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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微諷刺地說:“你對那個秦女士還真是挺上心的,連別人的客戶之一都要瞎打聽。”
楊楨笑而不語做默認狀,心裡卻在想,要是對面這人知道秦如許是在替他擋槍,不知會作何感想。
不知情的權微看他那個俯首認罪的樣子,腦子裡忽然冒出了“見色忘義”,這個詞讓他忍不住停下來想了幾秒。
要是楊楨有了女朋友,那麼應該很快就會搬出去,搬出去之後呢他就一個人住,一個人就、一個人。
問題是孫少寧也是,楊楨也是,大家都熱衷於找個伴侶,找完之後吵架比炒菜還勤快、芝麻大小的事也能鬧矛盾,最後多半都還分了,那找對象到底是圖什麼呢?
以前太后哭爹喊娘不奏效,也絞盡腦汁地騙他相過親,個別女生是真的騎驢找馬,但多半都是好姑娘,有的性格好,有的家裡條件好,可日久生情那套權微不信,他總覺得缺點什麼,但權詩詩問他提要求,他又什麼都提不出來。
反正權微就是沒辦法像孫少寧那麼容易心動,看臉看身材再不濟看技術也行。能打動他的東西權微也不知道,但他知道他不怕孤獨終老。
權微傷感了不過3秒,就在心裡打定了主意,心想要是楊楨脫單出去了,萬一要是談崩了,再要回來租他的房子,到時候就一個折扣都不給他打。
因為他自己都還在倒賣房子的物質生活里撲騰,別人就已經上升到追求精神生活的層面了,高度不夠,可憐不起。
亂七八糟地想了這麼多,權微將思路扯回正事,他見著王立不扎一頓就不舒服,但也不屑於編排壞話。楊楨這麼做他也覺得不對,跟男人女人關係不大,做人就該堂堂正正的,任何時候見了誰都不用氣短心虛。
看看楊楨就知道了,這位平時人五人六的,像這樣由內而外掛不住面子的時候不多,機不可失,權微看戲一樣多看了幾眼。
楊楨臉上那陣幾乎滴血的豬肝紅是褪下去了,但耳朵邊上那一圈仍然明顯,看起來有點……權微對著那張天天見的臉,愣是沒好意思說傻,然後他想了想,腦海里飄蕩的不是“可愛”就是“好欺負”,都是那種感覺黏糊糊的、特別不合適的形容詞。
文盲詞窮起來要人命,權微總結不出來,只好用一種見了鬼的心情說:“那你打聽出什麼來了?”
楊楨見他沒有露出更生氣的發展趨勢,本著不想在更多人面前丟臉的初衷,剛柔並濟地說:“權微我倆攔著收銀台了,廳裡頭也有點嗆,咳!你要是沒別的事,我們到外面去說吧。”
權微要是沒聽見他倆的對話,這會兒已經告別老闆馳騁在路上了,這裡又是味兒又是煙的他也無意久留,權微聞言抬腳就走,他去後廚門口打了個招呼,楊楨趁機對老闆娘說了聲“不好意思”,然後兩人一道出門上了車。
楊楨將老闆娘的話刪刪減減,接上了出門前的話題:“也沒什麼,我跟老闆娘一輪話還沒說完,你就出來了,我就得知王立小時候心思比較多,其他沒了。”
權微明明聽見自己了,他似笑非笑地說:“不止吧,你不是還得知我老是針對他了嗎?”
楊楨好笑地說:“聽實話嗎?”
權微:“聽。”
楊楨:“這個不需要經過‘得知’,那天去看房的時候,我就看見了。”
“那你是怎麼對他沒好感的?”權微斜了一眼過來,說,“他後來又招惹你了?”
“沒有,”楊楨疑惑地說,“你怎麼會這麼問?”
權微挺有自知之明地說:“那天我怎麼對王立的你也看見了,我要不是我,我看到王立對面那人的德行,我肯定會覺得他像條瘋狗,而且王立跟你都沒說兩句話,應該沒有我招黑吧?”
他自黑起來肯下血本,可是楊楨不愛聽這話,他越想反駁的時候接話就越慢,一方面有時間措辭,另一面顯得鎮定,過了一會兒楊楨才說:“可能是你給我打過好幾個88折,我拿你的手軟,沒敢對你有意見,只好往他身上抹黑。”
權微覺得他有點沒出息:“900塊錢就把你收買了?”
“我不是這麼算的,”楊楨一本正經地說,“雪中送炭,一毛頂一萬。”
文盲上學的時候數理還是及格的,權微一秒之內發了個大財,直接樂得笑出了聲,他笑了一會兒之後說:“行了別吹牛了,先把你那債還了再說吧。”
他笑起來的樣子簡直像要發光,楊楨有點移不開眼地說:“我會還的。”
權微笑完心情也好了,一副嘮5毛錢的架勢說:“就算你欠我9000w,那我還是沒明白,王立怎麼得罪你了?”
“他沒有得罪我,”楊楨看著窗外流動的街景說,“我就是不能接受他對他旁邊那姑娘的態度。”
權微當天的注意力都在王立身上,雖然聽見王立呵斥那女的了,也覺得王立窩裡橫,但更多的感觸就沒有了。
在跟著羅瑞笙生活之前,權微是他姥姥江芮養的,這老太太的性格和魄力和男人還強勢,而且賺錢的能力也是鎮裡當之無愧的大佬,權微一直沒有女性在社會裡處於弱勢的意識。
那女人挨了訓卻悶不吭聲,權微就覺得那是她的主觀意願,不是家庭社會或是任何人逼她要這樣,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當事人自己都沒說什麼,也就不需要他一個外人來不平衡了。
權微不知所謂地皺了下臉,忽然從後視鏡里瞥見了楊楨的大半邊臉。
剛還笑著拍他馬屁來著,這會兒看起來卻又像是想起了什麼傷心事,臉上罩著一層不需要藉助表情,就已經濃厚到讓人無法忽視的悲涼。
一種說不清地衝動忽然裹住了權微的意識,他放輕了聲音問道:“怎麼了?你以前……是不是見過他那種態度的人渣?”
“我見過的那個,”楊楨笑了笑,但聲音里沒有開心的成分,只有一點點心灰意冷,“態度比他差了不止多少。”
有些話註定要憋在心裡,有些話只能說給懂得人聽,可對於楊楨來說這兩者都不是,只是權微正好在問,而他又剛好想起了阿晚。
第50章
因為料不到未來會有諸多聯繫,楊楨這時也就沒有想那麼多,比如給阿晚編造一個堂妹、表妹或遠房親戚的身份。
他很快就陷入了久遠以前的痛苦裡,視線有些發飄,一邊卻還要留心措辭,讓自己別大意地蹦出些現在不會用的詞。
“我以前有個妹妹,小名叫阿晚,跟現在喜歡用女漢子自居的小丫頭一樣,性格大大咧咧的,後來嫁的丈夫,家裡在當地算是比較有錢有勢的。我們是高攀,她出嫁之後個性收斂了太多,回回問她過得怎麼樣,都說一切都好。好什麼呢?孩子還在肚子裡,跟著她一起被她男人打死,一屍兩命,只能去跟閻王爺訴冤情了。”
“在那之前是我沒注意到,她在她丈夫跟前總是畏手畏腳的,就跟那天王立訓斥完那姑娘之後,她給我的那種感覺有點像,地鐵上這幾天還掛著倡導言論自由的公益GG,什麼叫‘沒你說話的份’?說白了,他心裡還是那套男尊女卑的謬論罷了。也許事實上王立並不是這種人,但我覺得他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