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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微從小就不喜歡這種油糊滿鼻腔的氣味,歪曲事實地說:“是!”
反正也不是什麼皮層傷,楊楨也不難為他,聞言開始擰蓋子:“嫌臭那就算了,我只是覺得塗點能好快點。”
早點消了早點眼不見為淨。
權微求之不得地“好”了一聲,翻身抱住了楊楨,沒多久就安靜了下來,呼吸勻稱地睡了過去,他們雞星人可能比較反常,累的時候覺就多。
楊楨將藥膏輕輕擱在床頭柜上,鑽進被子裡,在他有點腫的眉毛上面親了一下。但凡傷口處總有一股腥咸,楊楨苦中作樂地想道,卿本鮮肉,奈何放鹽。
權微要是知道他詆毀自己是臘肉,估計得要收拾自己。
——
周六是帶鄭大姐夫妻再次去看房的日子。
楊楨跟他們在約定的時間和地點碰了面,這次更巧,直接跟黃錦在那間房裡碰了個正著。
在高峰期的時候,一套房子同時會有6、7個中介帶客戶看房,楊楨會再次遇到黃錦,除開緣分的因素,還有就是樓市的升溫。
黃錦這次帶著一個新客戶,見到楊楨表現得完全像個陌生人,楊楨尊重他的態度,也沒跟他打招呼。
鄭大姐看來看去,底線已經越來越低了,這次里外顧盼了沒幾分鐘,因為不太懂規矩,當著房東、中介和競爭客戶就對楊楨說:“俺覺得可以,就這套吧,接下來是找房東面談嗎?”
黃錦眼神一凝,臉上透出了不高興的意味,他就是有點想對著幹,自己不能成交也就算了,但這屋裡的中介隨便挑一個簽單他都沒意見,除了楊楨。
於是他張嘴就說:“大姐,我勸您還是再考慮一下,您找的這個中介,以前有點不老實。”
一時包括房東在內的、近處的人,都看了過來。
鄭大姐皺著臉打量了黃錦一會兒,忽然說:“啊呸!俺看你才不老實呢,俺們看之前你不說話,就俺剛說看上了,你就來提醒俺們,你什麼居心以為別人都看不出來還是咋地?跟你講啊年輕人,少把別個當傻子。”
第107章
黃錦好心……他摻了私人情緒,已經不能叫好心了,他只能說是從事實出發,想要給這女人提個醒,誰曾想她竟然會像個鬥戰的公雞一樣公然維護楊楨。
中介之間的競爭向來烏煙瘴氣,言語攻擊、抹黑隨處可見,目的無外乎是為了摧毀對方的單子,可只要客戶不買帳,那多少口舌都是白費。
而且鄭大姐這些話說得義憤填膺,先從氣勢上將黃錦譴責成了一個挑撥離間的小人,圍觀者你一眼我一眼地看向他,臉上或多或少都有點“你活該”的看熱鬧的意味。
黃錦臉上有點發燒,心裡卻堵著團棉花一樣鬱氣叢生,有陣子他簡直是唯他的楊哥是從,可結果是什麼?他丟了財物,還被蒙在鼓裡了很長一段時間。
信任是一種無法修復的易耗品,因為從它凋零的那一刻起,懷疑的種子就生根發芽了。
“您願意相信他,那是他工作做得好,”黃錦說話的內容明明是說給鄭大姐聽的,可眼睛卻看著楊楨,說,“是我多嘴了,您聽不進去,就別往心裡去。”
楊楨不閃不避地接住了他的目光,他不知道梁丕軍曾經造訪過幸福花園的合租房子,但卻明白黃錦對他成見已深,第一次解釋沒有奏效,後面的想必也是徒勞。
原身的糾葛是楊楨永遠擺脫不了的東西,所以黃錦這個朋友,無論是有心還是無心,差不多都留不住了。
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鄭大姐的維護是楊楨沒有料到的,這舉動猛然讓他有些感動。
既然黃錦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楊楨不能假裝沒有聽到,他剛想謝謝對方的誇獎,卻被鄭大姐搶先了一步。
楊楨是鄭大姐找過的中介里最老實的,她有為時不短的直觀體驗,這點印象不是黃錦一句話就能帶偏的,於是在她的判斷里黃錦才不老實,主觀意向決定著一個人的態度,大姐橫豎看黃錦都陰陽怪氣的,對他一點好感都沒有。
她將黃錦斜著眼瞥楊楨,看起來既不是很尊重自己,又有點正話反說、挖苦楊楨的意思,便好笑地打斷道:“誒俺說,你這小伙子說話咋這麼不清不楚,告狀的是你,誇人的也是你,那小楊到底是不老實,還是工作做得好啊?”
黃錦哪知道這個看起來沒什麼文化的婦女會有這麼刁鑽的邏輯,一下被她給問倒了。他的本意是想給楊楨添堵,事態卻發展成了他自己下不來台,眾目睽睽之下黃錦有點惱羞成怒,忍不住脫口而出道:“他……他欠過高利貸!還把當時跟他合租房子的我的財物消息賣給了高利貸抵債,這種人是老實還是工作做得好?你自己看吧!”
過去從來不會過去,它將伴隨人的一生,眾人都是一愣,齊齊去看楊楨。
楊楨聽見這個爆炸性消息,一時也怔住了,腦子裡電光石火間滿是回憶和分析。
黃錦的東西失竊是在章舒玉到來之後,不管是財物還是消息他都沒賣過,要是真的,那就是原身泄露的,但這麼拉仇恨的事,楊楨從來沒聽黃錦提起過,他總覺得哪裡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就對黃錦說:“你過來一下,我有事問你。”
黃錦連珠帶炮地倒完心裡的霉豆子,內心暢快之餘,見大家都在看楊楨心裡又隱隱有點後悔,但他強行將這種念頭壓下去了,抬槓道:“就這麼說,還是說有什麼話是不能讓別人聽的?”
“那算了,現在是工作時間,本來也不該說私事,有機會我再找你說吧,”楊楨沒跟他對著掐,說著轉向鄭大姐道,“鄭姐,你要是看完了,我們就回店裡去說。”
鄭大姐雖然好奇,但買房才是頭等大事,聞言配合著就要走。
黃錦見他無視自己,愈發覺得楊楨是心虛,不敢跟自己當面對質,他快步走過來說:“那就下去以後約個時間,我看你想問什麼!”
楊楨點了下頭,這次臉上沒有笑容,他不想失去朋友,但也知道很多人都得分道揚鑣。
在回託管鑰匙的門店的路上,鄭大姐頻頻看他,楊楨察覺到她的視線,就問道:“鄭姐,您有事嗎?”
鄭大姐笑著說:“俺看你這樣子,怎麼也不像會欠高利貸的,還有那男的說你賣他東西,你跟他是不是有仇啊?”
“沒有,”楊楨裹了裹毛呢大衣,有點懷念地說,“我們以前是朋友。”
“那他咋還……那麼說你?”鄭大姐十分詫異。
楊楨眼底有點遺憾:“有點誤會,解釋不清楚,就成這樣了。”
鄭大姐反過來安慰他:“解釋不清楚就甭解釋了,費那老心的,城裡那麼多人,你就去交新的朋友嘛。”
楊楨點頭笑了起來,也許很多糾結在別人看來,都是一眼就能看出好歹、毫不猶豫做出選擇的事情。
道旁的銀杏也黃了,落在地上顯得秋意綿綿,有時候凋零竟然也是一種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