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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微不是沒見過錢的人,但聽到這價格還是有點懵,100萬一平的地,一天不賺個小目標都不好意思在上面做生意,可哪兒那麼多億給你掙啊,他試圖化不可能為可能地說:“100萬的單位是不是越南盾?”
楊楨有點茫然,自力更生地開始用手機查越南盾和人民幣的關係。
權微卻像是想起了什麼似的,湊過去對楊楨講悄悄話:“越南盾也是外國的一種錢,咱們的1塊錢,差不多等於他們的3000多。”
楊楨的心算能力一流,瞬間完成了100萬越南盾和300塊錢人命幣的換算,然後覺得權微又在胡鬧,他想聽孫少寧繼續講,就瞟了老師一眼,聲音很小地對權微提要求:“你別打岔。”
“滾!”孫少寧削了權微一眼,覺得他在侮辱經濟,“是100萬人民幣。”
權微仇富地說:“那是該崩了。”
有房的都希望崩,無產階級就更喜聞樂見了,孫少寧如絲般順滑地轉入了下一個例子:“然後是2007年美國的次貸危機,還是專家說的。”
權微沒覺得老鐵像講師,只覺得他像個複讀機。
複讀機認真地講述著別國的傷痛史:“2001年美國網際網路泡沫破滅以後,隔年他們那個美聯儲的主席,叫什麼來著,哎喲,我就是記不住外國名字,這不重要,這主席打腫臉充胖子,不肯承認經濟衰退,就把貸款市場轉向了房地產。”
“當時他們的貸款是這麼弄的,如果一個人想買房子,那就準備好首付,去找房貸經紀人,經紀人再幫他們聯繫房貸公司,公司核實他們的身份、職業、收入和信用度。美國的信用調查比咱們簡單,人口基數不一樣嘛,你有沒有逃過稅、欠過債,一刷卡就能看出來,所以貸款按理來說,應該是很有保障的。”
“但錢這小妖精的誘惑誰扛得住啊,於是美國傳奇的華爾街就把房貸公司的貸款給買了,包裝成了一種證券,叫擔保債務憑證(CDO),很多人看見房價漲了,就開始狂投CDO。這麼火爆的證券不加碼那多沒市場,更多的房貸就成為必需品了。”
“然後房貸公司就開始降低信用標準,降低、再降低,沒得降了,就作假的。另一邊房價呢,蹭蹭蹭地漲,最後給你作假你也買不起了,樓市就開始跌。房價上漲了,通貨肯定也膨脹,美聯儲沒辦法,只能加息,這一加就完蛋了。還不起貸款的人從少變多,最後大家像跟風買房那時候一樣,開始跟風棄貸,金融機構破產了,樓市也就崩了。”
權微:“那個信用貸款,跟開發商降低首付比例、打折的套路有點像。”
“是有點,但國情還是不一樣,”孫少寧接著科普,“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爆發的時候,我們也受波及了,但官方給出的數據很有意思,美國那邊紛紛棄貸,但我們國內的棄貸率,只有5%。”
“撬著高槓桿的炒房客,不用說,肯定是金融風暴最先衝擊到的階層,一旦經濟危機來了,第一個被套牢的就是他們,這5%的棄貸率,簡單粗暴一點來理解,可以猜測是炒房客和少數真的還不起貸款的工薪階層。”
“全國人民都在罵炒房客,說炒房誤國,可他們只占5%,當然現在肯定不是這個數了,但比起基數來說,有錢人還是占少數,所以房價為什麼一直漲,跟這95%的普通人也脫不了干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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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艾國見楊楨好一會兒沒說話,於是自問自答起來,這次他的聲音里有點嘲諷:“房價平穩的時候,大家有錢也拽著不買,非要等到房價上漲,下餃子一樣都跳進這口鍋里來,誰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用喇叭懟在他們耳朵邊上,逼他們這時候來買房嗎?沒有,他們自願的。”
楊楨腦子裡一瞬間冒出一個詞來,人性——
第120章
周艾國也沒打算讓楊楨回答,他就是內心對吃不著葡萄卻說葡萄酸的剛需有些譏誚和憐憫,想起來了就抒發一番,抒發完了繼續忙他的正事。
楊楨不想當他的維護人,沒關係,現階段房源緊俏,有的是中介爭這香餑餑,周艾國說:“哪天周馳路過你店裡,我叫他把收據條帶給你,就這樣。”
楊楨禮儀周全地跟他道了別,然後從這天起,炒家周艾國就消失在了他的通話名單里。
下午權微跟買家面談,作為維護人的楊楨必須隨行,不過午飯湊不到一起了,因為權微一早就到菜市場去了。
權微在他爸媽的攤位上掃菜葉子,時不時抬頭看他媽一眼。
權詩詩打電話叫他過來,權微起個大早來了之後她又不說有什麼事,就是一邊賣菜,一邊拿一種欲言又止的眼神頻頻看他,像是在算計他。
權微的直腸子脾氣受不了這個,在不知道第幾次逮住她偷看之後直接揭穿了她:“媽,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權詩詩也不知道在打什麼主意,心事重重地否認說沒有,權微猜也知道她這彆扭的源頭是什麼,乖覺地沒去觸她的霉頭。
可惜他就是不挑事,該來的衝突還是會來,過了會兒權詩詩忽然說:“下周五你就28了,那天你回來吃個飯吧。”
日子稀里糊塗地過,楊楨沒提,權微也沒想起這事,這一刻被太后提到檯面上,他才猛然發現往年還能收點禮物的節日到今年直接變成了搞事的一天。
太后背對著他,權微看不見她的表情反倒更乾脆,笑著試探道:“楊楨正好周五休息,有他的飯沒有?”
權詩詩就不說話了,低著頭在兜里數那幾張心裡本來就有數的票子。
如今吃得飽、節日多,生日帶來喜悅有時還不如天貓雙11,反正他跟楊楨天天都在一起,這天湊不到一塊也不會少塊肉,但就是這種逼人做選擇的沉默讓權微壓抑,錯覺相互的理解的日子似乎永遠不會到來。
於是他也不說話,將掃帚往旁邊一搭,單手擰起籮筐走了,去倒垃圾。
羅家儀兜著一捆大蔥從倉庫里出來,看見兒子不高興的側臉,跟誰都欠了他似的,羅家儀嘆了口氣,走到攤位上邊放東西邊說:“沒事你又招他幹什麼?”
權詩詩側過身來搭了把手,也許是出了口惡氣心裡美,兇狠的同時又很得意:“他活該!”
羅家儀覺得家裡這兩口人都挺幼稚,沒理她,只是看了眼時間說:“他下午有正事,午飯早點吧。”
“他都不聽話,我還管他吃不吃啊?”權詩詩嘴裡說著風涼話,可心不對口,眼睛又忍不住偷偷地去瞟時間。
她最近比以前看得開了一些,也許是因為楊楨太會狡辯了。
楊楨善不善於狡辯先不考證,但他店裡有個同事正在狡辯。楊楨回到門店的時候,門口已經不知道為什麼亂成了一鍋粥。
因為天冷,路人不多,因為包圍圈也不夠厚,楊楨老遠就看見那天被自己聽過牆角的小馮在大聲地罵著誰:“你這人有神經病吧?再亂說我告你誹謗了啊!”
店長、組長和同事組成人牆攔著他,一邊訓斥他不該這麼對客戶,一邊安撫雙方,說外邊冷,讓進店裡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