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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楨催帳生涯的第一單,就運氣不佳地踢到了一塊鐵板,對方是一個無業游民。
其實他已經夠機智了,沒有上來就說自己是催債公司,他昨天干坐了一下午,聽見大家的開場白花樣繁多,就有樣學樣地複製了一種。
“你好梁先生,我……”楊楨收放了一下手指,接著說,“我是xx律師事務所的律師,6個月之前你在騰躍金融公司借了一筆無抵押貸款,半年前就已經停止了還款,請問是為什麼?”
對面立刻傳來了一聲譏笑:“律師?嗨喲喂拉幾把倒吧你,我可太了解你們這群鳥人了,律師會給我打電話哦~~少放狗屁了!跟你講,說什麼都特麼白搭,錢老子不還,一分都不還,滾!”
嘟——
楊楨又打了一通,電子音提示他對方已經關機了,他出師不利,只好曲線救國,去給這老賴的父親打電話。
誰知道那老頭聽明來意以後,竟然開始在電話里聲淚俱下:“律師同志啊,我上輩子也不知道是造了什麼孽,養了這麼個畜生,你就送他去坐牢吧,把他關起來,省得還來禍害我和他老娘。”
可憐天下父母心,楊楨逼不下去,主動把電話掛了。
話筒剛被他蓋到座機上去,背後就傳來了一道聲音:“你這樣不行。”
楊楨回過頭,發現秦如許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到了他的背後,手裡抱著一沓要分發的資料,皺著眉頭地看著他。
“你要是開不了口,那就早點走,”秦如許嚴厲地說,“在我們這裡,入職一星期之內的不叫同事,這是一份工作,你要是克服不了道德壓力,那就說明你不適合,不應該坐在這裡。”
罵一個連鼻子眼睛都不知道長什麼樣的普通人,比楊楨想的要更難以開口,他說抱歉,秦如許嘆了口氣,態度溫和了不少:“你努力一下,實在不行立刻跟我說。”
這個世界的女性都很獨立,能自己養活自己,還有很多嚷嚷著不想生孩子,有阿晚的經歷在前,楊楨覺得她們能當家做主真是一件人間盛事。
但像秦如許這樣當面給他訓一頓的女性,楊楨還是第一次遇到,他心裡“騰”的躥起一股肅然起敬,同時隱隱還有點發憷。
秦如許不知道自己在他心裡的形象已經變成了800°的純爺們,她靠近了一步,讓楊楨把話筒給她。
楊楨照做之後,看她按了下重播,又開了擴音,5次都被告知關機,打到第6次,響起來的變成了“嘟”音,緊接著對面的謾罵先聲奪人。
“x你媽想死啊!煩不煩!要談是吧?要錢是吧,有種就自己來拿,老子在x區x街xx號,咱們當面交錢,砍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秦如許這回沒發飆,反倒像個挨訓的下級,安靜地聽他喊完了,才開始慢悠悠地評頭論足:“一聽你這都喘上了都還沒釀出點氣場的嘶喊,我就知道你是個沒砍過人的慫逼,你大姐我當年在江湖上挨刀的時候,你可能還在偷你媽的錢當零花。”
“我實話告訴你,我敢來催你這種爛人還債,那身心都是槓槓的有保障,還有真是笑話,像我這種高級人士,怎麼會去老鼠窩裡找你嘛?我們公司有保安,清一色的特種部隊退伍兵,你的地址我記下了,真的假的我都能查,你備好該還的錢等著吧。”
她說完撂了聽筒,態度和藹下來,但仍然有點殺氣殘留地說:“以後就這麼說,詞彙量不夠,就拿個小本記一記同事的用語,知道了嗎?”
楊楨一副好學上進的樣子:“知道了。”
包住宿,宿舍離公司近,而且再往前走個上百米,就是出入境辦證大廳,而且網上有人爆過黑幕,說這家公司下面養有打手,這些條件綜合起來,就是楊楨過掉前幾家同行公司,要來這裡上班的原因。
以暴制暴是種不可取的極端手段,但楊楨目前孤立無援,他沒有其他的方式可選。
——
黃錦搬走以後,權微將幸福花園重新掛上了房產交易平台,很快就接到了中介的電話。
來租房的是4個學表演的年輕人,那兩姑娘一直誇張地捂嘴捂心,說她們在學校里挑半天才處上的男朋友們,長得還沒有一個房東帥,這天理何在。
兩個男生性格也跳脫,演得了戲也開得起玩笑,都伸出雙手做抗拒狀,沒個正形地請權微沒事千萬不要來查房。
權微覺得4人性格都還算大方,就是太能鬧,不如楊……
楊楨像那次從這裡退房一樣,再次消失了,不過存在感比上次強得多,只要是碰了他沾過的人事物,權微都會想起他。
不知道這人現在怎麼樣了。
聽太后說,皮哥又去過一次菜場,不過楊楨人走攤涼,他們撲了個空,兇巴巴地走了。
孫少寧這個抖M,回家安分了幾天,又開始念叨方思遠,他自己惦記,卻要權微去噓寒問暖。
權微本來捏個雞就能讓他閉嘴,但自己都沒想到竟然會口不從心,連個盹兒都沒打就應下來了。
他開車穿過硯山區收費站的時候,內心還在嘴硬地認為,他過來純粹是因為不想讓孫少寧輾轉反側。而不是腦中冒出來的方思遠的那一句,他跟楊楨是室友。
權微到樓下之後,打電話讓方思遠下來,然而方思遠白天在睡覺,頭臉什麼都沒洗,他變成gay以後講究了太多,拒絕下樓,就讓權微上來說話。
方思遠的房子快到期了,他這幾天正在打包行李,26存的箱子就立在門口。
權微掃了一眼,不是很關心地說:“你這是準備去哪兒?”
方思遠在床上盤起了腿,茫然地聳了下肩,意思是不知道。
他本來只打算在青山市待一個月,看看他的養父就走,誰知道老頭心血管出了點問題,上周剛住進醫院裡,還在等到消炎和床位手術,方思遠不想揣著一肚子擔心走,已經開始往再等等的打算上傾斜了。
權微不知道這些內情,還以為是天下之大他難以抉擇,就客氣了一句:“慢慢想,時間多得是。”
方思遠就笑,因為這是一句大實話。
權微受老鐵所託,過來慰問曾經的小弟,自然少不了要帶方思遠去吃頓飯。
等方思遠水啊乳的臭屁完,權微帶著他正要下樓,迎面卻撞上了搬著褥子上樓的房東媳婦兒。
老闆娘在跟樓下的人做口舌之爭,腿腳往上在爬,但頭是垂直向下的,因此根本沒看見樓梯口冒出來的兩人,自顧自地在抱怨。
“啊,這也不丟那也不丟,你到底想怎麼樣嘛?你以為你家有十層八層啊,自己的東西也就算了,連個外人的也要放在屋裡!哦,那小伙兒東西是不多,那一點一點地不就堆成山了嗎?以後我們都睡在破爛里好了!誒喲我不管,我今天就要給他丟掉!”
他指的儼然就是楊楨,方思遠連忙摸出手機打了一排字,邊打就要往樓下走。
[姐,楊哥的東西你給我吧,我喊快遞來寄走。]
權微個子高,瞟一眼就看見了,他反應了幾秒,看見方思遠下去交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