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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少爺李敦聽了春瑛的話,忙忙趕到正屋,給祖母與母親行了禮,面上雖有些不安之色,但表現得還算鎮定:“敦兒已經聽說了,大姐夫要為我請先生,必是好的,他既然特地下帖子傳召,我明日必去!只是伯父那裡……”

    這話提醒了二太太:“那邊叫你娘去說就是,你不必擔心。明日出門,叫你的丫頭打點好你的衣裳,媳婦兒再選幾個妥當人跟著侍候,敦哥兒自己也要多加小心,要遵守禮數,萬不可無禮!”

    四少爺乖乖應了,卓氏雖然有些憂鬱,但還是把事情一一打點妥當,次日一大早,又親自送兒子出了二門,看著他上馬離開,方才回來。

    春瑛這一日跟在二老太太身邊,發現她總是心不在焉,知道她多半是在擔心孫子,便說些輕鬆有趣的小事,或是把針線房為少爺和小姐們新作的夏衣拿來給她過目,好引開她的注意力。二老太太漸漸覺得好過些了,又挑剔些衣裳來,每人四件新衣,就有三件被打回去修改。

    但二太太卓氏從侯甫理完事回來後,氣氛又恢復了沈鬱,連四小姐都有些無精打采地,不想跟丫頭們玩耍,又不想說話,只能跟母親一起,沉默地陪著二老太太。

    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祖孫三代開始著急了。  

    中午時李敦沒回家,跟去的隨從回府來報,說是靖王妃留飯,畢竟兩人是親近的本家姐弟。可這一留,就到了傍晚時分,李敦仍未回來。卓氏也顧不得跟去的五六個長隨都是身強力壯練過拳腳功夫的男子,靖王府又是至親,在那裡一個勁兒地擔心兒子是不是路上遇到了意外,派了好幾撥人沿路找過去,後來是聽見春瑛在那裡輕咳,又看到婆婆臉上的郁色,才忽然醒過神來,重新端坐在位,羞愧地說:“叫母親笑話了,媳婦兒一遇到敦哥兒的事,就……”

    二老太太微笑著擺擺手:“部要緊,我也跟你一樣擔憂。你再派人去靖王府問一問,別老在路上找,興許敦哥兒與靖王爺聊得高興,一時忘了時辰呢?”

    卓氏忙連聲叫人,春瑛瞥見院門外有一對燈籠在晃,似乎正往這院裡來,心中一動,叫道:“好像是四少爺回來了!”卓氏聞言忙站起身,外頭秋雁已經打了帘子進來,笑道:“四少爺回來了。”

    屋裡眾人都鬆了口氣,轉眼間,四少爺李敦便進了屋,先給祖母和母親請了安,又問妹妹好,二老太太見他風塵僕僕,面有倦色,忙叫他去梳洗了,便儘快睡下,卻另傳了跟出門的人來問話。  

    隨從回話說,四少爺在靖王府待了一早上,吃過午飯後略些了些,又叫靖王爺親自帶著,去拜見新老師,並在老師家裡用了飯,才會耽擱了這麼長時間。如今在老師跟前已經磕過頭了,並且領了一份功課回來,先預習預習,兩日後正式上課。

    春瑛還在那裡暗道這位老師很有效率,四少爺已經梳洗完,換了乾淨衣服,再度迴轉,向祖母和母親說起今日的經歷。四小姐年紀小,又要理事,二老太太打發她去睡了,便專心聽孫子說話。

    原來四少爺新拜的這位老師,名喚劉禮愷,但並非是太后族人,他是正經科舉出身,官至翰林院從四品侍講學士,因父喪丁憂在家,三年未滿,又遇母喪,便接著丁憂了。現再他終於守完了孝,偏偏翰林院的侍講學士又滿了額,因此暫時處於閒置狀態。這位學士大人學問極好,滿腹經綸,對《尚書》尤其有研究,據說年輕時考科舉曾連奪“解元”和“會元”,但當時在位的先帝覺得他太年輕了,還需要磨練,便點了他探花,沒讓他實現三元及第。這位學士性子沉穩謙和,行事低調,從不參與朝廷紛爭,專心做學問,年初他所著的《古今尚書註疏》油朝廷刊行,在文壇大獲好評,身得天下學子敬重。

