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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主要是孫少寧完好無損,讓權微的心情還算明媚,他用空閒的那隻手指颳了下楊楨的腮幫子,氣場溫柔地教訓道:“都這樣了還有臉笑。”
傷口大概是麻了,被權微用老大勁握著也沒什麼感覺,楊楨暫時沒受疼,不笑白不笑:“怎麼樣了?大家都沒事,不是挺好的麼。”
權微知道他是個天生的和事佬,拉著人就要走:“我有事,後背疼,要去拍CT,你趕緊帶我去醫院。”
楊楨信以為真,別著胳膊去摸他的後背。
孫少寧受不了老鐵連傷患都忍心欺騙的爛德行,但看在天長地久無絕期的塑料花兄弟情誼上,只是覺得油膩地皺了下臉。
柳中青暈血,正在80°望天,灼其蹲在地上給她的裙子撲灰,於是“八荒”的店裡,只有小黃目睹了蹭腮幫子那一幕,她的直覺告訴她,這兩個人絕對有問題!
權微根本顧不上她的猜忌,簡潔地跟小黃等人打招呼:“我帶他出去買個創口貼,衣服先穿走了,一會兒給你們還回來。”
小黃忙不迭地說:“行行行,快去吧。”
楊楨被他拽著,自顧不暇了還在操心,交幾個女生注意完安全之後,這才看見不遠處的方思遠,不過小方沒有看他,只是盯著孫少寧,楊楨腦子裡登時冒出了一排問號,小方和少寧認識嗎?
權微抬腳就走,走了兩步想起自己似乎漏了東西,回過身來將孫少寧一起擰走了,留在這裡他不放心。
外面天寒地凍的,離開之前還得回去取外套,權微拉著兩個人,慢慢離方思遠越來越遠了。
孫少寧沒有回頭,但他覺得如芒在背。
第143章
孫少寧忍住了回頭的衝動,只是拐彎的時候瞥見方思遠還站在原地,沒有離開,但也沒有跟過來。
小孩出息了,知道倒貼很難看,懂得珍惜自己的尊嚴了,孫少寧覺得挺好的。
他垂眼笑了笑,神情有點落寞,但心裡卻是欣慰的,方思遠就像是他沒有血緣的小弟,他跟這人很有緣分,也喜歡他,但卻不是想跟他同床共枕過日子的那種喜歡。
孫少寧現在已經能接受人生會有各種各樣的遺憾了,包括他活到現在,都沒有刻骨銘心地愛過誰。
年輕的時候,他只是想帶方思遠出去玩,看這小啞巴臉上不斷出現那種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驚訝表情,進而獲得一種自己耽於玩樂的這個奢侈世界是讓人的羨慕的虛榮,而不是他父母抨擊的遊手好閒。
方思遠看他的眼神就像小奶狗,讓孫少寧錯覺自己特別重要,加上這個人又不會說話,省去了很多很多的聒噪,從此即使一個人呆在家裡,也不會顯得那麼無聊了。
人不無聊了,也就不會胡思亂想,心情自然而然也就好了,孫少寧家裡不算最有錢,但他不至於缺這個,所以養個呆呆乖乖的跟班何樂而不為呢。
第一次發生關係那個夜晚,孫少寧是真的喝醉了,他以為自己是在夢裡浪,夢裡的人也純屬臆想,可是方思遠沒有抵抗,所以就出了問題。
想要那什麼一個男人其實不容易,但孫少寧年紀比方思遠大,而且明知道這人的心思還把人放在身邊,所以錯在他身上。
後來就不堪回首了,那時作為天之驕子的孫少寧還沒有遭遇人生重創,性格遠不如現在理性,他信奉享樂至上,方思遠要上趕著,你情我願的成人遊戲,他斷然沒理由拒絕。
而且孫少寧的朋友都是留學黨,在性這件事上十分開放,他們都是用身體享受、用心來尋覓真愛的遊戲姿態,只有誤入貴圈的方思遠當了真。
