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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個牙商必須死,但是得死在信到手之後,刺客首領氣得一腳將壞事的同夥踹出了一丈多遠,形勢頃刻逆轉,從屠殺變成了救命。

    章舒玉很快陷入了昏迷,殺手們不得不將他帶回驛館尋醫,可這茫茫大漠要尋個大夫也像瞎貓撞死老鼠,章舒玉和刺客顯然都沒有這份運氣,劍身對穿心肺,只有殺手隨身的止血藥粉吊命,章舒玉高燒不退,臉色一刻一刻的灰暗下去。

    丑時三刻,正是萬籟俱寂的時候,章舒玉渾渾噩噩地被渴意逼醒,來托著頭餵他水的殺手動作輕柔,他蒙著臉,可那雙眼睛卻很熟悉。

    章舒玉被這意外一震,竟然從高熱里清醒了過來,昨晚那句無心的“蔣寒這人很可疑”忽然從他腦中閃過,章舒玉空有種想笑的衝動,卻沒有實施的力氣,他沒想到自己居然是個烏鴉嘴。

    想他平生謹小慎微,商人的天性使他不會隨便信人,然而萬萬沒想到在人世結交的最後一個朋友,卻是貨真價實的看走了眼。

    好在章舒玉虛弱至極,腦子遲鈍使得失望不如渴望強烈,他忽然用不知從哪裡生出來的力氣抓住了餵水之人的手腕,發出了一陣含糊不清的氣流聲。

    “……蔣寒,看在昨天以前,我們朋……咳咳……朋友一場的份上,如實告訴我,趙叔和那些夥計,還……還活著嗎?”  

    蒙面人為了聽清他在說什麼,不得不低下頭來,只是在這段靠近的距離里,那雙外露的眼中陡然有了隱忍的淚光,他會痛苦,因為他就是蔣寒。

    昨天蔣寒覺得可惜,這時看見命在旦夕的章舒玉才真正嘗到了無顏面對的滋味,他看著牙商瀕臨渙散的眼神,忍不住對這人點了點頭。

    然後蔣寒似乎還想說點什麼,目光往斜刺里一瞥卻發現在椅子上打盹的同夥似乎有了甦醒的跡象,他只好猛然閉上了已經張開的嘴,再開口時,聲音就顯得十分冷酷了:“信呢?你放在哪兒了?”

    嗓子眼的腥甜讓章舒玉總想作嘔,他說話吃力,可掩不住那種破罐子破摔的傲氣,他斷斷續續地說:“想知道就換個人來問,不……不想告訴你。”

    蔣寒的眼神十分受傷,他托著章舒玉後腦勺的手依舊溫柔,可是語氣冷硬,張嘴就使了個詐:“其實問你的意義不大,你那個趙叔骨頭不夠硬,已經什麼都交代了。”

    章舒玉心口猛地縮緊,疼的眼前一黑,怒急攻心地嘔出了一灘血,尖銳地悲痛和憤恨登時從他的神色里浮現而出。

    “你們的目的達到了,如果是、是想炫耀,那我違心地送你一句……恭喜。至於我,無論是保人還是送信,我都已經盡了全力,皇天在上,我對誰……誰都於心無愧。”  

    “值得嗎?”蔣寒目光灼灼地說,“為了一個拿刀子來逼你來送死的狗屁將軍,你為什麼能做到這種地步?他給了你什麼好處?我們本來可以雙倍奉上的。”

    不值得,章舒玉在心裡說,這不是他主動選擇的路,所以談不上值得和付出,他敬重應紹丘是個英雄,卻也憎惡靖北將軍的強權,直到聽到蔣寒這一句,章舒玉才猛然發現他想替應紹丘說兩句好話。

    他冷笑著說:“應紹丘拿刀子逼我來送死,我活……到了現在,你們口口聲聲、勸我別白白搭上性……性命,我卻快要死了,面對兩窩強盜,我自然屈……咳……屈從能讓我活得更久的那個……至於雙倍的好處,應紹丘給我磕、磕了一個頭,你的主子,哈哈哈哈……他、他肯磕兩個嗎?”

