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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權微開始接送以後,董如秀在去地鐵站的路上就少了一名隊友,他也好奇過,楊楨說是他的親戚。
這會兒楊楨也是這麼答的,到站以後他從C口出來的時候,外面正在飄雪花,天空又沉又低,讓人特別想打道回府。
有些同事吃飯慢,出發得比他們晚,有的嫌冷組團打的,拜城市裡最準時的軌道交通所賜,楊楨一行人到得偏早。
這時要開會的大廳還在布置,負責人在往桌上擺紙和筆,楊楨他們過去幫忙,幾分鐘後店長的頭忽然從門外探進來喊道:“你們來幾個人,跟我到7樓去搬東西。”
楊楨當時在靠門的位置,起身就跟另外2個同事一起去了。
店長因為要開會和接待講師,昨天就住到了酒店裡,公司的學習手冊、飲用水、紙杯等全堆在他房裡,為了減少上下的次數,大家就將箱子全搬到了電梯口,預備等會兒再一次性送下去。
他們在走道里來來去去,3個人效率很高,店長的房間眼看著就快空了,楊楨在侯梯廳卸掉學習手冊,空手往回去搬最後一箱的時候,他右手邊即將路過的房門忽然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楊楨沒有防備,頓著反應了一秒,目光下意識看了眼“嚇”自己的人。
這人捂得相當嚴實,頭上戴著一頂幾乎蓋到眼睛的灰色毛線帽子,厚實的圍巾不僅將脖子裹成了水桶,順帶從下巴遮到了鼻樑上,使得他整個人就露了一雙血絲密布的眼睛。
那人也在看他,眼神對上楊楨的臉時,迅速從一點正常的愕然,變成了某種強烈的、逮住肥羊似的、不太善良的喜色。
楊楨沒有火眼金睛,片刻之間並沒能從這種捂得親媽都難以認出的打扮里認出這個人是誰,他只是從對方的眼睛裡察覺到了一種讓人本能就想避開的惡意。
他也正有此意,行進路線立刻往左邊讓了讓,準備大步走到幾戶開外的店長的房間裡去。
變故就是在這個走道里空無一人的時刻發生的。
裹住臉的人閃電般伸出雙手,一隻去拽楊楨的手臂,猛的將他扯進了房裡,另一隻手精準地捂住了楊楨的嘴。
楊楨沒想到他會忽然發難,身體沒來得及釋放出抵抗的力道,就被他迅猛地拉進去捂住了嘴。
身體被迫歪倒的瞬間,楊楨心裡“咯噔”一響,他的頭磕到了牆角,疼得思維都中斷了一瞬,但手指卻在揮舞中勾住了門框,死死地扒住了。
挾持他的人還在用力將他往裡面拖,楊楨的體重不算輕,那人箍著不配合的他退得舉步維艱,較勁之間楊楨聽見他在背後低吼:“還不他媽來幫忙!”
這聲音挑得楊楨的神經跳了一下,合著身後響起的光腳在木地板上快跑的動靜,電光石火間楊楨腦中肅然一靜,他知道拖他進來的人是誰了。
是消失了很久的梁丕軍。
這一晃神的功夫,危機就將他籠罩得更為徹底了,楊楨看見一隻手貼著門板伸到了自己扣們的手指附近,往自己手背上重重地捶了一拳,受力下滑的手指在與酒店鋼製門劇烈刮擦的過程里劈了一隻指甲蓋,它要翹不翹地離開了骨肉,鮮血溪水出石縫似的冒了出來。
楊楨萬萬沒有想到,他跟權微謹慎來謹慎去,最後還是沒能避開這個心狠手辣的流氓,也許他命中注定有此一役。
這個房間的門很快就關上了。
而在侯梯廳這邊,下行的電梯已經來到了樓層,兩名同事將所有箱子轉移進去之後還不見楊楨回來,警報器又一直在發出超時的“嘀嘀”聲,同事以為楊楨是被店長留下來交代事情了,想著反正只剩下一箱,他順路帶下去更方便,於是便沒有等,先下去了。
至於7樓房間裡的店長,打完電話之後發現還有一箱沒有人搬,唏噓了兩句現在的年輕人都不行之後,自己搬著下了樓。
此時與會的人員陸續來到,周圍10多個門店好幾百號人,誰也不知道缺了一個楊楨。
董如秀給楊楨在前排留了位置,東張西望到培訓開始也沒見著人,他打電話去問,發現楊楨的手機提示是已關機,他覺得很奇怪,讓同事幫忙叫了離他好幾米遠的組長,向他反應楊楨幫店長的幫的不見了。
組長打電話也是關機,便擊鼓傳花似的去問店長,店長更加莫名其妙,說楊楨不是早就下來了嗎?
