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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利貸就是跗骨之蛆,這個態度是對的,所以權微沒有譏諷楊楨,他用一種明顯存疑地表情認真問道:“怎麼肅清?靠賣菜?”

    權微想起他媽賺的那些一塊八毛的,心想那得還到猴年馬月去。

    賣菜賣日需的利潤都太低了,還沒有受到網絡大數據沖洗的楊楨不知道買煎餅也能月入十幾萬,不過那種長線奮鬥流也不適合他,他的目的其實一直很清晰,等到宏哥妥協不再加息、給他一個定額來還債的時候,他會回房產中介去上班,不為其他的,就是來錢快。

    楊楨懇切地說了他的打算,又換位考慮地說:“我其實明白你的用意,怕我在菜市場跟你的父母太親近,導致他們之後被高利貸纏上。我可以保證,不會以任何目的接近你的父母,儘量避免將他們卷進風波里去。”

    高利貸就是早還早超生,對於楊楨的清晰覺悟,權微其實還是有點觸動的,那時候他姥姥要是能早點認清現實,借高利貸的時候及時止損,說不定他爸的手還能保住。

    經過早上的救人事件,楊楨給他的直覺還是可信的,不過權微就是不信也沒辦法,他又不是什麼海內菜場小霸王,可以吆五喝六地套個麻袋將楊楨打暈,然後弄到什麼回不來的地方去。  

    既然敵不動就只能我動了,權微開始在心裡合計給他爸媽換個菜市場拉倒,不過他嘴上卻說:“隨你吧。”

    說完他就準備走了,權微站起來,客套了一句“好好休息”,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沒管周馳和他女友在後面探頭探腦。

    然而他走了沒幾步,就被迎面來的護士姑娘給叫住了。

    “先生,4號房7號的楊楨是你送來的吧,你怎麼不交代一聲啊,他有腦部病史。”

    第27章

    楊楨又沒昏迷,而且自己跟他又不熟。

    權微不是很能理解這護士上來就埋怨他的態度,他反問道:“他的病史為什麼需要我來交代?”

    病史,就是生病又被治好了的歷史,有病史沒什麼好大驚小怪的,有病才是真可怕。

    不過腦部病史……

    權微的睫毛動了動,忽然想起了第一次見面那天楊楨叫他客官,還說他們不賣房是賣大米什麼的,當時楊楨的室友好像也說過他出過事故傷到了腦子,權微當時以為就是推脫之辭。  

    如果病史就是指的這個,那麼現在聽起來感覺像是癔症,而且還是病得不淺的那種。

    因為楊楨那天數落起他們什麼行賣的東西,連珠帶炮地念了有一分多鐘,腦子裡的世界明顯經過千錘百鍊,龐大到“賣”的東西權微多數都沒聽過。

    不過權微真是沒看出來,他就是加了高利貸這層濾鏡,楊楨身上也沒什麼病態,那人的精神總是很足,並且比他自己五講四美得多。

    楊楨欠了高利貸他看不上,權微也沒關心過這個路人為什麼會借貸,但就像所有的傷口都有痛感,卻仍然會有輕重之分一樣。如果楊楨借錢是為了治病,權微一時雖然沒產生錯怪了他或是同情憐憫的感覺,但還是出神地愣了下,感覺楊楨的債務要肅不清了。

    護士昨天在急症室值夜班,楊楨入院的時候就是這小哥背進來的,鑑於權微的外形比較出眾,護士當時還在聊天群里水了一會兒急診室里驚現帥哥的八卦,對他的印象短時間內還比較深刻。

    醫院這種地方陪同來的基本都是親友,這兩人年紀相當,病人的手當時還搭在他肩膀上,看起來關係不錯的樣子,護士先入為主地誤以為他倆至少是朋友。

    醫療記錄顯示楊楨兩月前出現過嚴重到失憶的腦缺血,目前要是還在服藥,那麼這次的注射就需要注意用藥衝突。  

    每天都有很多的病人和家屬不配合,醫護人員受了委屈還要微笑,護士忙了一晚上,情緒堆積得已經有些深了。權微這種事不關己的態度一下激怒了她,她有點生氣地說:“你不交代難道讓我交代嗎?他有失憶症狀,自己不記得可以理解,所以你們親戚朋友就該注意一點啊。”

    說完她立刻從權微身旁擦過去進了病房,權微腦中迴蕩著那句“失憶症狀”,忍不住跟著轉了個身。

    腦部病史,還失憶?這不是他媽最愛看的那種苦情劇里女主角的人生經歷嗎,權微有種濃濃的不現實感,他想,楊楨只是個賣菜的而已。

    權微一走,楊楨床邊的威懾力很快沒了,周馳於是又回來了。

    剛剛他的人雖然走開了,但注意力一直在這一床,權微背對著他們,周馳不知道那個兇殘份子的表情冷不冷酷,但楊楨全程一副老實而信誓旦旦的樣子,看起來被削得挺慘。

    周馳想起這人可勁兒措躥自己買房那時的嘴臉,心裡就一陣暗爽,覺得蒼天還是公平的。

    他走過來一屁股占了權微之前的位置,翹起腿幸災樂禍:“你知道這叫什麼嗎?叫賤人自有天收!嘖,真是大快人心。”  

    楊楨靠躺著看他,有點懷念權微剛走那幾分鐘的清淨。

    周馳見他跟自己玩無動於衷,登時更來勁了,他落井下石地說:“你之前坑人的時候,有沒有想過自己會被打成這樣啊?沒有吧?所以做人呢還是要有點良心,關於紫金庭那房子,你要是不給我一個說法,那我也能讓你像現在這樣,躺在這兒起不來。”

    楊楨看著他,心說我現在起得來。

    根據周馳之前說的幾句,他大概猜得出過節在房子上,周馳在原身手裡買了個精裝的房子,但是後來出了問題,現在是找他售後來了。

    楊楨在中介待了兩個星期,有一些大體的概念,知道售後應該找建設方,周馳解決問題的方向不對,但楊楨不想跟他掰扯,他又不是鐵打的,經得起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麻煩纏身。

    點滴里也許有安神的藥物,權微之前捏了那一下之後,手背上的酸脹細不可查地消失了。

    楊楨用餘光瞥見護士進了門,便放心地閉上了眼睛,他有些困頓地說:“是嗎?那我再告訴你一個能讓你開心的消息吧。”

    周馳覺得他能說出什麼讓自己喜聞樂見的消息才有鬼,沒應聲,只是看著他。  

    楊楨平靜地說:“兩個月以前,我在錦程。三期的售樓處被人打了,頭部受創,腦缺血,誰傷的我、你是誰、跟我有過什麼過節,還有之前所有的客戶爸爸們,我都不記得了。你要是不信,可以去白雲區的南醫三院查。”

    周馳大吃一驚,但常識告訴他不可信,哪兒有那麼多失憶又恢復,他們的生活里充斥的都是受傷或死亡,周馳覺得楊楨在耍他,他怒極反笑:“失憶了?你放屁吧?”

    這次楊楨沒說話,護士替他做了回答:“嚷什麼嚷!以為這裡是你家啊,你要不是來看病的,你就出去!”

    她被權微惹了一下,又見周馳在病房裡吼,這些人一個比一個沒素質,她的嗓門比周馳大多了,但病房裡剩下的人卻都盯著周馳看,周馳兩次找楊楨都流年不利,他有點想吐血,找補面子似的嗆了句“我來這裡不看病看什麼啊”,就是聲音有點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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