    蔣寒愣了個結實,不知是沒料到應紹丘肯對平民下跪,還是答不上主子肯不肯屈膝的問題,他怔怔地問道:“……那,你恨應紹丘嗎?”  

    章舒玉的氣息逐漸減弱,他笑了下,眼皮像是疲憊至極一樣往下搭去,蒼白的面容上帶著淡淡餓諷刺:“恨啊,雖然……咳咳……恨沒什麼……”

    蔣寒心裡警鈴大作,那瞬間他想也沒想就將嘴唇湊到了章舒玉的耳邊,往那人耳朵里灌了一陣輕如微風的快語。

    “蘊卿,我……我是應紹丘的師弟,混入這刺客群里本意是想救你脫身,對不起,沒保住你,等到天下太平,我替師兄為你償命。趙叔還活著,傷了點傷,我已經安置好了,你別為他擔心,至於師兄的求援信,已經用不上了,就……就留在這裡陪你吧。”

    “現在我回答你當初的問題,為什麼偏偏找你來送信,因為必蘭。阿敏就是七年前你在若羌山黑熊爪下救過的少年阿嵐……”

    章舒玉渾身一震,他嗆了口血,可是沒有咳出聲。

    時間緊迫,蔣寒沒功夫起身看他,接著飛快地耳語:“我曾在他的議事閣里見過你的畫像,就掛在他族戰狼圖騰的旁邊,我問必蘭畫像上是何人,他說是他的恩人。”  

    “你的度量衡獨一無二,畫像上的商號又與‘和興元’如出一轍,我在淵嶺城見到你,就知道只有你去送信,必蘭。阿敏才會答應增援。”

    這瞬間蔣寒想起那個在夕陽里扶住自己手腕說“多謝蔣兄的舉手之勞”的人,忽然失去了說下去的勇氣,他一失神,不小心將心裡的話迷糊地問了出來:“你無心救過的人,使你陷於算計丟了性命,如果早知如此,蘊卿,你……你還會救他嗎?”

    這是一個卑鄙卻兩全其美的局中局,要是章舒玉能活著將信送到瓏溪,自然是皆大歡喜,可他要是死在了路上,愛憎分明的必蘭。阿敏更不會放過殺他的幕後操縱者,所以無論是哪種發展都只會出現一種結局,瓏溪的增援必然會到來。

    空氣忽然寂靜下來,蔣寒痛苦地撐起上身,不小心撞掉了商人的度量衡,蔣寒手指顫抖地試了試他的鼻息,眼淚霎時奪眶而出,又在被算盤落地的動靜驚醒的刺客過來查看之前,融進蒙面巾里不見了。

    落在地上的度量衡背面朝上,只見角上淺淺的刻著兩個字,就像江湖人的武器都有名字一樣,牙郎章舒玉的算盤也有一個名字。  

    飲歲,飲歲,飲得光陰如逝水。

    第3章

    房價不知所起,一漲再漲,指望它降價,後會無期。

    青山市的學區房想都不用想,要的人多到打搶,去年起學區房“附近”的行情也開始火爆,貼著四環線的錦程國際。三期的公寓樓光是認籌,就達到了實際戶數的3倍。

    認籌就是房子的影子都還沒有,先畫個後期買房9.5折、3萬抵5萬這樣的大餅誘惑廣大群眾交誠意金,然後開發商拿去做營銷、投資。等開盤的準備做好之後,再剔掉多餘的人將錢還給他們。

    雖然前兩期的業主已經在網上曝光過短板,裝修差、綠化低、實際淨高不如樣板,但實際獲得購房資格的大軍還是過五關斬六將了才留下來的,弄虛作假、拼財力、找關係、茶水費、綠色通道費……人們一邊唾罵樓市瘋狂,一邊瘋狂地往裡扎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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