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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權微不知道他現在後不後悔碰了高利貸,他只知道那天自己發“一路平安”時對楊楨這個人順利跑路的祝福,剛剛又沒有了,也許這人身上糊著一個“下次見面請向我開炮”的buff。

    權微很不喜歡,楊楨出現在他父母的周圍。

    ——

    權微從小就孤僻,他的朋友都是珍稀動物,權詩詩和羅家儀都吃了一驚,自以為是地將楊楨理解成兒子的熟人了。因為就權微那個隨心所欲的臭脾氣,不熟的人很難對他笑得這麼親切自然。

    權詩詩熱情好客,在權微還沒弄清楚楊楨怎麼會在這裡之前,就開始邀請道:“這麼巧啊,既然是小……額,小微朋友,中午就留下來吃個飯嘛?”

    楊楨平時對他們很關照,搬進搬出的總是笑,她是真的感激這個年輕人,想要還他一個人情。

    羅家儀也表示歡迎,他是個幾乎沒有脾氣的人,也沒什麼主見。

    就是性格跟兩人都不像的權微一聽他媽這句話,眼皮登時就眯了起來,楊楨還沒說話,他立刻就打斷道:“媽,你別瞎套近乎,先看看你兒子什麼德行,再想他能不能交到這麼好的朋友。楊楨租過我的房子,交接的時候見過兩面,我剛都差點沒認出他來。”  

    什麼沒認出人來,這是拐彎抹角地討人嫌,說別人大眾臉……權詩詩用眼神橫他,讓他不要這麼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楊楨能言善辯,意會到了權微自我拉踩下的閉門羹,他跟權微本來就不熟,就是權微非要請他都不會去,楊楨擺了擺手,默契十足地接住了“縱使相逢應不識”這個梗,笑著說:“是啊,我就是覺得權微眼熟,想了半天沒想起名字來,只好喊了聲‘嗨’。”

    名字很有辨識度的權微:“……”

    楊楨邊說邊不動聲色地往攤子外挪,接著說:“謝謝您二位的好意,我心領了,我正上班呢,時間不早我得走了,回見。”

    說完他立刻轉過身,對著貨車的方向喊了一聲“來了”,也不管那裡現在是不是空無一人。

    楊楨來這裡已經兩個多月了,這是第一次有人請他去家裡吃飯,他也想擁有可以相互拜訪的朋友,但沒有也絕不委屈自己,他有歸處,雖然目前不能叫家,但起碼他在那裡自在。

    楊楨走了之後,權詩詩對兒子招了招手,好奇地說:“權小微,楊楨是不是得過罪你?”  

    錦程三期放他鴿子的氣權微已經消了,他基於事實地說:“沒有,怎麼了?”

    權詩詩的第6感告訴她事情沒有這麼簡單:“你對他說話有點陰陽怪氣的,是不是啊,老羅?”

    羅家儀不是很喜歡權微的性格,強勢記仇、不夠寬厚,不像個大氣的男子漢,但他也沒多少父親的威嚴,聞言沒吭聲,只在心裡對他老婆發愁:你兒子就不會好好說話。

    權微看沒人說話,就笑了一聲狡辯起來:“媽,我怎麼覺得是你對我有點意見。”

    權詩詩難以言喻地“咦”了一聲,往貨車那兒一瞟,見楊楨正在往外走,看樣子是要去吃早飯,連忙開始指揮權微幹活:“你別杵那兒啊,這個這個這個,給我擺上。你肯定沒吃飯,我給你下碗粉去啊。”

    權微沒有凌晨5點做早飯的習慣,他點了下頭,從水泥台子旁邊繞到了攤位後面,拉過小馬扎一屁股坐下,開始將成捆的葉菜從塑料膜里往外掏,感覺長得都差不多。

    羅家儀將豆漿擱在旁邊的貨籃上,說:“你愛喝的雜糧豆漿,加足糖了,別空著肚子喝,我去喝點粥,回頭來換你。”  