    這麼一位老師,份量可不輕。  

    別說四少爺還是個小少年,連二老太太和二太太這樣久經世事的,都覺得是天外飛來一個大餡餅砸在自家頭上,也顧不得細想靖王此舉背後是否有什麼身意了,就算是真有深意又如何?有了這麼一位老師,李敦將來要走科舉大道,只要本人不是笨蛋,就肯定是一路光明了。

    二老太太立刻便吩咐媳婦去準備束修,又再三叮囑孫子,要十二分用心讀書。李敦乖乖點頭應了,春瑛在旁瞥見她臉上倦意漸濃,便小聲對二老太太耳語:“老太太,四少爺似乎困了,今天想必也累得很了,明兒還要早起讀書呢,不如讓四少爺先去歇息吧。老太太也該早些歇下了,不然明兒又要嚷頭疼。”二老太太覺得有理,忙打發孫子去睡覺了。

    卓氏見兒子走了,又要服侍婆婆些息。二老太太見她神情似乎有些為難,便問:“你這是怎麼了?難道這老師還不好?”

    卓氏忙道:“母親誤會了,敦哥兒能得到劉學士為師,是天大的福分……只是……媳婦忽然想到,有了這位老師,西府那邊……”

    二老太太擺擺手:“推了就是,任他是誰,難道還能比劉學士強?直接說給人家聽,那位先生自然就知難而退了。”卓氏覺得有事,便恭謹地服侍婆婆梳洗,細緻周到得比丫頭們還用心。春瑛和百靈在旁建了,都暗暗點頭,後者索性轉去鋪床了。  

    一晚無事,第二天,卓氏去侯府時,便特地派人向侯爺去說明情況,再三謝過他的好意。侯爺倒沒怎麼生氣,只是過了幾天,又忽然提起,願意送一個人來給侄兒做伴讀。

    卓氏見了那位伴讀的名字,起初還想不起來是誰,聽說是在侯府外書房侍候的,還以為是哪位管家的子侄,想著兒子要去上學,帶兩個書僮幫著拿書磨墨也很平常,侯爺推薦的人應該不會有問題,便隨口應了。

    待回來跟婆婆提起,二老太太才道:“這不就是周家的孩子麼?”

    春瑛正給她捶腿,聞言手上一頓,又接著捶下去。

    二老太太還在那裡繼續道:“可憐見的,小小年紀就沒了父母親人,自己還被送去做苦工。我在南邊就聽說了,敦哥兒他伯父念著舊日情誼,想方設法地把人弄了出來,明面上是把官奴轉成了家奴,其實仍舊當他是自家子侄似的養在家裡,不是說他家案子要平反了麼?怎的還在侯府?”

    卓氏有些變色,也記起來了。丈夫小時候也曾與那周父一處讀書玩耍,只是周父與侯爺交情好些,丈夫那時與兄長不大合得來,便也跟周父疏遠了,年輕剛成婚的時候,還曾抱怨說兄長待周子鴻比對自己這個兄弟還要親近。  

    只是那家人,可是犯了重罪的!不管李周兩家私交如何,周念仍是個官奴!卓氏心裡有些彆扭,讓一個官奴給兒子做伴讀,要是叫劉學士知道了,心裡生氣可怎麼辦?

    不過如果不提周念的出身背景,家中奴僕給小主人做伴讀,也是有的,拿這話去駁回侯爺,只怕行不通。卓氏悶悶地道:“不知道這孩子學問如何?既是伴讀,又是舊交之子,就不好拿他當書僮使換了,只是我們敦哥兒已經學了好幾年功課,正要向劉學士請教深一些的學問。這周家孩子既是吃了許多苦頭,不知學問可跟得上?”

