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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楨輕輕地點了下頭:“好說,你先鬆開我,你爸媽看著在。”
權微將下巴杵在他肩膀上回過頭,發現自己果然被圍觀了。
權詩詩跟他一撞上視線,立刻躲閃地移開了,她的表情複雜古怪,像是疑惑、驚訝、好奇、惆悵等攪合在一起,拌出了一種看不下去的既視感。
她確實不習慣,看男的跟男的以愛人的名義抱在一起。
權微敏銳地察覺到了她的反感,不過因為父母已經退了一大步,他也願意服個軟。
他這個人本來就挺肉麻,成年人該有的矜持和面子他都可以沒有,這會兒高興,巴結人的熱情高漲,鬆開楊楨轉身走回去,在二老的不明所以的注視下,長胳膊一伸,一個摟倆。
權詩詩已經擦掉了眼淚,見權微過來抱她,一開始還有點受寵若驚,攀住他的後背拍了兩下。不過激動和被蒙蔽都是暫時的,她轉念一想起權微之前的態度,腦子裡登時只剩5個散發著惡意的大字:不爽!不平衡!
用吃裡扒外都不足以形容權微的所作所為,權詩詩記得他在自己和老羅面前可從來沒有笑成過這種德行,現在就因為一個楊楨,給了他一個玉牌牌兒?這也太好打發了吧!
而且這眾目睽睽的,他衝著楊楨臉上就來了一口,雖然權詩詩愛看肥皂劇里的壁咚,她兒子長得也不比某些明星差,但那個畫面還是讓權詩詩彆扭得看不下去。
兩個男伢子,一般般高、兩頭短毛、胸前平得一個賽過一個,硬梆梆地杵在那兒,一點柔美的感覺都沒有,這會兒你儂我儂在那兒噁心她,可萬一在家裡生出點口角,那豈不是分分鐘就能抄起板凳兒干起架來?
但權微笑起來的樣子,只要是長了眼睛的人,都看得出那是摻不了假的開心,他跟楊楨耳鬢廝磨,你一言我一語地小聲嘀咕著什麼,誰也不知道這兩人在笑什麼。
聽不見的內容讓權詩詩清晰地意識到,比起她和老羅,權微已經有了更親的人,他在這人面前的放鬆而沒防備的模樣讓她覺得陌生,然後這種陌生感在她心裡慢慢劃下了一道楚河漢界,從這一刻開始,權微的第一身份不是她的兒子,而是別人的愛人了。
這種認知讓她覺得難過,羅家儀的心情跟她也差不了太多,兩人看著吧覺得眼睛受罪,不看吧又克制不住發自本能的好奇心。
權微抱完了退開了一步,真心地說:“謝謝爸,謝謝媽!”
權詩詩正不好受,看他笑得歡快,忍不住就想埋汰他。她“哼”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前陣子也不知道是誰,沒事就給我擺臉色看,現在又這樣,誒喲喂,過幾天可別又變回去了。”
權微的脾氣暫時還沒回歸,立刻就否認道:“那不能,我已經定型了,以後都這樣。”
權詩詩受了這麼久的委屈,捨不得一口氣就原諒他,嫌棄地用眼神橫著他說:“你看我信不信你呢?”
然而她信不信權微根本不在乎,這一刻他心裡的前途都是康莊大道,光明得一點陰霾都容不下。
再拌嘴菜就要冷了,羅家儀用膀子拐別了自己的媳婦兒,公平公正地說:“行了,他鬱悶你不高興,難得他想討好你,你又來挑他的刺,和平相處就渾身長毛是吧?”
權詩詩見內援都倒戈了,將對面3個男的挨個看了一眼,倔強地甩了下肩膀,瞪著羅家儀用口型說:閉嘴,你個牆頭草。
羅家儀笑了笑,沒理她,轉身招呼道:“都別站著了,有話坐下說吧。”
權微回去把楊楨拉了出來,邊走邊八卦:“我有點好奇,你是怎麼把我爸媽給收買的?”
這可就說來話長了,從臥室走到餐廳的這點距離根本不夠開場,楊楨說:“我回去跟你說。”
權詩詩看不習慣,但又管不住自己那雙眼睛,看完就在心裡批評他們,膩歪!
4個人很快就轉移到了飯桌上,清湯的魚火鍋煮得剛好,“咕嚕咕嚕”地冒著湯泡,紅白綠黃的炒菜圍在電火鍋周圍,使得屋裡瀰漫著一種溫和不嗆人的香味。
羅家儀坐在對著門的那方,左邊是權微,右邊的權詩詩,對面才是楊楨,他第一次抬頭的時候還有點晃神,特別不習慣。
以前這個方位要麼是空的,要麼就是權微坐在這兒,這是第一次以家庭為單位坐滿,楊楨是個好孩子,就是……羅家儀心裡驀然湧起了一陣悲愴,心想他們家以後可能都不再需要添椅子了。
這個念頭讓他愧對列祖列宗,但兒子已經這樣了,他總不能逼死權微或者讓這個家四分五裂,時代不一樣了,羅家儀在心裡告訴自己,他伸手去提酒壺,準備來個難得糊塗。
權微這點眼力見兒還是有的,立刻搶過來,給他爸滿上了。
羅家儀接過來,目光在桌上掃了一圈,問道:“都倒上吧,今天日子好,都喝點兒好吧?”
權詩詩不喝白的,自己去拿了瓶紅酒出來,楊楨幫著她開了,等4人都倒上了酒以後,作為這個家裡的戶主,按例羅家儀得做個開場白。
然而他從來都不是那種能言善辯的人,杯子伸到桌子中間後醞釀了半天,然後才嘆息似的說:“權微,你這又長了一歲,我跟你媽……已經管不了你了,多的話我也不想說了,你自己的事情,自己負責。”
他是個普通人,過著最接地氣的平凡生活,忽然讓他來抒情、說道或是教孩子們做人,這差事事先沒打草稿,羅家儀有點干不來。
說這話的時候,羅家儀還以為自己的情緒控制得很好,然而他碩大的眼袋一直在細微地抽動,由此可見內心的劇烈掙扎。這個決定讓他覺得痛苦,但往好處想,起碼他們打破了僵局。
權微難得這麼順從,點了下頭,用左手托住杯底將被子口降了一截,擺出了一副敬重的姿態:“謝謝爸,我會的。”
說著他碰了下羅家儀的杯子,“叮”的一聲過後,他又跟權詩詩碰了個杯,表示感激母親的寬宏大量。
可是權詩詩真的有那麼大度嗎?她沒有,只是不管她怎麼期望權微能娶妻生子,她總歸還是想盼他好。
如果權微真的對姑娘家站不起來,她也狠不下心,去將一個無辜的女孩牽扯進來,所以權微愛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權詩詩扔掉大腦來安慰自己說,最起碼他還是找了個知冷知熱的人,而不是一輩子都在打光棍。
從她答應讓楊楨過來吃飯的那一刻起,就註定她默許權微不用結婚了,這將是她一輩子的遺憾,但好在她還算喜歡楊楨,權詩詩忍著熱淚上涌的衝動,轉頭對楊楨說:“小楊,歡……歡迎你到我們家裡來,權微他有時候脾氣不太好,你能讓的就多讓讓他。”
羅家儀點頭附議,楊楨慨爾慷、理所當然地會答應,在座只有權微一個人聽不下去,臉皺得像抹布,心說他在家脾氣不知道有多好,但他沒吭聲。
他媽跟楊楨揭他的短,那是有意向跟楊楨結成內部小同盟,將他發展成自己人的意思,這是好現象,只要他還沒傻,權微就不會在這種時候為自己做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