可他當真的反應也就是默默地等,孫少寧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招惹了一個痴漢,直到他HIV的檢測結果變成陽性,被科室的人畏如洪水魔獸、跟家人交惡,方思遠還敢來解他的皮帶,孫少寧手忙腳亂地捂住命根子,這才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
那時他的脾氣像瘋狗,整個人十分墮落,他的出發點是好的,但表達的方式不太得當,孫少寧以為自己兇狠一點,就能嚇退這個悶葫蘆,可方思遠不滾。
這一刻孫少寧還清晰地記得,當年方思遠在他的手機上寫下“離開你的人已經夠多了,我要留下來陪你”的時候,自己心裡的那份震撼。
一無所有的人最容易看見希望,可能就是那句只能通過手機來傳達的話,給了孫少寧一點必須將這個啞巴送走的慈悲。
那是一種十分奇妙的體驗,也許就是人們常說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孫少寧認認真真地跟方思遠長談了一次,可他說了很多為方思遠著想的話,啞巴只是沖他搖了下頭。
方思遠不想走,他也無所謂,自卑的他比誰都明白,一帆風順的孫少寧根本不會需要他,現在才需要,所以他要留下來。
只是這樣卑微的愛,向來都是以失敗告終,因為人們骨子裡有得寸進尺的基因。
孫少寧沒想到他這麼堅決,為了讓方思遠死心,他單方面的切斷過聯絡,也說過一些口不對心的話,甚至還躲到其他的城市。
方思遠沒有為愛追到天涯海角的經濟條件,但只要孫少寧回來,只要他知道,哪怕是深更半夜下刀子,他就都會去出站口等人,因為他們在gay圈有幾個共同的朋友,有時孫少寧忘了保密,方思遠就從別人的口中打聽他的消息。
他方思遠是苦水裡泡大的人,對於這些力所能及的事並不覺得苦,可看在孫少寧眼裡,就成了過度付出,孫少寧不是鐵石心腸,他心軟過,也被打動過,使得兩人的關係忽近忽遠可就是斷不掉。
可疾病不是大家都絕口不提、它就會真的消失的東西,當免疫力開始崩塌的跡象顯露出來,身心受創的孫少寧的想法隨身體狀態在變,他越來越受不了那種拉人共沉淪的虧欠感,所以他幹了一件老套而狗血的事,在疾控中心“勾搭”女病人。
疾控的彭主任是個負責的好醫生、大聖人,他不僅有個病人群,時不時還會擔心大家因為無法跟正常人相處而患上社恐,進而隔三差五組織病人進行交流,幫助他們成為同一個圈子裡的朋友。
孫少寧在他的熱心撮合下,認識了一個還算投緣的女病人。
這姐們比他小兩歲,但非要孫少寧喊他大姐,而且明明是被吸毒的男朋友傳染的愛滋,卻逢人就說她是雙性戀,就是不按常理出牌那種,挺有趣的人。
在愛滋病這個群體裡,無辜群體確實存在,比如受父母遺傳,或者是在各類傷害性事故中不慎接觸到了攜帶者的體液等等,但多數人都是因為性或毒品注射,說是咎由自取並不冤屈。
別人說他們活該,有些病友一聽就要跳腳,可孫少寧覺得可不就是麼,那女病人跟他英雄所見略同,所以他們聊得來。
不同於別人的淒風苦雨,她笑起來陽光燦爛,抽皮扒筋地戒掉了毒癮,健身跑步翻譯旅遊,生活還像沒有遇到渣男以前那麼過,只是從一堆人退居成了一個人。
她說她還想找男朋友,所以在病友中選了孫少寧。
面對這麼坦誠的人,孫少寧也不忍心欺騙她的感情,一來二去他們熟絡起來,這小大姐在疾控外面看見了方思遠好幾次,一八卦發現小啞巴這麼純情,而孫少寧這麼渣,就扎心地讓孫少寧別禍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