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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敬忙跪下道:“孫兒叫了人去攔,可那霍氏族長親自帶了人前來,聲明是霍家內務,孫兒……實在插不了手。”
霍漪忙道:“外祖母熄怒,此事還多虧了大表哥,若不是他拼命攔著,只怕那些人就要闖進母親的房裡來了。母親生病,漪兒年紀還小,又有幾名管事與那些人勾結上了,若不是大表哥幫忙,家裡還不知道會亂成什麼樣子呢!”
老太太板著臉不說話,侯爺便趁機道:“這倒罷了,原是他應該做的。只是還有許多不足之處。”然後又拉下臉斥問長子:“若是礙於霍氏族長的名分,沒攔住他們鬧事,那後來你姑母和表妹上京,又是怎麼讓他們纏上的?!看你姑母的臉色!一路上你沒好生照顧好長輩麼?!”
李敬垂首道:“都是兒子疏忽了,因出發前,霍氏族人沒再上門,兒子原以為他們不會再來鬧事,哪裡想到他們是打著那樣的主意?到了韓莊上岸採買,才聽說了這件事。姑母生怕他們先一步進京,會惹來嗣子誤會,平白生事,因此下令儘快趕路。兒子也贊同姑母的想法,卻忘了姑母病體未愈。”他鄭重向李氏施了大禮:“都是侄兒的錯。”
李氏忙虛扶他一把:“是我自作主張,怎的成了你的錯?”回頭對,母親和兄長道:“這大半年,多虧了這孩子,若不是他,我們孤兒寡母的……”話未說完,聲音便哽咽了。
老太太一看便心疼得緊,忙摟過她安撫:“好了好了,如今到了家,再沒人敢欺負你們母女了。放心吧!”瞥了一眼李敬,臉色好了許多:“這件事倒還罷了,你年紀輕,想得不周到也是有的,往後可再不能這樣了!”
李敬口中稱是,恭敬地退下。荊氏擔憂地望著丈夫,又悄悄看一眼老太太,咬了咬唇。
安氏清了清嗓子,笑道:“可聽到侯爺的話了?外甥女兒不必多慮,只管在咱們家住下,若霍氏族人敢來,定叫他們知道厲害!至於嗣子,就更不用操心了,那不過是個稚子,有知道什麼?”
活漪眉間迅速皺了一皺,老太太卻道:“說得好!咱們家名聲一向極好,不怕別人潑髒水!”又對女兒道:“明兒就把那孩子也接過來一起住吧,省得有人從中挑撥!”
李氏虛弱一笑:“他也是有父母的,我們已經在京里了,又何必叫他們骨肉分離?”
老太太不贊成地看著女兒,正要說話,青鮫卻忽然道:“太太,可是又頭暈了?”又向老太太稟告:“太太一路上都沒休息好,昨晚上又哭了半夜。小的斗膽求老太太恕罪,只是太太實在是累極了,就怕又要犯病。”
霍漪聞言也擔心地走過來拉母親的手。李氏淡淡笑道:“不礙事的,我還想跟母親多說一會兒話……”臉色卻越來越蒼白。
老太太被唬著了,忙叫了丫頭:“快快,扶姑太太去歇息。屋子可都收拾好了?”
“已經收拾好了。”
安氏也不敢多說別的,忙回答,“就在旁邊的晚香館,床鋪茶水都是現成的,只是不知姑太太帶了多少人來,因此只安排了五六個人在那裡。”
“快把人扶過去!”老太太恨不得親自出馬,琉璃很有眼色地上前兩步,與青鮫一左一右地扶著李氏,往門外去。霍漪向老太太、侯爺和安氏告罪,也匆匆跟著去了。
老太太坐下來,便一直在抹淚:“章兒呀,我竟不知你妹子受了這許多苦,往後可要好好護著她才是。”
“母親說的是。”侯爺肅容應了,又命妻子,“快些安排人手過去,再叫人送信到霍家老宅,讓他家的管事帶上行李和用熟的下人過來。外甥女兒雖有顧慮,但咱們家也不會為了點面子,就棄親骨肉不顧的!”
安氏忙應了,背過身,卻眼珠子一轉,計上心來。
三少爺李攸一直默默地在旁邊看著這一幕幕的發生,不知怎的,竟覺得有幾分諷刺。其中那位霍表妹,倒是個有趣的人,待她知道了父母的安排,不知會如何應對?
各人四散,李攸隨母親回了正房,聽著她安排了些家務,便隨筆用了個藉口,告辭出來,回到浣花軒,進屋便笑道:“方才見了姑母和霍表妹,你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發生了什麼趣事?三少爺竟笑成這樣?”坐在屋裡做針線的居然是曼如,聞言笑吟吟地站起身。
李攸腳下一頓,迅速掃視周圍一圈,眼中閃過一道不明的光:“……怎麼是你?露兒呢?”
“方才二小姐屋裡的翠玉過來找她,便出去了。”曼如柔順地笑著,給他倒來一碗茶,“早聽說姑太太和表小姐今兒到了,只是這屋裡沒人,我不敢出去瞧熱鬧,三少爺給我說說如何?”然後便款款往旁邊的腳踏上坐了,柔柔抬頭望過來,一臉憧憬的模樣。
李攸手上一頓,把茶碗放下,嘴角勾了勾:“有什麼好說的?姑母極和氣,只是身子不好,方才就是怕她累著了,便早早去歇息。表妹也是極孝順的。她們要在咱們家住一陣子,你得了空,也該去請安問好,只是別打攪了姑母休息。”
“是。”曼如順從地應了,又揚起小臉想要說些什麼,卻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接著門帘一掀,露兒走了進來,板著臉正要說話,忽然看到李攸,忙閉上嘴,向他行禮:“三少爺今兒怎麼回來得這樣早?方才點染在二門上傳話叫你,我當你還在老太太那裡,叫他晚些再來呢。”
李攸笑道:“我還當什麼要緊事,別理他,不過淘氣罷了。姑母身子不好,要早些歇息,眾人便散了。我方才還對曼如說,你們得了閒,打聽得姑母方便,也該過去請安呢。”說罷掀開桌上的點心匣子,翻了翻,便皺眉道:“這些有什麼好吃的?偏你們就愛放我屋裡!曼如,你給我做個燉蛋來吧,許多不吃,怪想念的。”
曼如笑著應了,忽然不知想到了什麼,臉色白了白,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問:“三少爺是要加香菇還是肉末?要吃鹹的還是甜的?”
