靈得很……”
春瑛與胡飛盯著那賣貨郎大半天,直到他收攤離開,才坐馬車走人。晚上一合計,都覺得今天獲益良多,梳理了一遍各個受歡迎的脂粉品牌,打算明天再到另一個街區去看看,多取點經。不過春瑛還是再三囑咐胡飛:“記住,我叫哥哥出來時,你就說我白花錢,拉了我走人,千萬不要再買了!就算買,也只許買最便宜的!或許我們可以買一兩樣少見的花色,可以回來學著扎。我記得石掌柜那裡有賣剩的絹紗,他答應給我的,那天走得急,通忘了,明兒回去問他要去,順便看看福寧街的街坊。”
胡飛笑了:“說的也是,我也該買些果子回去看看大家,再問問江叔,最近的油賣得如何?”
院門開了,路二叔走了進來,見胡飛也在這裡,忙招呼他一聲:“來了?今兒如何?”
“好著呢,學了許多有用的東西。”胡飛向他行禮,春瑛便跑過去替二叔拿包袱,有些奇怪:“怎麼這麼重?都是些什麼?”
“大少爺賞的東西,你給我收好吧。”路二叔頓了頓,看向春瑛,“說來有些對不住春兒,二叔……可能要隨大少爺南下一趟了。”
第三卷 高門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吵起來了
春瑛吃了一驚:“南下?去哪兒?怎麼先前沒聽二叔提過?”
路二叔苦笑一聲:“我也沒想到,原還以為會在京里待上一兩年的,沒想到侯爺今兒收到小陳管事打南京著人送回來的急信,說是霍家姑老爺病得重了,瞧著不太好,姑太太都哭病了,叫府里再派一位主子過去呢。”
姑太太?春瑛想起來了,就是自家母親年輕時侍候過的那位小姐,她忙問:“這麼說,侯爺派了大少爺去?”
“侯爺走不開,府里就只有幾個小主子,二少爺還在莊上,又是沒經過事兒的,三少爺還小呢,除了大少爺,也沒其他能辦差事的人了。好歹是嫡親妹子的夫家,總不能只讓幾個管事充場面。”路二叔頓了頓,顧慮到胡飛在場,便謹慎地沒說下去,“總之,這事兒來得急,我後天就得動身。明兒晚上你娘會過來一趟,但你暫時還不能回家去,還好這裡有魏公魏婆,胡小哥也能幫著照看。你在家可得老實些,別給我鬧出事兒來!我跟你娘提過,叫她隔幾天就過來照看一回。”
春瑛忙應了,又道:“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家務我都會做,不會讓你擔心的,二叔就放心出門吧。”忽然想起今天去進行市場調查的事,遲疑了一下,才說:“不過……二叔,小飛哥出門做生意時,我能不能跟著去幫忙?我可以扮成他的妹妹,不會叫人認出我是誰的!你不在家,要是別人上門來搜,我也沒處避去,還不如乾脆躲開呢!”
路二叔皺了皺眉,看向胡飛,後者忙道:“小妹子就象是我親妹子一樣,我會護著她,不叫別人欺負她的。路叔請放心。”
路二叔想了想,道:“這就算了吧,女孩兒家跑動跑西的象什麼樣子?如今天氣還熱著呢,等涼快下來,又要入秋了,何必去吃那西北風?若是怕叫人知道,你不再出門就是,頂多白天道魏公魏婆處做針線,等天黑iele在回家就好。”他並不擔心叫人知道春瑛在這裡,說到底,她知道的所謂秘密,現在根本算不了什麼,那事兒已經傳開了,二少爺也早被趕到了莊子上,就算日後回來,在老太太、侯爺面前也不如從前了,即便知道春瑛是知情人,也沒法對弟弟的丫頭做什麼事。他之前想要隱瞞春瑛的行蹤,不過是替親人圓謊罷了,也是怕她被閒言閒語纏上。
春瑛心中失望無比,但還是不甘心地辯了幾句:“離冬天還遠著呢,二叔,我反正沒什麼事要做,跟著見見世面也好。我才這麼點年紀,講究什麼規矩禮法?等我年紀再大些,也不方便隨意出門了。再說,之前崔嬸不是還跑來打探消息嗎?她要是再來,看到我在這裡,還不知道會回去說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