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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一直到餐廳,兩人之間的氣場都比較合拍,沒鬧什麼不愉快。

    權微問楊楨吃什麼菜,楊楨也沒說隨便,報了個菜系問權微行不行,權微省了一頓操心,自然行得不行。

    而且這次他不自覺地在意起了楊楨的感受,為了不讓對方覺得是在坐冷板凳,權微隔一會兒就會挑兩句話來說,問楊楨的傷,問他的生意,楊楨客氣地說一切都好。

    兩人找了個江浙菜館,相安無事地坐下來吃飯,這時已經是下午一點多,過了餐廳午間營業的高峰期,大堂里只有三五桌客人,進來出去的人只要抬頭就能看見。

    既然是權微請客,他就背對著門在坐,楊楨在他對面吃東西,這人吃飯的速度比較均勻,也不會在盤子裡亂扒亂撿,權微自己的筷子反正下的是挺勤快。

    餐廳里放著一陣音樂,客人不多,上菜也快,這本來該是一頓和諧的午餐,就是突發狀況時刻都在路上。

    吃到一半,權微夾了個基圍蝦,正要上手去扒皮,楊楨卻忽然一折腰,從他對面消失了。

    權微開始以為他是掉了什麼東西,可過了好幾個撿東西的時間,楊楨還是沒有起來,這就有點不正常了。

    權微從桌子側面看過去,看他拉著鞋帶一直不系,有點鬼鬼祟祟的,權微不明所以地說:“你在幹什麼?”  

    楊楨指了指權微背後,小聲說:“我好像……看見宏哥的跟班進來了。”

    權微回頭一看,發現果然有兩個年輕男人站在門口張望,一副找位的樣子,不過是不是那個胖臉的跟班,他倒是不太記得了。

    楊楨卻是難以忘懷,進來這兩個,正好就是那天在酒吧後院裡,摁著他的手和提刀的人。

    這事真是一秒敗壞心情,權微放下蝦,抽了張紙來擦手,覺得楊楨也是有點傻,要是那兩人坐下吃飯,他不得在桌子底下系半天鞋帶嗎?這好像也不比直接地跑出去要低調多少。

    欠了高利貸就是這樣,活得像個驚弓之鳥,不敢理直氣壯地走在大街上。

    在權微擦手的功夫里,宏哥那兩個跟班已經在門口右邊的桌子上坐了下來,服務員正走回來要去拿菜單。

    屋漏偏逢連夜雨,楊楨勾著腰,血慢慢開始往頭部倒灌,他覺得有點倒霉,也有點不知道該怎麼面對權微,別人好心請一次客,結果卻是這樣掃興。

    楊楨心裡就在想,是該讓權微走呢,還是讓他留下?

    權微一走,他一個人趴在桌子底下,服務員肯定會來問情況,可要是他讓權微先別走,權微憑什麼聽他的?  

    這人厭惡高利貸相關的態度,楊楨也是直到被他救了一次才稍稍能釋懷,他們今天能坐在這裡一起吃飯,也不是因為友情。

    按照楊楨對權微目前僅有的了解,他覺得對方應該會揚長而去。

    這個念頭莫名的讓楊楨覺得有點挫敗,不過他沒有深究產生的原因,只是在窩在桌子下面敲了敲權微腳邊的桌子腿,等人從側面看他的時候說:“你吃飽了就先走吧,我……”

    他本來想說“很抱歉”,但忽然又覺得這種本來就偏見重重的關係也沒什麼刻意維持的必要,楊楨頓在當場,臨時改口地說:“沒什麼。”

    什麼叫沒什麼?

    欠高利貸?失憶?見義勇為?不求回報?

    權微看著他欲言又止的神色,一瞬間忽然覺得特別迷茫,楊楨是個什麼樣的人?為什麼會這麼矛盾?

    如果他現在知道的東西,還和零一酒吧那天的內容一樣多,權微確實會掉頭就走,可時間賦予的經歷徐徐推進,除了偏見,他對楊楨有了其他的了解。

    他現在不會走,因為這人早上給他寫的字,也許才剛剛乾透。  

    權微重新坐直了,放下紙巾,又抓起了他那隻剝到一半的蝦,他說:“我還沒吃飽。”

    楊楨在他看不見的桌子底下怔了一下,遲疑地問了一句:“你……你不走嗎?”

    被趕x2,權微皺了下眉毛,說:“我走,吃完了,付了錢,就走了。行了,鞋帶系好了就起來趴著吧,你一直窩在底下,要是有人誤會了,以為你是想對我幹什麼,那就很尷尬了。”

    純潔的楊楨不是很明白,自己能對他幹什麼。

    不過服務員剛已經看過自己幾眼了,老這樣確實有點反常,楊楨反手上桌去為趴下清場,他不敢抬頭,手就在桌上亂摸。

    權微靠在椅背上,看不見他的人,就見一隻手做賊似的在桌沿邊動來動去,比楊楨這個人是活潑多了。

    楊楨手上沒長眼睛,碗碟差點沒移到地上去,費勁巴拉的看得權微眼睛累,他受不了地掐住楊楨的手腕推到桌子邊上,三下五除二地將盤子一股腦地堆在了桌子中間。

    楊楨聽見桌上的叮噹聲偃旗息鼓,這才溜上來吧唧一下趴在了桌子上面。  

    對方只有兩個人,這裡又是公共場合,楊楨其實不用這麼慫,擔心對方能在這裡把他怎麼樣,他只是不想讓高利貸發現他的行蹤,這樣還能多躲一段時間。

    宏哥那兩手下點了一堆菜和啤酒,用牙開了蓋就吹上了,兩人似乎心情都不好,一路吃一路罵,根本不知道背後有個欠貸的。

    楊楨趴在桌上揪著耳朵聽,聽他們說起什麼狗屁皮革,有什麼好叼的之類。

    權微就一個人在吃,他吃完了點的那盆蝦,後頭兩人還在興頭上,於是他又點了一盤蝦,和一紮蔓越莓汁。

    服務員送菜單過來,順嘴問這位客人怎麼了,權微說:“他困了,從昨天通宵到現在,我們還有個朋友沒來,所以也走不了,你跟你們同事說一聲,別老來問了,謝謝。”

    服務員走了以後,又過了好一會兒,那兩跟班也用一句“說多了都是淚”結束了對話,開始沉默的乾杯,楊楨沒有敵情可以偵查,只好開始想權微的行為。那人是真的缺這一口飯,還是其實是想幫他,楊楨心裡大概是清楚的。

    權微吃東西沒什麼動靜,主要也是他吃的敷衍,一隻蝦剝半天。

    楊楨不抬頭,不是很確定自己對面那位在幹什麼,他小聲地喊道:“權微?”  

    權微抬起眼說:“怎麼?”

    楊楨百思不得其解地問道:“既然有成見,為什麼又要一次又一次的幫我?你別誤會,我沒有任何其他意思,我只是不太明白,因為換做是我,我可能會任由對方自生自滅。”

    你可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了,權微冷漠地想道:你怎麼明白?我自己都還沒整明白——

    答不上來的權微牛頭不對馬嘴地拐走了話題,他說:“我在醫院裡聽護士說,你失憶了,是嗎?”

    楊楨不知道他忽然問這個幹什麼,但還是誠實地說:“是。”

    權微又說:“以前的事,真的一丁點都不記得了?”

    楊楨心說我記得,但不是楊楨的往事:“嗯。”

    權微:“那什麼都不記得的你,是怎麼確定自己欠了胖臉的高利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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