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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現在關門了,明天你去查……額……你是不是不記得密碼了?……唉造孽……你這樣……算了太複雜了,趕上休息我帶你去櫃檯改……支付寶和微信里應該有錢,你看看呢?”
楊楨好學地聽他指揮,點開了兩個app 的錢包功能,然後黃錦意外地發現,金牌這兩個地方的餘額加起來還不夠他一個零頭。
黃錦其實也就幾萬存款,去銀行理財還不夠單筆購買的門檻,於是在日常支付應用里各扔了一半,每天能有個四五塊的收益買份不加腸的手抓餅吃。
他因為薪酬低,費了老勁才跟月光拉出一步之遙,他窮的因素有很多,比如拉不開面子、不夠機智、不夠無恥等,但這些對以前的楊楨來說都不是問題。楊楨以前整天忙,很少逛街也不旅遊,看起來沒什麼花錢的大項,黃錦估計他應該是有錢的。
既然錢不在手機應用里,那就只能在卡里了,黃錦說:“我先給你微信里轉點兒,等這星期休息,我陪你去銀行改密碼。”
楊楨約了宏哥明天還錢,主要是想要回黃錦的東西,所以黃錦這點杯水車薪解決不了問題,他想了想,說:“太麻煩了,難得休息,我不想占用你的時間。店長讓我明天上午去社區做推廣,你給我說下需要注意的地方,我順道就去改了。”
黃錦立刻就被勸服了,他們一周就放一天假,時間還是放蕩不羈那種,哪天沒客人預約就哪天放,他又報了駕照,正是見縫插針約車的時候。
他只猶豫了一秒,就跟楊楨科普起來,因為通過這段時間的“教導”,他感覺楊楨雖然沒常識,但是學東西很快,而且態度絕不敷衍,他要是去當老師,碰見這樣的學生能笑掉大牙。反正根據黃錦的經驗,不能理解的楊楨就硬記,截止到目前表現都很優良,他說自己去,黃錦並不覺得會出什麼問題。
接著楊楨打開他的錢包,裡頭那一沓信用卡唬得黃錦一愣。
信用卡辦理起來有些麻煩,額度低還一堆審核,黃錦當年拒了兩次才辦下一張卡,他是個沒膽子欠任何人和機構錢的老實主義者,到現在也不知道信用卡有什麼好,因此也不明白楊楨辦這麼多張幹什麼用,但現在這個問題無解了。
楊楨都分不清錢包里信用卡和銀行卡,更別提為什麼辦理,只是他通過黃錦給的信息,大概知道信用卡這個東西能套出一個月的現金,而且還不需要抵押品。
這裡的賒帳幾乎是零成本,而且犯了事似乎懲罰得也不重,就拿他“釣魚”這件事來說,因為失敗罰了1000塊錢,可這筆錢只要成功交易一次就能翻倍的賺回來,所以黃錦才安慰他說,大家都私底下都這樣做,讓他不要放在心上。
明明是一件錯事,大家卻都習以為常,經此一事後楊楨忽然覺得,可能是因為懲罰太輕,痛楚完全不敵犯錯得來的甜頭。
他心裡漂浮著諸多比較,黃錦卻在對面碎碎念叨:“嗯……還有啊,現代人哪有出門帶現金的,來,我教你重新設下支付寶和微信錢包他密碼。”
楊楨將手機遞給他,黃錦就說你這麼著那麼著的操作著,過了會兒他打了個響指,將手機遞了回來。
“搞定!楊哥你設個密碼,不要按順序來,支付寶還要加幾個字母,最好別用自己名字的首寫,不然很容易被破的,打的時候記好了,別輸完就忘了啊。”
楊楨對著輸入框,好一會兒才敲入密碼,微信的是170406,支付寶的是ZSY 170406。
誰猜得到他的密碼呢?4月6號對楊楨來說什麼意義都沒有,但對章舒玉來說,這是他死去又重生的日子。
第二天一早,楊楨去門店做過早操,就帶上宣傳單跟何曉軍一起去了指定的二手房小區。社區推廣就是發傳單,看誰像是買得起房的樣子,就跟上去賣安利。
小區有東南西北四個門,拜惡劣的關系所致,何曉軍根本沒意向跟他一起,往西門一站讓楊楨去北門。楊楨連藉口都不用找,得嘗所願地落了單,他到北門三下五除二地發光了傳單,悄悄改道去了用來做工資卡的交行。
在業務員的幫助下他重置了密碼,查得餘額有小一萬。
這筆錢不算多,但換算下來也相當於他原來的故鄉苦嶼城中一戶普通百姓家整年的開銷了,楊楨估計應該夠還債了,就一次性全取了出來。
取完錢後他若無其事地回去上了半天班,晚上默認是9點下班,因為有約,楊楨以頭疼為藉口,不到5點就走了。離開公司以後,他自己用地圖導航找到了零一酒吧,想著熟悉熟悉情況,以防有個萬一,也好知道往哪邊逃走。
然而酒吧門口光禿禿的,別說椅子,連根草都沒有,所有的內容都藏在門後。
宏哥定的時間是7點半,這不是體貼楊楨是上班族,而是他們在附近的小區路邊攤收保護費,轉一圈過來,差不多就是那個時間。
楊楨不到六點就到了,時間還早,他就跟在路人後面混進了酒吧,一個光怪陸離的世界在他眼前炸了開來。五顏六色的光斑在空中閃現,音樂震耳欲聾,人們在交談、碰杯、四肢胡亂揮舞,後來楊楨才知道這叫機械舞。
每個人都興奮莫名,神情里隱約有種瘋狂的東西,楊楨安靜地杵在門口,昏暗的光線都掩不住他的突兀。
服務生最先注意到他,殷勤過來引他入坐:“帥哥一個人,還是有朋友?”
楊楨不是來喝酒的,他迅速將全場打量了幾眼,準備謝絕了轉身出去。這裡很吵,而且感覺不太正經,有人直接在大庭廣眾下親密,楊楨不小心掃見,腦筋霎時流水線作業地擰成了一條麻花。
有傷風化,非禮勿視,兩個……男人?
楊楨不可置信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的性別還是沒有變,而且那兩人得寸進尺,已經摟得難解難分,不止頭部在轉動,手也不規矩地鑽進了衣服里,楊楨耳根一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什麼,都沒顧上搭理服務生,赧然地掉頭就出來了。
上了燈光璀璨的大馬路以後他才回過神來,覺得自己有些大驚小怪。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牙商以腳步量河山,他見過長白山上經年不化的皚皚白雪、見過薩珊王朝用人和猛獸搏鬥來取悅貴族、見過遊子未歸慈母回光7日不肯絕氣,唯獨在男女情事上見識淺薄。
他在苦嶼活了24年都尚未婚配,最後客死他鄉,從來都是一個人。
楊楨有些震驚,但受到的衝擊力不算很大,比不過他初來乍到那會兒,第一眼看見高樓和地鐵飛馳的感覺。他每天都在告訴自己,這裡跟苦嶼不一樣,這次男男kiss 也被他的自我洗腦給消化了。
只是能視而不見跟能接受還是兩回事,他默默地離酒吧遠了點兒,開始沿著道路打探敵情。
酒吧街的道路有點像大偃帝都的胡同,二百來米就能遇到岔道口,楊楨從第一個路口拐進去,然後繞到了酒吧的後面,有個散發著異味的池塘,水上有個仿古的亭子,楊楨猝不及防看見熟悉的房屋,像被牽了魂似的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