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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道里就有4家先後拍板,想約他到中介的門店裡去談,這4個中介分屬不同的片區,而且因為誰也不肯放棄優先面談的機會,在走道里吵吵嚷嚷的,幾戶開外走出來一個老太太,生氣地轟他們走。
誰也不願意退讓,沒法達成共識,還是楊楨出了個主意,權微無條件附議,讓他們按規矩去後台約房東,誰先約上就先跟誰談。
權微受了這麼多買家的刺激,今天也想回去緩緩,帶著楊楨腳底抹油地溜了,開車直奔孫少寧家。
天冷了,烏龜冬眠了,孫少寧能幹的事就又少了一件,他的免疫可以說是沒有,為了降低感冒的機率,陰雨的這幾天根本沒出過門,在家寫稿子。
眾所周知,前幾年每逢樓市的天要變不變的當口,不少知名的經濟學家、財經評論家就會紛紛跳出來各抒己見,什麼萬惡的房產泡沫即將走向滅亡,國家將要為過度依賴土地財政付出血的代價,然後一年一年地被打臉,到了樓市依然堅挺的這個年底,大家終於學會了安靜如雞。
只有孫少寧無所謂名聲,眼看沒錢了就接稿,洋洋灑灑地逮誰罵誰,反正他是被死神選中的男人。
上周末責編來找他寫一篇關於眼下樓市的通稿,孫少寧還差個收尾,權微就趕巧來了。
楊楨來的次數多了,也跟著權微失去了來者是客的地位,三個人擠在廚房裡,大廚掌勺其他人打雜,不到30分鐘就將陣地從廚房轉移到了飯桌。
權微說了下今天的見聞,孫少寧聽得是目瞪口呆。
2016年權微連夜去林景房排隊搶房的時候,孫少寧就覺得他腦子進水了,事實證明孫少寧的反對有效,半年之後房價經歷小漲慢跌,最後回落到了符合地價的水平,也就是跟瘋搶之前幾乎持平,土地的價值跟人口經濟的聚集密不可分,不可能存在一個地方人口稀缺、經濟落後,房價卻一路高歌猛進的情況。
即使是因為炒作、誘導或者其他因素暴漲,沒有能填滿暴漲空間的經濟作支持,房價必然會跌回去,國內不少城市已經為這個規則買過單了。
新盤有人搶,是因為它有炒作或優勢,可權微那套產權不足50年的老房子竟然也變得讓人趨之若鶩,足以說明當前國內房地產炒作的理念已經強過安利、勝過傳銷,給國人徹徹底底地洗了個腦,讓人堅信買房就是賺錢。
所以如今的人們一邊唾罵甩出工資十八條街的高房價,骨子裡卻又不希望它下跌。
最直觀的證據,也許就是一邊高喊要穩定房價,一邊馬不停蹄地製造地王,誰都知道,地王一出,剛需就要痛哭。
這個時代悲哀嗎?攜帶HIV病毒的孫少寧持反對意見。
每一個時代都太長,不可能只有一種形態,悲哀只是其中的一種,開放、寬闊、輝煌、腐敗、現實、疲憊……經濟在明面上飛速發展,各種思想野蠻生長。
房子是這個時代初期的絕對主題,往後的幾十年間應該也無法光榮退場,但21世紀當真就一無是處嗎?不是,每個從饑荒年代過來的長輩都在說,年輕人趕上了衣食足而知榮辱的好時代,他們羨慕我們,就像我們會羨慕下一代一樣。
孫少寧認為,以靜態的目光、以空口無憑的推斷來預測泡沫都是錯的,泡沫不可預測,因為國人的購買力比專家們所能想像的還要強大成百甚至上千倍。
你對房價望塵莫及,以為所有人都跟你一樣囊中羞澀,可實際上並不是,土豪、富人、有錢人、有點錢的人、家裡有錢的人和至少比你有錢的人,在你生存的這個國度,多得超乎你的想像。
這也許是房價居高不下的原因之一。
權微:“我還是挺想賣的,就是這個市場煽動性太強了,讓人一看就想漲價,專家你說點什麼,讓我冷靜一下。”
孫少寧一直是權微炒房路上的……潑冷水狂魔,他是職業使然,而權微需要反對的聲音,來冷卻有時候被市場和群體煽動得狂熱的頭腦,這些年都是這麼相愛相殺地攙扶過來的。
以前權微是個光棍,他的財產由自己全權做主,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家裡多了個人,孫少寧就不能再那麼肆無忌憚了,他先朝楊楨扔了個眼神,接著才對權微說:“你對象不是中介嗎,消息靈通得很,沒跟你發表點高見?”
楊楨沒法告訴他自己是個牙商,只好笑著打太極:“中介現在也懵了,第一次見到這種盛況,全民炒房。”
縱觀中外各大發達城市的房地產歷史,雖然周期和規律不盡相同,但全民炒房都是城市擴大和發展的必經之路,孫少寧本著盛極必衰的真理,真心實意地說:“賣了吧,摸著良心想想你買入的價格,現在已經很高了,年底之前肯定不會跌,但你觀望了一次基本也停不下來了,一旦過了年,中間出現一個緩衝期,到了明年3月,跑得心累腿也累的買家很可能會進入觀望期。”
不過漲了他不賺、跌了他也不賠,本著不想為說過的話負責的心態,孫少寧立刻補充了一句:“不過這些都是我覺得,實際情況市場說了算。”
第118章
孫少寧說完沒幾分鐘,楊楨的手機又響了,這次不是約房東面談了,而是有新的購房者要預約看房。
三個人隔著餐桌面面相覷,從過來蹭飯到現在,楊楨的電話幾乎就沒斷過,下午8組看房人里有4組先後來約面談,剩下4組也許是主動放棄了,但新增的看房人仍然在疊加。
孫少寧眼見為實,感慨難怪權微搖擺不定:“要是換了我被這麼不得喘息地上趕著,估計也很難扛住誘惑。”
權微往椅背上一躺,房價跌了他不爽,漲了他惆悵,反正人生而忙碌,就是安生不下來。
剛吃飯的過程中,權微隨口問過一句孫少寧這陣子都在家幹什麼,楊楨聽他說在寫稿子,本著轉移話題的初衷說:“少寧,你的稿子寫完了嗎?”
“差不多了,”孫少寧剝了一瓣橙子皮,湊在鼻子下面慢悠悠地聞。
這次權微跟他對象沒默契,一下又把話題拽了回來:“是不是又在罵我們這些炒房誤國的投機分子?”
“你去照照鏡子再來跟我說話,”孫少寧鄙視他臉小脖子細,“投機分子這麼高的帽子你就別戴了,小心折了脖子。”
楊楨努力過了,但當事人非要揪著房子不放,也許痛並快樂是種樂趣,就也不再咸吃蘿蔔淡操心,笑著在旁邊作壁上觀,權微跟孫少寧每次說話那種你懟我、我噎你,但是沒有惡意的氣氛很好玩。
權微被他夾帶在網頁里罵習慣了,心裡像是有本譜地說:“那就是在罵政府了。”
孫少寧對他豎起了中指,除了罵人自己就不能寫點別的了?他怎麼說也是一個被贊過文筆細膩的文藝男青年。
權微從這動作里看出了否認,大發慈悲地給了他一次解釋的機會:“那你寫了些啥?”
孫少寧找掐地說:“說了你這個文盲也聽不懂。”
權微將楊楨的胳膊一挽,往自己身邊拉了一點,借位也自信:“說!我們家楊楨,比你有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