    二老太太聞言也不說話了,舊交情誼什麼的,終究比不上孫子的功課前程要緊。

    春應在旁聽得有些著急,周念雖然沒能幫她脫籍,但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她都是把他的許諾當成支柱,鼓勵自己忍耐的。她終究覺得他是個非常好的人。現在情況有了變化,她再不用依靠他的幫助了,但聽到他的消息,還是忍不住想幫他說兩劇話,於是便道:“這位周公子,在西府也有好幾年了,前些時候就聽說打了平反的官司,本來都快要成了,結果後來有人從中攪和,又把這事兒給黃了,不然他早就恢復身份了。聽說他學問是很好的,自小學了詩書,這幾年又一直在外書房,沒丟下過。”  

    卓氏神色放緩了些,問:“你是怎麼知道的?難不成侯府把他的事到處宣揚不成?!”

    春瑛笑道:“到處宣揚倒不會,只是多少有些風聲。他在后街有一處小院子,離我家很近的,從前我在三少爺里侍候過的,因三少爺與他交好,還曾吩咐過我去給他打掃屋子呢。那時我看他屋裡塞得滿滿的都是書,有詩詞歌賦,也有律法刑名,想來定是位很有學問的人吧?”

    二老太太道:“他既有些根底,便叫他來跟敦哥兒見一面,試一試再說。若是真好,留下也使得。”

    卓氏隨應了,命人去西府傳周念,又叫兒子去外書房見他。

    春瑛低頭給二老太太一下一下地垂著腿,心裡卻升起了一個念頭:不知周念現在如何了?侯爺薦他來東府伴讀,究竟是個什麼打算?

    第六卷雲散第二百七十六章 再見

    周念來拜見四少爺李敦時,春瑛正在松頤院做事。因會見是在外書房進行的,她也沒法前去,心裡念叨著這件事,面上也不敢露出來,只是一邊將春天的衣裳細心地收入櫃中,一邊教訓小丫頭們衣服應該怎麽摺疊,零碎的配件又該如何存放等等,而夏天的衣裳,早已拿出來放在常用衣物的箱櫃裡了。  

    中午開飯前,四少爺回到院裡,向祖母和母親稟報會見的經過。二太太卓氏也特地將侯府的事務交給了二小姐宜君,藉口家中有事,早早回來了。春瑛從負責茶水的丫頭手裡接過茶盤,親自給老太太太太少爺小姐們上茶,順便聽聽四少爺怎麽說。

    四少爺李敦是個老實孩子,一本正經地將他與周念的對話一一複述完畢,才道:“孫兒覺得他學問真不錯,一點也不像是做了多年苦工的,倒像是讀了二十多年書的學子,胸中頗有丘壑。若說有什麽不足之處,就只有一點,我瞧他對四書五經雖也能背誦,講解上卻不大經通,倒是對詩詞韻腳極擅長,再來就是對朝廷大事與律法十分熟悉。與他談了一席話,孫兒頗覺眼界開朗,從前圖先生教的一些人情道理,本來不明白的,也能明白了。

    春瑛暗暗鬆了口氣,聽四少爺這語氣,周念的伴讀資格應該沒問題了吧?反正四少爺是要去進修四書五經的,兩人都不熟悉不精通,正好可以一起學習。雖說周念在侯府也挺好,但那邊的外書房人多嘴雜,他遲遲未能平反,搞不好要受氣呢!四少爺是個好孩子,絕不會給人氣受的,而且新拜的這位老師又極有來頭,說不定見周念聰明卻命苦,還會幫上點忙。

    想到這裡,春瑛忽然產生了一個念頭:侯爺突然把周念薦來做四少爺的伴讀,莫非也是打著這個主意?畢竟周念年紀比四少爺大太多了,通常伴讀都是找年紀相仿的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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