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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六歲的人貸款最好通過,一來是年輕,二來是畢業了幾年,即使首付是父母給的,自己也該有了工作,理論上來說最有還貸款的能力。
貸款審批下來那天,小蔣強烈要求到旅館來吃火鍋,方思遠為此發了一長串翹首以盼的星星眼,楊楨不忍心拒絕,只好厚著臉皮帶著家屬一起去了。
不厚著不行,因為權微一個人他不做飯,然後他去了又不跟別人說話,自顧自地在鍋里撈肉吃。
小蔣的火鍋雖然看起來簡陋得像大學宿舍聚餐,摺疊桌子小馬扎,上面擱一個電磁爐,超市買來的海底撈底料在裡面熱情翻滾,但一切的不足都能用分量驚人的肉來挽尊。
牛羊肉卷牙籤肉、骨肉相連雞胸肉、鴨腸鴨血豬腦花、黃喉牛肚和蝦滑,火鍋店裡有的他差不多都有,此消彼長,肉多菜就少,不過這桌上4個人,就有3個人不關心青菜。
小蔣還整了一箱啤酒兩瓶一斤裝的白酒,想要來個不醉不歸,可惜剩下3個集體無視他,筷子齊刷刷地在湯里來去。
方思遠看著乖,但吃東西最重口,用漏勺兜著腦花就要往鍋里扎,權微看見這像是用腸子扭出來的異端就掉胃口,眼神里全是小飛刀,意思是敢放下去就抽你。
然而有楊楨在方思遠根本不怕他,雖然方思遠並不清楚這種安全感和自信來自何處,他將手腕往下一沉,漏勺和腦花就消失在了茫茫地火鍋湯里。
權微眼皮一窄,後半場筷子就只在自己那邊的鍋里挑東西,像是生怕碰到那個需要煮半天的豬大腦。
可他千算萬算,沒算到方思遠那麼樂於分享,漏勺從出鍋到移到楊楨碗上那麼一翻,用時大概不到兩秒,然後那小畜生眉開眼笑地指了指腦花,又在嘴邊做了個扒飯的動作,最後豎起了大拇指,手語清晰明了,就是這個超級無敵好吃。
楊楨也不是很習慣這種食物的形狀,但腦花已經泡進了他的醬里,這裡他能並且好意思轉贈的人只有權微,但權微的仇恨情緒一早就暴露過,楊楨沒辦法,只好忍著在吃腦子的心理障礙,用筷子夾了一塊。
這導致回家的時候權微在路上抖雞皮疙瘩:“你居然吃異端,我以後親你要有心理陰影了。”
腦花的口感有點像細膩的豆腐,但裡頭有種難以描述的油味兒,可能是煮熟的智慧,楊楨下次不會再嘗試了,他反擊地笑道:“有本事你以後離我遠點兒。”
權微立刻從善如流:“我沒本事。”
——
市面上的優等房源還是少得可憐。
年底貸款緊張,晚一天,也許就會跟今年最後一個季度的放款失之交臂,因此所有的中介最優先的工作,就是跑完手頭已經簽定的合同。
權微這邊也開始配合買家跑面簽,買家其實有帶看的中介,別人一個人搞的定面簽,但權微非要楊楨跟他一起,因為最近市場火熱可成交量蕭條,為了幫助同志們鼓舞士氣,楊楨的門店又開始做早操了。
權微根本不屑於掩飾他的嫌棄:“能逃一次是一次,你們那個早操太傻了,簡直拉低你的氣質。”
楊楨沒覺得自己有什麼氣質,但早操確實有點招搖,不過他已經在還債的壓迫下習慣了,楊楨不受打擊地說:“就當是做鍛鍊了,比如,拒絕活在別人的眼裡,一門心思做自己什麼的。”
向來都把路人當空氣的權微告訴他這種酷人真正會做的選擇:“那你就不該去做操。”
楊楨做不到這麼一枝獨秀,笑了笑,換了個話題:“我去跑盤也可以不做操,做按揭那辦公室小人又多,你非拉上我幹什麼?”