“我愛吃什麼你還不知道麼?”李攸揮揮手,“隨便你怎麼弄,要清慡些!”等曼如出去了,他才收了笑,招手示意露兒過來:“點染有沒有說是什麼事?”
露兒壓低了聲音道:“說是平安有話要帶給你,又不方便讓別人傳。”李攸沉吟片刻,點點頭:“我回頭就去找他。方才是怎麼回事?怎的讓曼如一個人待在屋裡?”
露兒低頭不語,李攸嘆了口氣,不想多說什麼:“你自己多加小心吧,別老是被人騙倒——方才我在母親那裡,聽她安排,似乎打算從各院裡抽一兩個人手去晚香館侍候姑母和表妹。我想著……大約是正院出的人最多,我怕母親手裡缺人手,想到咱們院裡閒人最多,便想問你,你覺得送哪個人好?”
露兒吃驚地抬起頭看他:“你是說……”深吸一口氣:“只不知道三少爺是怎麼想的,若是為了侍候姑太太和表小姐,那咱們院裡,哪一個都能去,但你若是想減些閒人,那就應該是……”
“在商量什麼?”露兒還未說完,曼如便忽然掀帘子進來了,李攸瞥了她一眼:“燉蛋做好了?”
“哪兒呀?”曼如笑眯眯地道,“綠豆說早上已吃過雞蛋,如今又吃蛋,只怕不好,要不明兒再做?”
李攸笑了笑:“說得也是,我竟忘了,當初春兒就說過這個理,一天不能吃太多雞蛋,是不是?”
曼如臉色忽然變了變,有些不自然地笑笑:“是呀……我方才好象聽見三少爺打算派人去侍候姑太太和表小姐,難道說你打算讓露兒去麼?不是我說,三少爺,露兒在咱們院裡可是一等大丫頭,平白無故被派了外差,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做了什麼錯事呢。好歹是太太抬舉她的,你總不好掃了太太的面子。”
露兒抿著嘴不說話,眼圈有些發紅,三少爺笑笑:“我幾時說過要把她派過去?我不過是問她,如果要派,該派誰罷了。”
曼如忙道:“咱們院裡,論資歷和本事,倒是紫藤和十兒兩個拔尖,她們又都細心得緊,說話也伶俐,想必姑太太和表小姐會喜歡?”
露兒淡淡地道:“紫藤是太太屋裡來的,遲早還要回去,派走了她,叫太太怎麼想?十兒年紀還小呢,又是小丫頭,派她去,沒得叫人笑話咱們浣花軒沒人。派誰不行,偏派個三等的去。”
曼如咬咬牙:“那就派……”“好了!”李攸興致缺缺地站起身,“我不過隨口問一句,倒招來你這許多話,這院裡究竟是誰作主?”說罷就往門外走:“我去外書房練字,你們自己玩吧!掃興!”
他一掀帘子便去了,留下露兒與曼如在原地,四目相對,默默無言。不一會兒,露兒轉身到窗邊拿起針線籃子繡花。曼如咬咬唇,一跺腳轉身出去,握起了拳頭。
(本來這章名字應該叫“當心機蘿莉遇上腹黑正太”才是,後來想到曼如已不算蘿莉了,就……)
第四卷 淑女 一百三十五、回家
春瑛放下手中的包袱,坐在床邊,拍了幾個鬆軟的床鋪,心情非常好。
這是她第一次回到新家,房子雖然已經很舊了,但因重新粉刷過,看起來比原來的屋子還要亮堂些,而且空間更大。這原是一個大四合院的東廂房,有一明兩暗三個房間,當中那間用來吃飯和招待客人,大些的耳房是路有貴夫妻倆帶著小兒子住,小些的耳房便歸了兩個女兒。秋玉不在家,春瑛就一個人占了整個房間。
房間的布局有些象浣花軒里二等丫頭的屋子,並排放著兩張床,中間有梳妝檯,床屋是大衣櫃和衣箱,門邊放了臉盆架。東西大都是舊的,但也有一兩樣新家俱,也許是因為房間長時間沒人住,表面上都鋪著一層薄薄的灰塵。路媽媽丟了一把掃帚與抹布進來,說:“快收拾收拾,完了出來幫我做飯!”
春瑛應了,隨手掃了掃地,便拿著抹布東擦擦、西擦擦,打開梳妝檯和衣箱衣櫃瞧。裡面已經放了秋玉的東西,但也留下了一半空間,看來是給自己的。春瑛清掃完,便忙忙把自己的物品放進去,回頭再摸摸新房間,忍不住翹了嘴角。
這比當初跟父母弟弟擠一個炕上強多了,雖然地方不如浣花軒的房間大,但那頂多是間員工宿舍,二叔那裡又只是暫住,還是這個房間好,想在這裡做什麼就做什麼。如果這是自家買的屋子,而不是侯府主人們“賞”的,就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