他們正嘀咕,麥克風的聲音就響了起來,青山分部的負責人在台上請大家保持安靜,大家不想被領導抓到講小話,而且意識里也沒什麼危機感,覺得一個頭腦清晰的大活人會出什麼生命危險,於是暫且將楊楨的話題按下,開始隨大流地鼓掌。
董如秀茫然地拍著雙手,如果他跟楊楨沾親帶故,或許現在會因為擔心出去找人,可惜他跟楊楨只是同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打開了手機的錄音功能,將楊楨很尊敬的羅老師的講課給錄了個滿場。
而他們在聽演講的時候,楊楨在幾層樓板之隔的7樓某個房間裡被人威脅。
梁丕軍和同夥將他制服之後,用摺疊刀撕掉落地窗簾將他捆了起來,嘴裡也塞了布條,防止他喊人呼救,同時為了不讓楊楨的血沾到房間裡引起保潔的注意,他們還給楊楨包了下手指頭,之後關掉了他的手機。
他們很聰明,知道從貼著牆角的地方撕布條,這樣窗簾拉開的時候很難看出來缺了一塊。
做完這一切梁丕軍燥得滿頭大汗,揪了帽子扯了圍巾,彎下腰來用刀尖指著楊楨的鼻子說:“我只要錢,你最好配合一點,別吵別鬧,我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否則把我惹毛了,我他媽也不知道會幹出什麼事來,聽明白了就點頭。”
大半年不見,梁丕軍好像枯老了一大截,眼神陰鷲、嘴角紋也深,昭示著他近期過得不太開懷,身上的戾氣隱約有了嚇人的勢頭。
錢是身外之物,沒了可以再掙,脫身之後報警也有機會追回,楊楨沒想跟他硬碰硬,立刻點了點頭。
梁丕軍將他還算識相,邊耍著刀花邊問:“你還欠我們公司17萬,我現在讓你提前還,你有沒有意見?”
楊楨沒意見,可他錢不夠,於是他慢慢地搖了三下頭,停頓片刻又輕輕地點了一下。
可這個自相矛盾的答案讓梁丕軍皺起了眉頭,他用摺疊刀的托照著楊楨的頭就來了一下,罵道:“你現在沒有搖頭的選項!”
楊楨被砸得眼冒金星,可身體上的疼痛比不上內心的驚悸,他覺得梁丕軍整個人都不對勁,似乎受了什麼刺激,連虛與委蛇的“合法”手段都拋棄了,上來就用以前壓軸的暴力來達到目的,像是一個亡命之徒。
這個認知讓楊楨渾身的細胞都響起了警報,因為如果真的是這樣,那梁丕軍說的每一句話都將毫無信用可言。
楊楨的心跳逐漸快了,他是死過一次的人,可還是怕死怕傷,他留戀這個世界,他不想離開權微。權微說晚上要帶他去見識洋節,天知道他有多想赴約,而不是被困在這裡任人宰割。
梁丕軍的精神不穩定,直覺告訴楊楨不要刺激他,楊楨儘可能的將自己誠懇的態度用眼睛表達出來,他看著梁丕軍順從地點了下頭,同時大腦像是瘋跑的CPU一樣運作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