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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樂觀地笑了笑,錢沒花出去,就感覺跟自己掙了一筆似的,楊楨心想這樣的話,以後這屋裡的家務他就多承包一點。
權微回了主臥一趟,再出來手裡就多了兩份協議書,楊楨看了看協議,發現是一份模板式的租房合同,他伏在茶几上簽了乙方名字,然後權微給了他鑰匙和門卡。
楊楨回屋將這兩樣東西往鑰匙圈上掛的時候,才猛然發現圈上的東西都是權微的,鑰匙、門卡和掛件,他提在空中晃了晃,物件碰起來卡卡噠噠的,仿佛都是人情的聲響。
一個租房的交易下來就10點半了,權微走不到一個樓盤就得吃午飯,於是他根本就沒出門,在家裡看荒野求生的紀錄片。
楊楨在次臥里捯飭,鋪床、擺書、往柜子里挪衣服,半掩著門,輕手輕腳地沒什麼動靜。
兩集看完差不多11點半,權微起身進廚房,從冰箱裡端出了一盆泡好的米線,他抓了一把扔進洗菜籃里瀝水,覺得有點少又抓了一把,結果看起來又多了,他看了菜籃兩秒,立刻又出去了。
沒關的門上忽然響了兩聲,接著楊楨聽見權微在外頭問:“楊楨,你中午吃什麼?”
楊楨才來,米麵油鹽什麼都沒買,肯定只能出去吃,他拉開門笑道:“還沒想,一會兒下樓轉轉。”
權微挑的房子不在學區就是生活圈,小區外頭的餐館很多,不愁找不到東西吃,要是楊楨說“不知道”,權微會問他吃不吃米線,但現在這話聽起來有點目標,於是他就點了下頭,改成了交代:“下午我不在,廚房和冰箱裡的東西,除了直接碰嘴的,你需要都可以先拿著用。”
一起住就不能太斤斤計較或端著似的客氣,楊楨笑著說好,權微就回廚房去了,蒜末小蔥紅油辣子一瓢下地弄出一碗看起來特別重口的米線,但其實並不很辣。
他家的餐廳跟客廳是一體的,權微踩著高腳凳在吧檯桌上吃獨食,楊楨在次臥里被香得夠嗆。
權微強行塞下了過量的米線,胃部暫時麻木地涮了碗,在客廳喊了一聲就揣著車鑰匙出去了。
楊楨稍後才提著半拉袋的行李出來,裡頭裝的都是原身以前的衣服,太貼身了他不愛穿,就準備下樓看看這裡有沒有幸福花園裡那種綠色的捐衣箱,要有的話他就洗一洗,晾乾拿去捐了。
他出去吃了份蓋飯,又摸進超市里買了日用和食品,迴轉的時候看見前邊的路口上掛著一個大大的指示牌,上面寫著“劍門古玩花鳥市場 2km”,他擰著5斤裝的洗衣液和占地面積磅礴的紙類和其他,也就沒有再往前走。
回程的路上楊楨遇到了一個賣室內綠植的小推車,蘆薈、多肉、茉莉花,都是他在中原沒有見過的新品種。
沒見過自然也沒有挑貨的經驗,楊楨沒停留,但腦子裡卻想起了權微陽台那幾盆已經死成標本的植物。
中原的人都信奉草木旺盛之地才是富貴之地,說君子蘭聚財、晚香玉寧神、菖蒲壯哉文昌、玉麒麟化煞驅邪……雖然這裡的科學說那些都是迷信,但蒼翠的綠意確實讓人神清氣爽,楊楨邊走邊想,等過幾天他解了燃眉之急,就去前頭的市場逛一逛。
回到家裡,楊楨將蛋奶肉菜都放進冰箱,見外頭陽光絢爛,又擦洗欄杆在陽台上曬了個被子,等到太陽傾斜,在角落裡蓄出一片陰涼來,他才搬著筆墨紙出來,伏在桌子上重新摹寫牙行的名錄。