    權微的飲料都是亂喝,從來不管空不空腹,他有點渴,摘了兩把菜葉子就順手就抄住了杯子,喝了兩大口才想起來,這是楊楨沒要的那杯。

    喝還是不喝?這倒不是一個問題,楊楨雖然陰魂不散,但甜豆漿是無辜的。

    權詩詩出去的時間,足夠下5、6碗粉了,權微本來以為她又到路上跟人侃大山去了,等她回來的時候才發現不是。她應該是請楊楨吃早飯去了,手裡還提滿了豆漿油條蒸汽包子,邊走邊讓楊楨拿著,後者一直在推,她又不依不饒。

    那畫面看著非常友愛,權微下意識將紙杯捏成了一團,他不是吃醋,他是無端地有點不安,好像預感這個叫楊楨的人,一定會跟他們掰扯不清。

    從這天起,一周總有個一兩天,楊楨就會在菜場看見權微在當24孝好兒子,他只需要無差別地將貨籃卸在權大姐的倉庫門口,權微就會自己搬走。

    他連一把手都懶得搭,因為本能地感覺到權微對自己有些莫名其妙的敵意,楊楨心說不要幫忙拉倒,然後冷眼看權微搞不清楚狀況的將薺菜和茼蒿和在一起,被他媽罵成敗事有餘。

    另一方面,他這陣子的工資基本都攢下來了,他有了點活動資金,就托市場裡另一個大姐幫忙打聽了一下攤位尋租,想在這裡短租一個小攤子小試牛刀。  

    權微本來就是為了防他,怕高利貸找到這裡來,他爸媽變成被殃及的小蝦米。然後好的不靈壞的靈,高利貸沒找來,市場裡先出了個神經病。

    硯山新聞:一男子在早市持刀瘋狂追砍路人,致1人重傷1人輕傷(配圖3張)。

    第20章

    這是楊楨當送菜小哥的最後一天。

    菜場門口的“海內”兩個大字已經掉光了漆,顯出鏽跡斑斑來,但楊楨抬頭看見它,心裡油然冒出了一種類似於立業的感覺,雖然目前還攤都沒擺上,但這個字眼總是跟成家難分難解,讓人希望倍增,楊楨刻意放縱自己膨脹了一下。

    他暫時想成的家,不是娶妻生子的家,而是落地生根的家。因為苦嶼城裡的那個,或許已經由於失去主人而土崩瓦解了。

    楊楨坐在減速的貨車裡,心想海內真是個好名字,存知己。

    攤位他已經盤下來了,不過礙於手頭的資金有限,他只租了一個季度。

    其實一般的租期都是以年為單位,但幫他打聽的大姐是菜市場的老人,無償替他做了擔保,承諾下一季度要是交不上租金,也不會玩攤位空置下來。

    

    一道販菜的老闆不是很想放楊楨走,單獨請他吃了頓飯,問他有什麼要求都可以提。

    楊楨沒法說實話,一個能欠下高利貸跑路的人,誰知道了都會覺得他人品堪憂,他不得不睜著眼睛撒謊,說之前傷到了頭,為了治療借了巨款,只是打工的話這輩子都還不上。

    楊楨這個人,跟他說什麼都抿嘴笑,幾乎沒請過假,乾重活從不往後躲,風裡雨里連鬼天氣都聽不到他罵一句,脾氣平和得很,到哪兒應該都招人喜歡。

    可老闆也不能攔著別人還重債,他們平頭老百姓,心思單純,債再少也覺得壓身,他問到楊楨接下來的打算,那位才主動倒了杯酒,端起來請他多關照。

    老闆一聽他要去給自己那些牌友當鄰居,登時驚呆了,他們走大運量運輸的人,覺得菜市場那點斤斤兩兩的買賣都不夠塞牙縫,他勸楊楨再考慮考慮,楊楨打了個太極,說要是經營不善,還得回頭請老闆賞口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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