權微目視前方地當著一個稱職的好時機,語氣特別理所當然:“你是我的配偶,賣房子你不到場那哪兒行?”
楊楨心頭怦然一動,本來想糾正房子是權微的個人財產,但“配偶”這個身份又讓他說不出拒絕的話來。他是一個還沒結婚、不用簽字、也會不受人承認的配偶,但有人記得替他保留了權利。
這世上正有很多人,正在為房子焦躁、爭吵、騙人、離婚、驅趕老人,可他遇到了一個人,願意無償跟自己分享,這是他的愛情,也是他的幸運。
楊楨心裡暖融融的,笑容滿面地整了整西服領口,在有限的空間裡翹了個逼仄的二郎腿,謙虛地說:“不好意思,低調慣了,都忘記我是有身份的人了,這個事確實是不能沒有我。”
不知道的能以為他的身份是什麼地產大鱷或商業巨賈,然而實際上這個看起來架子忒大的身份只是自己的配偶,權微扒著反向盤笑了半天。
根據經驗,周三的上午是面簽的人最少,這裡也沒有時間看文件,工作人員指哪簽哪,然後按手印,不到半小時就申請完了,然後買家回去等通知。
從大廈里出來還不到10點,權微再不務正業,也不好意思在這個時間拉楊楨去吃午飯,只好將他往門店那邊送。
等他在目的地的路邊停車的時候,正好有個路人在往店那邊走,權微在這方面的直覺向來快准狠,立刻彈了下楊楨的膝蓋骨,用下巴指點道:“那個人,看見沒?不是要買就是要賣房子,你快去問問。”
那是一位個子中等的女士,裹著墨綠色的長妮子大衣,離店門口還有個七八米左右,但面相和步行軌跡確實是在向門店靠近。
放在春夏秋這三個氣候宜人的季節,這客戶八成早被裡面值班的火眼金睛們瞅見了,但冬季天寒風大,門店入口掛上了遮風簾,白蒙蒙地攔住了來自室內的視線。
中介的規矩就是誰第一個跟客戶說上話,其他人就得避嫌,於是在人進門之前,楊楨小跑著將人截了胡。
權微應該帶點兒偏財運,用大白話說就是旺夫,這女士果然不出他所料,是要賣房子。
一般在跟客戶建立起信任合作關係之前,中介不會將人帶進店裡,以防有些不按規矩辦事的同事在背後撬牆角,於是楊楨將這人帶到了附近的肯德基。
權微沒事幹,看熱鬧地跟過來,點了杯喝的坐在了楊楨走道對面的桌上當零零七。
“不好意思,”楊楨禮貌地說,“我想了解一下您賣房的原因,可以嗎?”
房東紛紛捂盤,導致誠意成了比房源、價格的優先級別還高的情報,如果房東的態度微妙,那放在他們身上的精力和希望就可以仁者見仁了。
這女士跟楊楨是本家,說她姓楊,她的精神不太好,臉上有種遭遇不好的事的愁容,但嗓音柔和平靜,看起來十分通情達理:“家裡人生病了,需要用錢。”
楊楨愣了一下,輕聲說:“抱歉,我問了個錯誤的問題。”
會在這時機賣房子的人,幾乎都是缺錢缺到沒辦法可想了,不過比起缺錢又沒房可賣的人,還是要幸運一些。
楊女士搖了下頭,善意地勾了勾嘴角,也許是因為忙碌,都不需要楊楨問,她就竹筒倒豆子似的說:“我的房子在闌珊大道上的樂松園小區,2012年買的,是個51㎡的一居室,房本上就我一個人,沒有貸款,我的要求是185萬,要全款,要賣的快。我聽說你們這裡有個速銷協議,能保證我的房子在1個月內賣出去,不然就要賠償我的損失,有這個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