權微的陽台上有套楓木色的洽談桌椅,桌上還擺著個文藝的陶色細頸花瓶,裡面插了幾根帶子的干蓮蓬。
筆桿在桌上投下逶迤的陰影,楊楨再次默寫這些名字時,心緒變成了一種祭奠似的的平靜。
他還沒寫完就到了5點,擔心用廚房的時間跟權微衝突,於是臨時用墨水和茶杯壓住紙張的對角,去了廚房。
權微今天踩盤,房子沒看上,先遇上了一個娘娘腔。
那也是一個看房的客戶,跟他在同一個樣板模型跟前碰到的,之後他去哪這人都在旁邊沒話找話,期間還有不下3次想拿拳頭錘他胸口,權微十分煩他,戶型也懶得看了,摸了兩個小布丁直接打轉了。
陽台正對著入戶門,摺疊門又沒關,權微一開門,穿堂的氣流登時卷得宣紙呼啦啦地起了個鼓包,量輕的墨水瓶被掀倒,紙面迎風而舞。
權微不愛學習,書啊紙的肯定是楊楨的東西,他飛快地進來關了門,那紙還在空中悠悠地往下降,再來一陣妖風說不定就到自由的天空里去了,權微趿拉著拖鞋,在鞋柜上順了個捲尺過去給它加了個負重。
上面的字是豎著寫的,內容權微也看不懂,只是看見了很多的名字,有點類似鄉下辦紅白喜事時登記造冊的禮薄。
和興元牙行人員名冊:
東家,章舒玉,字蘊卿,戊辰年九月十一日生,卒。
行爺,趙榮青,字伯月,丙戌年六月二十七日生,祝福如東海。
帳房,鄧文,字慰仁,丁亥年生人,願壽比南山。
……
這些名字、稱呼包括出生年月可以說是古色古香了,權微當時不知道楊楨寫這些幹什麼,還腦洞大開地以為他這是要寫小說。
廚房裡油煙機和猛火交相輝映,楊楨的葉菜蒜蓉到一半,聽見廚房的門響才知道權微回來了,他沒料對方回來得這麼早,只手忙腳亂地折騰了一葷一素,不過禮尚往來的禮貌還是要有的。
楊楨客氣道:“吃了嗎?”
權微在冰箱側壁上取了盒酸奶:“沒。”
楊楨持續著傳統式地虛偽:“要不要搭個伙?”
權微沒有一口答應,反而去斜睨案台上那盤成品的青椒肉絲,青椒超爛了,肉絲有點糊。
楊楨看他不加掩飾的嫌棄,覺得他有點真誠過頭,不過他也沒臉在心裡藐視權微,因為他的廚藝確實不好。
他等著權微開口拒絕,誰知道那位將吸管往嘴裡一塞,邊在冰箱裡掏東西邊說:“要得,不過我還想吃西紅柿炒蛋,你菜盛了給我把鍋洗了。”
楊楨揣著一種見識他的廚藝有多高超的心思,乾淨利落地洗了鍋。
權微的手藝也就是自己不嫌棄,他不太能吃咸,所以每次丟鹽都是丟一茬嘗一口,但是楊楨在後面收拾砧板,他不好幹這種太不見外的事,於是幾分鐘後兩人上桌,發現三盤菜是各有千秋的咸。
權微吃了幾口就去接了一大杯水,心想再也不圖懶得洗電飯鍋而跟楊楨搭夥了。
楊楨耐咸一些,他見權微少動筷子勤喝水,就猜這人是口淡,吃不了又不直說,也不知道是在講哪門子自尊,不過他假裝沒看見。
自己炒的菜,咸死都該吃完的。
雖然烹飪過程和結果不太美好,但吃了頓飯,兩人之間的氛圍明顯像室友靠近了一分。
權微問楊楨下午在幹什麼,楊楨說了他的雞毛蒜皮,權微聽了覺得他還是怪勤快的,而且出去了一趟,需要的東西基本都買齊了。
那幾個枯盆占地方還不養眼,楊楨問權微花盆還有用沒有,權微早不記得哪裡有什麼盆了,楊楨說想種點花,作為一個綠必死,權微簡直不要太歡迎園丁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